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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就见前方空地上起冲突的人分为两伙, 其中一部分身着墨绿色的宗服,衣襟袖口都绣着宗门的徽文,这个宗门奚玉生也熟识, 是湘州有名的仙门, 称作辉月派。

  陇州的崆阳与湘州的辉月并成为日月两大门派, 一门练纯阳之法,专克阴邪,一门练纯阴之法, 巧取月辉, 在十四州很是闻名。

  女子属阴, 更能顺畅地接受月辉的力量,因此辉月派之中大多都是女弟子。奚玉生认为这是好事, 因为在某些情况下, 女弟子更容易沟通,方便他从中劝和, 而大多男弟子仗着自己有几分灵力,总要在女弟子面前逞一逞威风, 表现自己的年轻气盛, 从而将矛盾激化到不可和解的地步。

  他往前走了几步,雀枝的眼神比较好, 立即分辨出前面争吵的是什么人, 对奚玉生劝道:“少爷, 咱们还是莫要管这个闲事比较好。”

  奚玉生不赞同道:“这怎么能叫管闲事, 调和我们仙门弟子之间的关系, 促进人族团结友爱,这是行善。”

  “但是……”雀枝犹犹豫豫,“这两伙人恐怕无法团结友爱。”

  奚玉生听得此言, 又细细看去,这时候也看出了另一伙人的身份来。他们着装各有不同,显然没有固定的宗服,但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同样的徽文,有些是在脖子上,有些是在手上,昳丽的红色如同用鲜血染就,衬得人有几分妖冶。

  这样毫无秩序,充满诡谲的气息的队伍,人间诸多门派之中只有一个——鬼阁。

  鬼阁是几年前突然崛起的组织,并不是指其中成员全是鬼,在创立最初,其中大多成员都是半活半死之人,以修炼“借阴”之术来给自己的身体吊着最后一口气,被世人称为活死人。此类人活在阴阳两界的中间,但受阳界仙门管束,因此并不是作恶多端的妖邪之流。

  后来鬼阁越来越壮大,“借阴”之术的名声也宣扬起来,不需要先天灵骨便能修炼,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去,便是身体健全的活人也开始修炼此术,将自己化作阴间之使。

  众人也渐渐发现,借阴之术是由古神法“侵阳夺月”所衍生而出的旁门之法,虽能力只占此神法中极其微小的一部分,也足以让凡人逆天改命。

  鬼阁之中没有秩序,只有一个神秘的阁主,但从未现于人前,也并不知是以什么方法传位,总之在鬼阁不断扩大之后没有强力的管束和传授体系,这个组织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成了混乱的代表,近两年更是渐渐成为人人喊打的门派。

  其中辉月派最是恨鬼阁,因为他们所修习的借阴之术与辉月派传承的纯阴之法大同小异,都是借取月亮的光辉来修炼,只是辉月派成立多年,历史悠久,传自正统术法,行的是采月渡己之法,而鬼阁的法术却是无止境的掠夺,因此辉月派对鬼阁的敌意比其他任何门派都要大,简直称得上死敌。

  奚玉生见状,也略略停下了脚步,脸上出现几分迟疑。但眼看着两边人都要打起来,便也顾不得那么多,还是快步行过去,劝道:“各位,各位!和气生财,切莫因一点小事伤了和气。”

  且不说奚玉生这人在仙门之中名气本就不小,而今又是与沉云欢同行为伴,因此辉月派的人瞧见了他之后,立即上前来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带到自己的阵营,说道:“奚公子,你来得正好,这伙歹人便是伤了方大师的罪魁祸首,你快快请来沉云欢,将他们就地正法!”

  奚玉生暗惊,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的人便尖声回道:“少他娘的放屁!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害方寇松了?少在这里乱扣屎盆子!拿出证据来!”

  奚玉生眼睛瞪得溜圆,连连摆手,“污言秽语,不堪入耳,阁下还请礼重用语。”

  “你们一月前刚来此地,方大师就在同时遭难,前几日方大师同我们一起被救出,你们得到消息便又迫不及待赶来,端的是什么不良居心,当我们都是傻子,看不出来?”辉月派的弟子大声驳斥,“今日有沉云欢在此地,你们安敢再作恶!”

