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喂，你还在这干什么，还不快滚，当心惹怒了我们山神，有你的好果子吃！”

　　那人转身，见卫长铮还站在这里没有离去，没好气地指着他鼻子骂道。

　　“阿玉！”卫长铮瞳孔紧缩，大喊了一声，那女童恍若未闻，麻木地被铁链牵着走。

　　“你这臭小子，喊什么喊！”

　　卫长铮三番五次地无视他的话，激怒了看守的村民，举起那木棍劈头盖脸地就往卫长峥的头上打去。

　　棍子还未落下，就被卫长铮抓住，手腕微微使力，木棍应声而断。

　　见状，其他的看守连忙赶来帮忙，十几个持棍的村民合围而上，场面乱作一团。

　　木棍挟风而来，棍棍到肉，十几息之后，地上躺满了人，不是捂着胳膊就是捂着腿，疼得嗷嗷直叫。

　　卫长铮连衣角都没伤着，他抬眼一看，蝾螈拉着奴隶已经走远了，忙跨过躺倒的人径直追了上去。

　　“救命啊！有人要闯村啦！快去通知山神大人！”

　　地上的人大喊道，有村民见状连忙赶去山神庙通风报信去了。

　　过了村口便没有人再拦他，卫长铮一路畅行无阻，偶尔路过的村民看见他，也只是多打量两眼，奇怪村子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脸上有刀疤，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男子。

　　卫长铮一路大步奔跑着向前追，心激动得砰砰直跳，阿玉竟然没死么，又怎会被抓来这里当奴隶……

　　“阿玉！”终于，他追赶上奴隶队伍的末尾，伸手一把握住女童的肩膀。

　　女童转过身来，脸上全是道道脏污，正呆呆地看着他，一脸茫然。

　　卫长铮身子一僵，默默地松开她，手无力地垂下。

　　她不是阿玉。

　　驾驶蝾螈的人并未察觉队伍末端的小插曲，铁链仍在牵动，小女孩被狠狠地朝前一扯，她踉跄着往前走，却仍扭过头眼巴巴地望着他，她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像在无声地祈求他救救自己。

　　女童的身影渐渐被拖远，卫长铮握紧了拳头。

　　他不想惹事，他此行还有事情要办。

　　拥有同样的经历，才能感同身受。失去家人的阿灵肯定和他一样难过，无论如何，他也要先行打听到阿灵家人的消息，不能意气用事。

　　卫长铮抬眼开向四周，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到了村庄的最中心。

　　这座村庄的规模很大，已然达到了城镇的规模，比起小桃山的茅草屋，这里的村民住的都是鳞次栉比的坚固木屋，让他为之惊叹的是，前方不远处有一棵通天的巨树，它的每一根树枝分桠都比普通的树木要粗很多，在茂盛的树盖顶端建着一座气派的庙宇，像是山神庙。

　　巨树的树干上正站立和攀爬着许多人，像是在树叶上采摘着什么。他们只在腰间和树枝上身上只简单的系了一条麻绳，垂吊在半空中。

　　偶尔有风吹过，那些人便像被丝线吊住的蜘蛛一般，惊险地随之晃动。忽然间，似乎是有个人的麻绳断了，惨叫着从十几丈的高空上坠落摔在地上，衣襟散开，露出了上面的奴隶刺青。

　　而其他人都像是司空见惯了一般，无动于衷地继续在树上劳作。过了一会儿，有个身穿和守门村民同样麻衣的人过来，把那个摔的半死不活的奴隶拖走了。

　　竟然如此地漠视人命……

　　卫长铮按捺住心中的不忿，强行转开视线，准备找个路过的村民打听下有关钟灵的事。

　　陡然间，有一道苍老而洪亮的声音，响彻大地。

　　“是谁敢在本神的领地里闹事？”

　　只见一个身着长衫的白发老者从巨树顶端的庙宇里走出，接着一跃而下，广袖临风，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随着老者的话音落，所有村民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皆敬畏地跪伏在地上。

　　老者的目光凌厉，扫视了一圈，只见在一干跪倒的人群之中，唯有卫长铮在挺直地站着，分外显眼。

　　“谁给你的胆子？见了本山神还不跪下。”老者斥道。

　　“我卫长铮只跪父母，跪天地，为何要跪你。”

　　卫长铮已经猜到面前这个老者，约莫就是这座村庄的山神了。他对神仙之流向来没有好感，先前他们的领地被妖兽袭击之时，当地的山神和城主下令关闭城门，根本不管他们这些村民的死活，才导致了后来他们举村搬迁，路上遇见妖兽群，妹妹阿玉被抓走。

