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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缓缓举碗,一饮而尽。

第15章 春日莲亲亲我。

  汤药很苦,从舌根麻至胸口。

  南般若放下药碗。

  “喀嗒。”

  这是一只木碗,搁在木桌上,发出清沉的碰撞声。

  她始终与蔺青阳四目相接。

  余光看见他的喉结不停滚动,一圈又一圈。

  “是啊。”她慢慢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生个你这样的,不如不生。”

  他沉默良久,忽地笑了下。

  “骗骗我也不行?”

  他生得好,平日惯是一副野心勃勃、强势掌控的样子。此刻黯然消沉,伤情自苦,竟是很有几分清俊动人。

  他的眼睛在诉着伤心,嘴上却硬道:“怎么连哄人都不会了,不像你啊南般若。”

  南般若垂眸望向手中的木碗。

  发现碗底淀了少许药渣,她又端起碗来荡了荡,送向嘴边,喝得一星不剩。

  蔺青阳一瞬不瞬盯着她的动作,半晌,薄唇轻扯,哑声问她:“非要做到这么绝?”

  南般若冷淡抬眸:“非要。”

  她身子骨弱,极难受孕。

  前世蔺青阳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替她调理身体,一连数年夜夜春宵,什么手段都用遍了,也就堪堪怀上过那么一次。

  今日即便她不喝这碗药汤,也没可能会怀孕。

  她大可以说几句他想听的话来骗一骗他——毕竟他看起来真的很伤感。

  “蔺青阳。”她道,“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他微微蹙眉摇头,眸底有化不开的疼痛和悲哀。

  “若是从前,不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停顿了片刻,缓声道来,“或许遇见今日情形,我就会开始犹疑,以为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以为是不是藏着什么内情,以为害我父母的是不是另有其人。”

  她望进他的眼底,“比如,河西谢氏?”

  一滴泪水正要掉出蔺青阳隐忍泛红的眼眶。

  戛然而止。

  他表情未变,只定定盯着她,片刻,抬起手指挑走了那颗垂在眼下、即将成形的泪滴。

  “啊,”他轻轻笑开,“被识破了。”

  南般若毫不意外。

  他用手肘撑着桌面,倾身向她凑近。

  “我是哪里露出破绽了吗?”

  她把脸转开,目光越过窗棂,望向紫竹林上啾啾盘旋的鸟。

  河西与炎洲唇亡齿寒。

  炎洲出事,下一个倒霉的必定是河西。

  虽然蔺青阳他母亲看起来比较不聪明,但与她一母双胞的下代河西君可不一样。

  那一位多谋善战,心思机敏,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蔺青阳心腹大患。

  有那位在,河西绝无可能对炎洲下手。

  蔺青阳叹了口气。

  他遗憾道:“本想告诉你,前世你父母就是被我娘那个蠢人害死的。她被人利用了,幕后的人藏得很深。”

  南般若回过头,视线落向他。

  他的薄唇形状漂亮,轻轻一动便吐出连篇鬼话:“你说你在宫里故意招恨,你说你毒杀了宣姮的儿子——若是真话,那么定是有人在暗中帮你,不然你手上哪里来的毒?般若,我要是没猜错,这个帮你的人,正是背后指使我娘的人,也是害你父母的人啊。”

  南般若抿唇不语。

  他漫不经心笑了笑:“般若信不过我,一定不会让我知道这个人是谁,你反而会保护这个人,对吗?”

  蔺青阳天生就很会蛊惑人心。

  一声一声,仿佛来自地狱的低语,挑拨她的情绪。

  他的未尽之语,阴魂不散地在她耳边重叠徘徊——“你知不知道,你在保护真正的仇人呢,你在保护真正的仇人呢,你在保护真正的仇人呢……”

  南般若深深吸气:“别白费心机了,我不会告诉你。”

  “行吧。”他垂了垂黑眸,起身,“我去洗碗。”

  南般若:“……”

  她盯着他的背影,目光颇有几分复杂。

  像他这般阴狠狡诈心机深沉狂悖恣睢的人,对峙时蹦出这么一句“我去洗碗”,他自己难道就不会觉得违和吗?

  *

  蔺青阳洗碗回来,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笑吟吟替南般若多披了件雪绒氅子,然后带她出门。

  “有一日,我本想带你去采莲。”

  阳光和波光映入他黑湛湛的眼眸,他情绪不明。

  南般若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没去成,你当然不记得。”他笑笑地告诉她,“莲藕是带着回门的。”

  那时候她满门都没了,自然也没必要去采莲了。

  说话间,他已把她带到院前湖畔——紫竹院建在山与水之间,出门不远便是一片大荷塘。

  “你要带我采莲?”她的心脏突兀地跳了下。

  莲藕是带着回门的。他要让她……回门?

  她屏住呼吸,心下忐忑不安。

  蔺青阳跳上木舟,一只手拿起长蒿抵住岸,另一只手探过来牵她手。

  “来。”

  南般若没伸手,执拗再问一遍:“你要带我采莲?”

  蔺青阳拖声拖气地笑叹:“对——啊!”

  不等她再问,他主动说道:“明日你回门带去。”

  南般若心跳加速。

  明日……回门?

  他倾身一探,牵住她的手,把她拽上独木舟。

  撑上一蒿,小舟摇摇晃晃离了岸,荡向荷中央。

  荷叶还未铺满塘。

  “蔺青阳。”南般若忍不住回头问他,“你当真要放我回……”

  他似笑非笑打断她:“专心采莲。”

  长蒿一撑,瘦长的木舟破入莲荷深处。

  满池莲叶清香漫过来,潮湿的水汽浸人一身。

  木舟越过莲叶莲根,擦出簌簌响动。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蔺青阳清声唱,“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注:《江南》]

  他把木舟停在趁手的地方,挑挑眉,怂恿她去摘。

  南般若手指浸入冰凉净透的池水,咬牙向前一探,隔着清碧浅水,握住一截小莲藕上方的莲梗。她皮肤薄,触碰到滑凉莲梗上那些粗糙细密的扎手倒刺,不禁低低惊呼出声。

  听见蔺青阳在身后闷笑,她很不高兴,心一横,紧握莲梗,用力往回拽!

  狠狠拽了几下拽不动,自己反倒差点栽出去。

  “哗啦!”

  木舟左右一晃,惊起一片水花,吓得她收回双手,心惊胆战地扶在湿漉漉的舟舷上。

  蔺青阳哈哈大笑——他故意没帮她踩稳木舟,吓她一跳。

  南般若回眸瞪他,他笑得更大声了。

  “一边歇着。”他貌似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把她拨到他身后。看似温存,实则嘲笑。

  他一手挽蒿,一手采莲。

  一只只白嫩的新藕被他随手采上来,抛到她脚边的网兜里。

  “这么小也能吃?”她问。

  他回眸笑:“就只知道吃。”

  南般若:“……”

  他用

  目光点了点舟上网兜里的莲藕:“带回娘家的够了,再多摘几根,晚上做给你吃。”

  南般若没接话。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又在玩什么花招,是不是又想害她白高兴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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