  “我呸!这地方只准你们这些个废柴来,不准我们来?这是哪来的道理?”那鬼阁弟子个个也都是脾气不好惹的主,立即与辉月派弟子骂作一团。

  吵闹的声音和各种秽语充斥着奚玉生的耳朵,他赶忙在中间劝和,“诸位!方前辈的身体并无大碍,各位不必担忧,另外在真相未查明之前,若轻易下定论岂不是冤枉好人?人界仙门的风范不该如此。”说着,又转了个头对鬼阁的人道:“如今鬼阁在人界的地位特殊,倘若你们真的清白,蒙受冤屈时也该竭力找出真相洗刷莫须有的污蔑才是,这些口舌之争毫无意义。”

  这番话说得中肯,并且一碗水端平,没有偏向于谁,只是两方人都没有选择听取奚玉生的建议,不仅骂得不可开交,甚至气上头之后开始动手,很快就打得一塌糊涂。

  奚玉生在燕流的护卫下从混乱中脱身,形容有些狼狈,转而对雀枝和燕流急声道:“快!去阻止他们,免得有无辜之人受伤!”

  二人听令离去,投身加入战斗。

  奚玉生往远处走了几步,来到一棵茂密的树下,本想着躲避两方人的打斗,却倏尔瞧见树上躺着一个懒洋洋的少年,嘴里衔着一根草,闭着眼睛休息,完全不被这些争执吵闹所打搅。

  这少年双耳戴着银闪闪的月牙耳坠,黑红交织的衣裳绣满了银丝云纹,双脚叠在一起微微摇晃,枕着双臂,一副惬意的模样。

  奚玉生觉得新奇,当下被少年的气质所吸引,又看见边上还有空的树枝,认为此地是风水宝地,就捋起双袖往树上爬。踩着分叉的树身爬到一半,他的头靠近了躺在树上的少年,忽而发现少年的脸与树下看到的有些不同。

  “兄台。”奚玉生出声唤道:“可否搭把手,将我拉上去?”

  少年听到了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此时奚玉生才真正发现,这并不是个男子,而是个少女。她眉眼生得很英气,又是男子的衣着打扮,所以奚玉生方才将人认作男子。

  但她的眼睛一睁开,是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狐狸眼,瞬间将原本英气的五官添上柔美,便再也不能认作男子,唇红齿白,极为好看。

  奚玉生忙道:“姑娘,方才冒犯了,是在下眼拙,一时没瞧出来。”

  她眼仁的颜色稍微有些淡,经斜阳余晖一照更是亮如琥珀,看了奚玉生一眼,又瞧见他头上戴着的白玉兰发簪,说道:“我们是敌对阵营,你认为我会帮你?”

  奚玉生并不赞同,说道:“此言差矣,我与他们并非一伙儿,这样毫无意义的争执我并不认可,况且你也并未参与其中,所以我们算不上敌对,或许可以交个朋友。”

  少女勾唇一笑,将他伸出的手握住,拉他上了树。

  奚玉生与她保持了一段合适的距离,坐在树上,双腿垂在空中,织金的衣衫落在粗糙的枝丫上,仿佛不谙世事的小公子与人闲聊。他从少女的口中得知,她名唤霍灼音,今年不过十八岁,性子看起来很是懒散,自称是京州人士,但奚玉生觉得她口音不像,腔调懒洋洋的。

  霍灼音对自己的家世无意深聊,只告诉奚玉生自己父母已经亡故,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才加入了鬼阁,其他便很少细说。奚玉生见她这般孤身无依,问她是不是也要去宋家,邀请她同行。

  霍灼音看了眼打得一团乱的两伙人,很轻易就点头答应了。鬼阁之人向来都是来去自如,并不结伴,今日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也是因为辉月派的人寻衅才偶尔体现出团结,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各自为伍,不受管束。

  奚玉生见她答应邀约后,马上就想带她回去与沉云欢几人见面,因此跳下了树,仰头对她道:“霍姑娘,跟我回去吧。”

  不知何时天穹出现了火烧云,大片红霞布满西方天际,映得大地也一片赤橘霞光。霍灼音从树上跳下来,唇角勾着浅淡的轻笑,“好。”