　　身为一山之神，飨众民供奉，却在危难之时，只顾保全自己和城中豪绅，难道他们这些村民的命就不是命吗？

　　在失去了妹妹后，卫长铮只晓得一个道理，只有自己变得足够强大，才能保护好家人，靠神仙庇佑？痴人说梦。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他的信仰值如此难涨的原因。

　　老者估计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硬茬子，一时间对这个凡人的来历也有些琢磨不透。行事这般傲气，见了山神还不肯跪，莫不是某个大州城，或是某个修仙大宗派来的人？

　　老者生性谨慎，没有立即发难，而是问道：“你是何人，从哪座山头来，来此是为何事？”

　　“我从小桃山来，无意闹事，只是来寻人的。”

　　卫长铮不说小桃山还好，一听到小桃山之名，老者顿时就气笑了。

　　他还当他有哪位山神撑腰，敢这般目中无人，原来竟是隔壁山头的那个小丫头。那丫头性格孤僻，仙力低微，又不爱和陌生人类亲近，据说她的领地穷得只剩下野果，连凡人也不愿居住。

　　每百年一次的山神宴，她连续旷了两回没去，听说是缩在领地里睡大觉呢，若不是她和上面的那位有些关系，只怕早就从地仙名册里被革名了。

　　老者冷哼一声，不再有所顾忌。只见他轻抬了抬手指，卫长峥却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击中，猛地向后弹飞，随后重重地砸落在地上，卫长铮登时捂着胸口，嘴角溢出鲜血。

　　老者转身，准备继续回庙里喝茶，只见卫长铮吐了一口血沫，又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居然还没死？这人的体魄倒还算强健。

　　老者又动了动小指，卫长铮只觉得自己再度被一道无形又强大的力量托起，直直地把他带到了天上。

　　在这股超自然的力量之下，卫长铮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力。那股力量一直将他带到了万丈高空，穿过了云霄，直到变成了一个小黑点。那股力量骤然松手，卫长铮便如同断线的风筝，直直的朝下坠去。

　　老者将脚边的一块石头，随手变成了一张老爷椅，闲适自得地坐下，露出了逗弄蝼蚁般的笑容，他要好好的欣赏那个浑身傲骨的男子，是怎样摔成一滩血肉模糊的烂泥的。

　　就在卫长铮坠落到一半之时，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了一只百灵鸟，它展开双翅，体系逐渐变得庞大，直到化作一只体长达九尺宛若鹰隼般的巨鸟，精准无误地飞到正在下落的卫长铮身下，用宽厚又柔软的背部接住了他。

　　百灵接到了人后，一刻也没有停留，掉头便往飞来的方向逃去。

　　老者顿时怒起，吼道：“哪儿跑来的的灵兽，敢劫我要杀的人！”

　　他抬起双手，手心凝聚出一团不断跳动的闪电，随即做出了一副拉弓状，那团闪电便幻化成了弓箭。他瞄准百灵，手一松，一道由闪电凝聚成的羽箭破空射去。

　　百灵的身形微微倾斜，轻易地躲过了那只闪电之箭。老者不死心，再次凝结雷电之力接连射出三发羽箭，百灵轻盈的身姿在半空中时上时下，忽左忽右，竟然全都被它避开。

　　跪在地上的村民们，都目瞪口呆地偷看着这场景。

　　一只不知从哪来的大鸟和他们的山神居然为了一个凡人打起来了？

　　更令人不可置信的是，他们的山神貌似还吃瘪了？

　　眼见那只百灵越飞越远，驮着那个凡人一头扎进了密林之中，老者被彻底激怒，这只灵兽竟然害得他在凡人面前丢脸，实在可恶。

　　他要杀的人，更没有不死的道理。

　　老者当即施展了御风术，腾空而起，径直朝着百灵消失的地方穷追而去。

　　——————

　　“跑呀！！！”

　　钟灵在地穴的甬道狂奔，身后追着一大群挤挤攘攘的赤头足织蚁。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洞穴居然是个蚁穴，这跟她认知中的蚁穴相差未免也太大了吧！

　　放眼望去，身后追逐她的赤头足织蚁密密麻麻，数不胜数，蚁足的尖端落在地上，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哒哒声。

　　灰兔揪着她的衣领，叽哇乱叫：“你跑得再快一点啊，后面的蚂蚁都快追上来了！”

