第45节

第五十三章

　　转眼立冬便到了, 慕珏要带文武百官去西和郊祭拜冬神。

　　这也算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气之一，慕国皇帝到这一日必须得穿玄衣，登上高台祭拜神明, 祈求百姓来年能收嘉谷。

　　除此外，慕国皇帝还得给百官赐冬衣，臣子屈膝雅拜后, 叩谢皇帝圣恩, 当然也会有臣子趁机进献诗文, 赞颂每个在位皇帝今年的功绩，以此让皇帝记住自己的名字。哪怕诗文作的不出彩，只要人写了, 都会得到皇帝的嘉赏。

　　赏赐每年都还不一样, 去年文成帝还在位时，赏给每个作诗臣子的是一套笔墨, 慕珏登上皇位后, 赏赐的比较实在——是赏银子。

　　慕娉婷是宫中高位妃嫔，上月便命司衣局给各宫人裁袄衣, 立冬一到，好多宫人都主动换上新衣迎冬。

　　月荔郡主性格跳脱, 一向闲不住。她腿伤才刚好不久, 听闻慕娉婷要在仪秋宫包娇耳，人就奔到她宫里来, 道要同她学娇耳。

　　小郡主若是要想学娇耳，又不止她这里可学。慕娉婷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觉得月荔今日哪哪都奇怪，她问:“你学娇耳是想包给谁吃啊?”

　　“包给哥哥吃啊！”月荔用力揉手中的团面，“我们那儿立冬从不吃娇耳, 天冷了就烤肉吃，鱼肉、驴肉、鹿肉，什么的随意烤，再喝几碗热酒。”

　　“我也是来到慕国，才知道你们有那么多节气，立冬还得吃娇耳！”

　　她絮絮说了许多话，慕娉婷站在她身旁揉面问:“你这个哥哥指的是霍移?”

　　除了亲哥哥，不是还有情哥哥吗？不止滇川，就连慕国女子，有人也是喊情郎哥哥的，慕娉婷听人说，自从霍移从狩场将月荔背出来后，小姑娘就不止一次两次跑到他府中去见他了。

　　奈何霍移经常冷着一张脸，小郡主越示好，他就越躲得厉害。

　　也只有皇帝下令让他陪小郡主游京时，他才会主动到番馆门外接她。

　　其他时候，月荔私下来找他，霍移不是对她称处理军事繁忙，就是人直接不再府邸，让小郡主扑一场空。

　　月荔以为霍移是不是只喜欢慕国女子，穿衣打扮都往京中贵女靠拢，立冬一到就巴巴地到宫里来，跟慕娉婷学包饺耳。

　　“娘娘，你知道霍将军喜欢什么馅的饺耳吗？”

　　“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知道陛下喜欢什么味的娇耳吗？”

　　慕娉婷还真知道，昨晚两人入寝时，慕珏知道她今日要包饺耳，早就将他想吃的馅料告诉她了。

　　她轻轻点头，道:“知道，但他是皇帝，他的喜好我不能对外人轻易说。”

　　月荔低垂着头，她还以为霍移从前进宫给公主皇子们做过伴读，慕娉婷会知道呢，原来是她想多了。

　　不过，她只要包好看一些，霍移应该会赏脸吃几口吧！

　　慕娉婷看她小脸愁成一团，忍不住宽慰她:“其实霍将军也是一样的，他在外行军打仗，哪能轻易泄露自己的喜好，厨娘给我们备的馅料，寓意都极好，只要你包了，准不会出错。”

　　月荔望着那些菜馅问:“还有寓意?”

　　慕国的文化她几乎不懂，就连饮食也不同，难怪与霍移相处时，她总不能融进去。

　　慕娉婷耐心解释:“我们包韭菜馅的娇耳，意思是久财，包白菜馅的娇耳，是寓意百财……”

　　“怎么都是财?”

　　“流传下来的就是这样。”

　　两人揉好面团后，放进双鲤铜盆中，厨娘用素白色棉布盖住，饧发好后又才递给两人。

　　慕娉婷用擀面杖擀娇耳皮，莫名想到那天她给慕珏清洗身子，她就是当洗擀面杖……

　　手上的动作一僵，感觉这个与那物其实还是不同的。

　　“娘娘，你看我擀的皮！”

　　慕娉婷回神一看，见她擀的娇耳皮太厚，煮出来定然不好吃，全神定下心思教她擀面包娇耳。

　　很快，一排排金元宝似的娇耳都被包好，放在案板上，娇耳则是厨娘下的锅。

　　两人一通忙活下来，都快到申时了，月荔郡主尝了她同慕娉婷做的娇耳，味道还算不错。

　　她抬了一笼还没下锅的娇耳，准备带回去煮给月拓吃，剩下的一笼她亲自煮好后，放到珊瑚釉碗中，纠结了一瞬问:

　　“娘娘，你可不可以拨几个宫人给我，代他们将我煮的娇耳送给霍将军?道这是宫里赏下来的。”

　　慕娉婷瞥了眼月荔薄红的小脸，知道她是怕自己拎着这碗娇耳去霍府，人可能不会吃，就想尽办法来托她。

　　她轻声道好。

　　月荔得了慕娉婷的许诺，终于放下心事，笑脸回到番馆。

　　——

　　慕珏祭拜冬神回宫后，倒是正好吃上一碗冒着热气的娇耳。

　　他回来时，可是见仪秋宫一行宫人拎着食盒出宫了，慕珏手里握着汤匙，状私不经意问:“你还给谁赐食了?”