  奚玉生见燕流二人还在混乱的人群中,尝试喊了几声没喊出来,便打算先回去,以玉牌跟他们联络。

  回去的路上,奚玉生瞧见路边有一瞎子跪地乞讨,心生不忍下意识想要摸出银钱给他,却发现自己身上带的钱在出门时一路给光了,剩下的在雀枝身上,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于是摘下了腰间的玉佩弯腰放在瞎子的破碗中,低低道:“拿去当些银子,踏实度日吧。”

  霍灼音双手抱胸,只看了一眼,便对奚玉生道:“是个装瞎的。”

  奚玉生的脸上并未出现惊讶的表情,只是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用那装瞎乞丐听不到声音道:“不管如何,他都是出卖尊严换取钱财,给他也无妨,只希望他日后能另谋出路。”

  霍灼音对此暂不作表,或许会在心中认为他脑子不太好,但至少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什么都没说。

  这边瞎子乞丐在得到这枚品质上乘的玉佩之后立即爬起来,将玉佩揣在怀中满心欢喜地往当铺去。进门就大声嚷嚷起来,“老李,老李!快来看看,老子今儿个搞到个尖儿货。”

  “哎,就来!”当铺老板应了一声,继续打着算盘给面前的红衣少女算账,“一共是二百两,姑娘当真要当吗?”

  “哎呀你莫让老子等了!”装瞎的乞丐冲到柜台前,抬手把柜台拍得砰砰响,“老子着急出手,你快看一哈。”

  说着就从怀中摸出了玉佩,小心翼翼地摆在桌上,难掩脸上得意的神色,冲当铺掌柜扬了扬眉毛。

  “姑娘,暂且等我片刻。”这掌柜见他难缠,便小声对红衣少女说了一句,旋即走了两步来到他面前一看,当下露出大惊之色,“老丁,你这东西从哪里得来?”

  老丁嘿嘿一笑,心花怒放道:“今儿在街上遇到个财大气粗的傻子,随手就把这玉佩给了我,你说说这究竟是什么世道,傻子都能生在富贵家,投了个好胎,偏偏我不能,真是不公啊!”

  “若不是你好赌散尽家产,气死爹娘,何至于沦落至此。”老板摇头地叹,旋即想要将玉佩拿起来细细查看时,忽而有一只洁白的手伸过来,覆住了玉佩。

  二人同时转头,就见原本站在几步之外的红衣少女在瞬间就到了近前,昳丽的眉眼轻动,轻笑着说:“这好像,是我朋友的东西,我要拿回去问问他是怎么丢的。”

  “放屁!这是——”话没说完,他胸口猛然一痛,整个人飞了出去,狠狠撞在墙壁上,登时摔了个半死不活,趴在地上起不来,吭哧吭哧地痛吟着。

  天底下还有这么赶巧的事,沉云欢自己也没想到,她就是出来随便当个从春猎会得来的小玩意儿,就正好遇见偷了奚玉生玉佩的扒手。

  她瞧了瞧柜台,对老板道:“东西我当了,将这人的药钱从里面扣除,剩下的银子现结给我。”

  说完想了想,又道:“多扣一些,我断他两只手。”

第42章 绣楼障目五鬼难缠(一)

  沉云欢哼着小曲儿, 手里随意地甩着玉佩回了方寇松的院子。师岚野正帮助方寇松给不敬刀做模子,奚玉生则和一个陌生的少女坐在院子的另一边,悠哉闲聊。

  她脚步轻快地跨过门槛进入, 立即被奚玉生看见, 还不等她开口说话, 奚玉生便起身迎上来,惊讶问道:“云欢姑娘,你手中这是……”

  沉云欢笑眯眯地转着腕, 晃了几下玉佩, 然后递到他面前, “我记得这是你的玉佩,方才在当铺里正巧遇见偷走你玉佩的扒手, 就把玉佩抢回来了, 你放心,我已经帮你教训了他, 敲断了他一双手,让他长个记性。”

  奚玉生愣愣地接下, 看着沉云欢露出了行好事时的得意神色, 一时很难把真相说出口,如鲠在喉。还是一旁的霍灼音嗑着瓜子, 慢悠悠道:“玉佩是他亲手赠出去的, 姑娘你遇见的人, 不是扒手。”

