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建华，那个长得像伏地魔的男人。

　　他那张脸上是看不出表情的。

　　但他的手里却是闪着寒光的斧头。

　　那两个男人跟着他一起，手里也分别拿着东西。一米长的粗棍子，黑乎乎的牵牛绳。

　　他们只是在后面追着，甚至没有喊一声站住。

　　他们像笃定的猎人，在追逐着慌不择路的猎物。

　　那种压迫感，几乎能让人窒息。

　　秦擎拼命跟上尹畅的步伐，

　　前方，迷蒙的雨幕里，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荷枪实弹，全副武装。

　　先是一个，然后是两个，三个……

　　终于……

　　他们遇到她们，然后超过她们。

　　竟然真的是武警。

　　大概也只有这样的人，拿着破坏性极强的武器，还能让人觉得安全感爆棚吧。

　　有一位停下来，向她们行礼。

　　尹畅抹了把脸上的水，快速说着先前调查的情况。

　　而秦擎，她拿出了一个笔记本（用来记录收货的那个普通本）交给眼前人，那上面有她描绘的简易村庄地图：“同志，这些都是受害者所在位置。他们都是被拐的儿童和妇女。但是有一些因为在这里呆的时间久了，可能已经没有了自己需要被解救的意识。具体情况我都在上面做了标注。辛苦你们。”

　　“这很有用！”那人再次敬礼，追上自己的队友。

　　隔着雨幕，秦擎看到刚才还在追赶她们的三个人已经被放倒在泥水里。

　　那位这次作为接应的省局同志给她们拿了两件雨衣。

　　秦擎摆手，没要：“反正都这样了。”

　　省局同志说：“你们进入村子后断了信号我就知道这次事情不简单，直接呼叫了支援。我们一直跟着你们，但走的不是大路，都猫在树林里。看你们暂时还能控制住局面没有呼救，就一直等着支援到了才给你们讯息。两位女同志很厉害，找出了这么多有用的信息。”

　　尹畅和这位同志交涉着信息。

　　秦擎看着雨幕中只有隐约轮廓的村子，有些担忧。

　　这次对村子的突袭这件事只是个开始，整件事没却那么简单。

　　-

　　这是个大案，直接跳过县级单位，在市级机关立案审查。

　　审查的对象不止是梨花村，还有梨花村上属的镇、区、县相关单位。

　　如果梨花村存在这种情况，其他相邻村镇呢？

　　这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审结的事儿。

　　但至少他们这次出来的直接任务是完成了的，就是为那对夫妻找到被拐卖的罗致函。

　　据说武警冲进买孩子那家人时候，一家人正围着小孩儿的崭新的摇摇车，笑得几脸幸福。有陌生人踢门进去，他们第一反应竟然是护住孩子。

　　在他们知道是孩子的父母找来的时候还朝孩子的亲生父母怒喊：“你们既然能生，多生几个就是了。为什么要和我们抢这一个，我们家花了那么多钱，那么多钱啊。”

　　人性竟能扭曲至此吗？

　　是的。

　　在这次被解救了儿童中，有还有孩子跳着脚的要“妈妈”，对武警拳打脚踢。

　　还有两个女人也比较特殊。

　　一个是四十多年前被拐来的那个人，她现在在这里儿孙满堂，对生活已经麻木了。她被拐来时还小，从小就给人当童养媳，对于自己的亲生父母完全没有印象。她对这个世界的全部认知都在这个村子里。

　　此时，她就算被名义上的解救了。她的灵魂依然被囚禁着，离开了这个村子，她根本不知道何从。

　　还有一个女人，来了也有二十多年了。

　　更残忍的是，她被拐的时候即将临盆。她在转移的路上生了孩子，人贩子将她们母子分开交易售卖。

　　一被救，第一件事就是求警察帮她找孩子。

　　所以她被带到了秦擎面前，帮她看孩子的去向。

第69章 奶妈

　　那个女人的儿子，离她并不远，不过几十公里的地方。

　　那一家是远近有名的特困户。

　　家里就没有一个全乎人。有瘫的，有傻的，有残的，有病的……

　　那个小伙子很小就开始承担家里的重担。家务、种地、挣钱，照顾家里的人。

　　他成绩很好，但高中也没能念完。

　　近年政策好，政府帮家里修了房子，还发补贴，日子才稍微好过一点。

　　当警察找到他时，他正在建搬砖给家里猪圈。

　　被告知他不是这个家里的孩子，是被拐来的时候。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蹲在地上昂昂大哭。