　　“我已经尽力了，只有两条腿，它们有六条腿，追上我不是很正常的事吗？”钟灵气喘吁吁地说。

　　钟灵脚底生风，只顾埋头朝前狂奔，看不见身后的情形，灰兔往后瞥了一眼，登时声音都有点抖。

　　“我说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些臭蚂蚁越来越多了？”

　　回去的原路被大量的赤头足织蚁堵住，不得已之下，钟灵只得往洞穴的深处逃，这便导致了她越逃，就有更多的赤头足织蚁从她经过的头顶上掉落。

　　刚开始追她的足织蚁可能只有上百只，现在只怕千只也不止。

　　从身后逐渐逼近的哒哒声，钟灵能感觉到，她和蚁群的距离在不断被拉近。

　　必须得做点什么……

　　钟灵头也未回，直接向身后离自己最近的一只赤头足织蚁甩出一道变化术，前一秒还凶神恶煞的赤头足织蚁，突然变成了一只可爱Q版的蚂蚁毛绒玩具掉落在了地上。

　　钟灵一边跑一边不停地往身后丢变化法术，可是，足织蚁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区区几只足织蚁的空缺瞬间就被补了回来，连一两息的时间都未争取到。

　　钟灵转变思路，把为首的赤头足织蚁变成了一只铺天盖地的铁丝网，欲把后面足织蚁通通拦住。然而这张大网只是短暂地阻隔了蚂蚁大军一瞬，顷刻之间，铁丝网便被蚁群们尖利的口器咬破。

　　接下来，钟灵一边跑，一边尝试把离她最近的足织蚁变成能给它们造成麻烦的东西：横截甬道的河水，一把子熊熊燃烧的火焰，尖锐的地刺，泥泞的泥潭沼泽……

　　而赤头足织蚁们却总能破解，直接淌着河水横渡，用铺天盖地的身躯盖灭了火焰，地刺只在它们的甲壳上留下浅浅的划痕，后面的蚁群踩着前面足织蚁陷进去的身躯，越过了沼泽。

　　而被它变形了的足织蚁，也支撑不了太久，就被同伴们践踏回了原样。

　　蚁群的数量实在太多，她的变化之术一次只能对一只足织蚁施展，这是她最大的弱势。

　　钟灵继续开动脑筋，她的身体朝前一跃直接变成了一只猎豹，猎豹四脚并用，奔跑的速度比原本快了很多。

　　灰兔和青蟒都伏在他的背上，然而这个甬道只比它的身躯宽阔一小圈，加上不熟悉猎豹的奔跑方式，她每跑一段路，就会磕碰到一次墙壁，几次灰兔差点没抓稳从她身上掉下来。

　　一路跌跌撞撞，竟也不比跑步快上多少。

　　猎豹的身躯再次变换，这次钟灵变成了雨燕。雨燕是所有的鸟类生物中飞行速度最快的，身躯也十分娇小，但是她忘了还有灰兔这个拖后腿的……

　　“兔子，你咋这么沉啊。”钟灵一只爪子抓着青蟒，一只爪子提溜着灰兔耳朵，费力煽动翅膀，勉强才能飞得动。

　　“你就不能像阿青一样变得小一点？”

　　“倍化术这个法术不是所有灵兽都会的，很不巧，我就是不会的那部分。”灰兔答得倒是挺理直气壮。

　　“我们四灵兽里只有你不会，你就不能检讨一下自己的问题？但凡你修炼勤勉一点。”青蟒如实说。

　　钟灵无可奈何，拎着这只肥兔子飞了一会实在是飞不动了。她只得变化原身，继续一边奔跑，一边苦思，蚂蚁的天敌是什么来着？

　　她眼睛一亮，顿时变作一只有着体态圆润的食蚁兽，她迈开小粗短腿，那条可以吸食蚂蚁的细长鼻吻随着它的奔跑甩来甩去，试图吓跑这些讨人厌的蚂蚁。

　　身后的蚁群们却毫无反应，全无见到天敌的退缩之意。

　　是啊，这么大的蚂蚁还怕个屁食蚁兽啊。

　　没办法，只能使用最后一招了。

　　钟灵骤然停下脚步，蚁群大军们只见方才还在追逐的人类，忽然再次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和它们一模一样的赤头足织蚁。

　　只不过个头略微娇小一些。

　　两只灵兽躲藏在它的身子下面，灰兔心里有点没谱，小声说：“这样真的行吗？”

　　只见为首的赤头足织蚁狐疑地靠近她，两只触角在她的身上扫来扫去，忽然它仿佛察觉到哪里不对，血红的复眼爆发出精光，尖利的口器便向她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