  “有这回事?”沉云欢讶异地看了奚玉生一眼, 都不用继续追问求证, 光看他的表情就能看出这话属实,她道:“你为何要将玉佩赠给一个赌徒?他准备当了你的玉佩拿去赌呢。”

  “我是在路边瞧见他装瞎乞讨,一时心软才给的, 却不料他竟是这样的人。”奚玉生叹一口气,将玉佩重新戴回腰带,面上出现几抹惆怅,“多谢云欢姑娘出手,今日是我的不是,不应当那么随意散财,差点助纣为虐。”

  沉云欢想说你终于发现这个问题了,虽然她并不是在乎银钱的人,但是在看见师岚野以前那么贫穷,那么费力地以劳动力换取报酬,并且跟着他过了一段紧巴巴的抠搜日子后,沉云欢认为,银子这种东西,可以不尊重,但不能没有。

  奚玉生这一路走来,钱袋子像有着天堑巨沟一样,留不住一文钱,只要上街就会送得干干净净。沉云欢刚想趁这机会说两句“所以下次就不要乱送钱了,至少身上的东西别乱送人”之类具有规劝意义的话,却听那边认真做刀模的方寇松突然开口:

  “奚公子不必介怀,你只管行好事,那些因果不由你承担,自有作恶者受着,怎么能算得上是助纣为虐?”

  沉云欢听后,不由朝方寇松看了两眼。奚玉生被宽慰了一句,神色稍微缓和,马上对沉云欢介绍了他今日新结交的朋友,并表示想邀请她同行去宋家,征询沉云欢的意见。

  她错眼看向霍灼音,将人细细打量了一下。霍灼音生得比寻常女子要高,她站起来的时候甚至比沉云欢都要高半个头,身板很直,若不是生了一双眼尾上挑的狐狸眼将整张脸衬得有了女相,还真有些雌雄莫辨的意味。

  她勾着唇,懒懒的冲沉云欢歪了一下头,算作打招呼。奚玉生是重礼之人,礼节好像刻在了骨子里,时时刻刻都端着,但霍灼音却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懒散,半点礼节都无。

  沉云欢冲她点了下头,道:“既然都是去宋家,同行也无妨。”她并不在乎这人是不是来自鬼阁,只要不是作恶多端的妖邪,与谁为伍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她与奚玉生闲谈两句,随后转身前往师岚野的身边,从袖中摸出了她在当铺里当来的银票和碎银子。因为在春猎会上得了太多东西,有不少玩意儿是无用的,沉云欢有时会挑一些拿去当了,换来的银钱用于两人平日开销,通常都是放在师岚野身上的锦囊中。

  “还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吗?我们明日就要出发了。”沉云欢见他双手都是泥,兀自摸到他的腰间,打开了锦囊将银钱塞进去,动作熟稔,毕竟这一路走来她从师岚野腰间拿钱的次数也不少。

  师岚野的视线落在她的发上,提议:“应当买两支玉簪。”

  沉云欢从前喜欢穿金戴银,现在不爱那些了,摇头拒绝,说道:“不如将钱省下来买吃的。”

  首先,很贪吃这并不算一个优点,但师岚野同时也开始自省,觉得自己可能是某些言行不太妥当,给沉云欢留下了太过贫穷的印象,导致从前花钱如流水从不在银子上计较的沉云欢,竟然也会说出“将钱省下来”这样的话。

  他沉默片刻,忽而听见奚玉生在那头道:“云欢姑娘,若是你银子不够用尽管同我讲,万万不要省着委屈自己。”

  于是师岚野马上又想到了新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奚玉生这一路散钱太厉害,让沉云欢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反而对钱珍视起来。

  师岚野道:“的确不该挥霍。”

  沉云欢坐在院中观望着师岚野与方寇松合力给刀鞘做了模,奚玉生则在与霍灼音闲聊,虽然多数是他在说,霍灼音在听,或是闲闲地应一两声。

  直到傍晚时分,奚玉生的两个随从回来,两人都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进门向奚玉生行礼复命,说那两伙人最终在他们的努力调解下,各自打破了头骂累了,最后辉月派的弟子嚷嚷着要状告鬼阁,这场闹剧才散。