　　他以为是他命苦，他以为这个家是他的责任，他以为这是他上辈子欠的债……

　　可现在他才知道他视为家人的存在，是一群趴在他身上吸血啃肉嚼他骨髓的恶鬼！

　　-

　　那些被救出来的女子，由省局统一安排买票，并由警员陪同送回当地。

　　走的时候秦擎没忍心去看，但听说她们这些人，有的在这里生的孩子已经比较大了。孩子知道消息后去车站拦着。有挽留的，也有要跟着走的。

　　但是她们一个孩子也没有带，哪怕是在襁褓中的奶娃娃。

　　头也不回地走了。

　　但秦擎也见到了被孩子拘住的人。

　　就是那位当了四十多年童养媳的女人，陈葛花。

　　陈葛花是搞人口普查时，给她上户口的名字，随夫家姓。她本名已经记不得了。

　　警察带她来找秦擎是想让她帮着找家人的。

　　但这位还没有五十岁却看起来像个老奶奶的陈葛花却很茫然，自己没什么主见。

　　她公婆早就过世，丈夫已经被拘留。

　　得知警察要帮她找家人，她的几个孩子都是不赞同的。

　　他们陪着陈葛花到了秦擎那里，一路上都还在劝。

　　“就算找到了有什么用？这么多年过去了，外公外婆说不定已经不在人世，就算有兄弟姐妹，没一起长大哪有什么感情。”

　　“就是，还能像我们兄弟姐妹一样给你养老不成。”

　　“现在你孙子还小，妈，你难道就要撒手不管了吗？”

　　“说一千道一万我们都是你亲生的，只有我们才会想着你好。那些警察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咱爹，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把咱爹捞出来，我打听过了，只要妈你去和警察说是自愿结婚的，咱爹就不会有事。”

　　“一大把年纪了，还折腾什么。不管最开始怎么结的婚，不都是一起过日子嘛。几十年了，早就有感情了。那些警察说得好听，说是帮忙找家人，谁知道到底怎么想的，实际上我看就是给他们自己挣业绩。”

　　“对，为了他们的业绩还要强行分开我们一家，哪有这样当官的。”

　　尹畅实在听不下去，一脚踢开了等待室的门。

　　那群叽叽喳喳的不孝儿女瞬间不再说话。

　　秦擎也不愿和这些人多呆，没理他们，专心给陈葛花看信息。

　　陈葛花的父母还活着，远在千里之外。

　　罗盘只能显示方向，不能显示目的地。面板超过距离限制，也一样。

　　想找过去连车票买哪里都不知道。

　　秦擎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在能量商城研究了一番，最后花1个能量点，买了一条名叫“轨迹”的属性。

　　这条属性会显示面板的所属者从出生到目前，在空间位置上的行动轨迹。

　　说起来，跟手机地图的足迹有点像。

　　根据轨迹提供的线索，她拿着纸质地图，装模作样地核算了一番。最后给警察锚定了一个城市。

　　三岁以前陈葛花都生活在那个城市里。

　　城市名字加上带方向校正的罗盘，足以找到陈葛花还在世的家人。

　　陪同前去的警察强势地拒绝了陈葛花所有子女的跟随。

　　秦擎没去，但看了她与亲人见面的视频。

　　成了网络上的热门新闻。

　　陈葛花的父母都还在，连奶奶都活着。

　　她家生意做得很大，家人保养得好，连奶奶看着都比她年轻。

　　站在一起，完全不像一家人。

　　这些年家人一直没有停止找她，只是她丢的时候侦查条件太差，线索有限一直没有下落。

　　奶奶向镜头展示了陈葛花小时候幼儿园的跳舞的照片。照片里，一个圆嘟嘟的小女孩儿穿着粉色的公主裙，别提有多可爱。

　　相较于手脚粗大，皮肤粗糙皴裂的现在，唉……

　　现在她连字都不认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