　　慕娉婷道:“我给霍大人府上送去了一碗娇耳。”

　　“他也有?”慕珏掩饰着面上的表情，心里不太乐意，他还以为自己是独一份。

　　他没再用那碗娇耳，而是喝宫人奉给他的补冬汤。

　　慕娉婷解释说:“不是我用自己的名义赐的，而是以你的名义，那碗娇耳是月荔郡主给霍将军包的，她怕霍将军不吃她包的娇耳，就托我以宫中的名义赏赐给他。”

　　“陛下，你不会怪罪我吧？”

　　原来那算不得是慕娉婷赐的。

　　慕珏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碗中的娇耳，觉得他还是可以全部把它用完，他一口喝干补冬汤，问:“除了娇耳，这汤也是你做的?”

　　“自然。陛下现在体弱，我往补冬汤里特意加了山苍子根、桃仁、山茱萸，这些良药混着羊肉汤一起煮出来的。”

　　听到里面多是些补肾健胃的良药，慕珏嘴角边的笑容慢慢变僵，她以为他的身体虚到了这个地步?

　　他别有深意地望着她，道:“朕身子不虚。”

　　慕娉婷:“可你不是中毒了吗？每天喝那么多苦药，还是多喝些药膳好好再补补。”

　　见他的汤碗空了，慕娉婷又舀了一大碗补冬汤给他，且还不停催促:“陛下，你快喝啊！这都是我亲手给你熬的！”当然也有厨娘在一旁看着她，提醒慕娉婷什么时候该放何物。

　　慕珏有口难言:“……”

　　想着这是慕娉婷做的，他还是又将她亲手给他舀的一碗补冬汤喝了。

　　夜里。

　　慕娉婷拥着新被躺在床上，听到宫人在外面说下雪了，她立刻穿鞋下床，从梨花木架上拿了件氅衣披在身上，人就推开寝殿的门，往外边跑。

　　天空确实飘着细雪，簌簌落到屋上一排排垂脊兽。可惜，无人给它们拂去脑袋上绒绒白雪。

　　慕珏见少女披着他的黑色氅衣站在院外看雪，伸手替她拂去乌发上雪絮，道:“雪要下大了，你别站在外面着凉，你若是喜欢那些小兽，等明日朕让人雕给你看。”

　　说完，他牵着慕娉婷的手，将她牵回寝宫。她在屋外站得久了，身上都是一股寒气，慕珏从浴池回来不久，比她暖和得多。

　　地炉才刚刚烧起来，还没将寝宫烤暖。慕娉婷脱下氅衣，就跳到锦被里取暖，床脚底下放着锡夫人，倒是已将被角烤暖。

　　但暖到人的只是脚，慕娉婷的手还缩在被窝里，盼着它暖得快些。

　　慕珏见她怕冷，将自己被中的汤媪放到她被中。

　　慕娉婷探出头问，“陛下，你不冷吗？”

　　“我身子热得快。”有她睡在他身边，慕珏心火热得更快，夜里几次起身喝水降火，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他吹熄灯火，躺到床外侧睡，慕娉婷见他将汤媪都让给她了，拨出自己一半锦被到他身上盖着。

　　她睡眠好，被窝只要一被汤媪全部烤暖，人攥着被子就能很快睡着。

　　慕珏倒是入睡得越来越晚了，他见身旁的少女熟睡后，将她的手搭到自己的腰上。

　　刚给她的汤媪被他一脚踢到他被中，慕娉婷不自觉往最温暖的地方靠，小脸贴在了慕珏胸膛上，甚至还将脚搭在男人腿上。

　　慕珏垂下眼，调整自己的姿势，怕她贴的自己太近，会碰到下身缓缓高起的地方，便转了个身子侧背她而睡。

　　熟睡的少女以为自己暖手的火炉要跑，兀自胡乱伸手乱抓。

　　慕珏按住他的手，将她的小手用大掌给裹住，道:“朕不走。”

　　若是外人走进来，还以为是丽妃娘娘主动抱住皇帝取暖，却不知锦被下是他牢牢固住慕娉婷的手。

　　翌日，慕娉婷醒来，床侧之人早就不在了。

　　她半靠在软枕上，见皇帝的锦被半掉到地上，也不知是不是被自己不小心踢下去的，床上的锡媪倒是全在她被窝里，到现在都还有些余热。

　　“芽雪！”

　　慕娉婷轻唤了她一声，殿门很快被人推开，只见芽雪带一群宫女抬了洗漱之物进殿，笑着同她说:“娘娘，宫外有只冰龙，您快起身去看看！”

　　冰龙?

　　昨夜下了场大雪，想必是有人刻意堆在地上，引她去看的。

　　她迅速披上狐裘出殿，只见雪地上堆了一条雪龙，龙头上站着一个小雪人，憨态可掬，娇小玲珑。

　　慕娉婷笑问:“这是谁堆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木九日、璐璐king给我灌溉的营养液，比心心。

　　娇耳——饺子。

　　——

　　慕珏:只要是老婆给做的吃的，都要吃掉。

　　其他人:包括补肾药吗？

　　慕珏:闭嘴！

第五十四章

　　月荔答:“是陛下。”

　　慕娉婷走到雪地上, 蹲下身子细细看那六尺长的冰龙，它的尾巴长长拖在地下，龙角是由慕珏用雪捏的, 形似鹿角，龙爪他倒没捏。

　　长龙似是漂浮在水中，正带头顶上的小人渡江而行。

　　那雪人一看就是个姑娘家, 因为慕珏给她捏了一个双螺髻, 髻上插了一朵紫三角梅, 卡在额顶。众人一眼望过去，都会被这个小雪人所吸引。

　　慕娉婷想起业城的雪比京城下得多，慕珏又在那里生活那般久, 会用雪堆这些玩意不稀奇。

　　可他未免也堆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