  奚玉生叹了口气,旋即给了二人丰厚的奖赏,以慰辛苦。

  夜幕降临时,刀鞘的模子已经完全做好,师岚野洗净了手,转头看见沉云欢坐在堂屋前的门槛边,正用手支着下巴打瞌睡,显然是等人等得困了。

  师岚野将墨刀洗净,细细擦拭,锋利的刀刃经月华一照,显得冷冽无比。他用布将刀刃一圈一圈裹缠住,而后来到沉云欢面前半蹲下,微微俯下头,并没有出声叫人,只是用手掌慢慢覆在她的肩头,用一种很温和平静的方式将打瞌睡的沉云欢唤醒。

  沉云欢睁眼,因困意而沉重的眼皮眨了眨,用手揉了几下,懒声问:“刀鞘做好了吗?”

  “没有这么快,只是模子。”师岚野将刀递给她,手掌仍然覆在她的膝头,低声问,“还能走吗?我背你?”

  “不必。”沉云欢接过刀拒绝了他的提议,站起来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伸筋骨。此时奚玉生与霍灼音也起身,几人站在院中一一向方寇松道别,临走前得了老人几句叮嘱,沉云欢承诺若是无量青莲在宋家,她定会夺回。

  回到客栈后各自回房睡觉,等到第二日一大早,几人从客栈出发,一路出了江阳镇,前往锦官城。

  路上沉云欢与霍灼音也闲聊了几句,主要是好奇鬼阁平日里都是做什么的,这个门派充满了随行和神秘,算不上正派,但也绝非邪派。

  霍灼音便说她也是刚进鬼阁不久,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里面的人瞎混,这次也是听说宋家要办热闹事,鬼阁里有前辈接了委托,她才跟着来此地玩儿。她从未见过鬼阁的阁主,据说已经消失很久了,生死未卜,这两年鬼阁毫无秩序的散漫造成的落没,也与阁主的消失有关。

  奚玉生在一旁听着,温声说道:“你刚加入鬼阁,不过是跟着来玩儿就遇到了这样的事,也着实不赶巧,不过你放心,现在各地的仙门应当都在赶往宋家,若方大师的宝贝被抢夺一事与鬼阁无关,天机门也一定会查明真相,在各个仙门前为鬼阁洗刷冤屈。”

  霍灼音听后却只是牵着嘴角淡淡一笑,仿佛并不在意这些所谓的清白。

  沉云欢听来听去,觉得鬼阁不过是一群闲杂人聚集在一起,漫无目的地在人界各处游荡,实在算不上神秘,因此也很快对霍灼音失去了兴趣,转头找师岚野让他给自己卷糖棍。

  宋家是蜀州有名的世家望族,一朝传出要办招亲大会的消息,当下吸引了南来北往的修士们趋之若鹜,于是从江阳一路前往锦官城,凡是算得上繁华的城镇中都聚满了人,稍微干净些的客栈也满房,再加上沉云欢几人有些赶时间,无法在慢慢悠悠地走走停停,因此入夜时在荒野之地,他们只能枕地而眠。

  几人清理出了一片干净之地,在中间生起了火堆,边上铺上锦布,各自找了位置坐着。燕流与师岚野合力做了热饭,但是将饭盛在碗中时,沉云欢却发现,燕流漏掉了霍灼音,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

  她坐在火堆边细细地擦着刀,一抬头就看见奚玉生表情不虞,似乎呵斥了燕流两句,燕流垂头丧气地站在他面前。随后奚玉生将自己未动的饭碗给了霍灼音,因御下不严对她致歉,霍灼音笑了笑,并未在意。

  沉云欢墨黑的眼眸转来转去,这一番暗中观察下来就得出一个结论——她的队伍出现了一些裂缝。

  她擦着刀沉思,一会儿想着裂缝的缘由,一会儿想着刀鞘和无量青莲,最后思绪一直发散,饭放在边上都快凉了,师岚野见状便提醒她,“先吃饭,刀已经擦得够干净了。”

  沉云欢转头看他,突然开口道:“方大师那日说我的刀缺了仁慈,若一直这样终有一日会折断,我在想,他说的究竟是我的刀,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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