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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第66章

  正如虞老太太所说, 身为朝臣命妇要参加的宫宴许多。

  临近秋末,晋元帝生辰, 设宴荀华池,广邀属国使者、朝臣外宾率土同庆。

  不同于其他席宴,这样有属国觐见的席宴, 无论是朝臣还是内眷皆要朝服正冠,阖府入宫参拜。

  将军府从一早便开始忙碌,然而车马用度都准备好了许久,也不见府中人出来。

  李言蹊是第一次穿命妇的朝服, 虞应战也是第一次为小妻子穿命妇的朝服, 看着从内到外加在一起足有十三件的朝服,一头大汗。

  对着那不知从何系起的中衣, 虞应战蹙眉许久, 久到李言蹊依靠床侧已经小睡一觉醒来。

  迷茫的看着面前的夫君, 李言蹊蹙眉抓了抓自己的脖颈, 黏软着开口:“怎么还没好啊?”

  虞应战容色端凝, 抬头啄了啄小脸粉红的小妻子,蹙眉安抚:“快了。”

  轻轻‘嗯’了一声, 昨夜劳累,现下还疲倦的人乖巧的坐在床侧,已经习惯自家夫君着衣的人随即十分信任的由着他忙碌,懒洋洋的错眸看向叠放在床侧剩下的几件朝服, 看到最上面叠放的白缎绣荷小衣, 小手漫不经心的伸出摸了摸, 红唇扬起,泛着红晕的小脸带上一丝惊喜,她以为命妇的朝服本该都是严肃端庄的,却没想到里面衬的小衣样式竟很合她的喜好。

  摸着摸着,李言蹊秀眉微蹙,嗯?小衣?她没有穿内衬小衣便穿上了中衣?

  蹙眉转头,看向仍旧攥着她中衣的两个带子,凝神严肃的自家夫君,李言蹊终于从混沌中清醒。

  半晌,李言蹊在房内脱下被穿的乱七八糟的朝服,而被赶出的虞应战端坐于正堂之上,看着听命而来,准备为小妻子着朝服的一众丫鬟,英眉不悦的皱起。

  扫过众人,虞应战面容沉肃,不死心的开口:“谁会写字。”

  低沉肃冷的声音让房内的丫鬟们缩了缩脖子,小丫鬟长芦咽了口口水,看向身侧的白鹭,她不太会写字。

  白鹭察觉到那视线看来,急忙看向身侧的画眉,她也不太会写字。

  画眉心下一颤,跟着看向身侧的鸿雁。

  察觉众人看向自己,鸿雁也忙转头看向身侧的……空地,欲哭无泪,鸿雁战战兢兢上前,磕磕巴巴开口:“奴婢会写字。”

  皱起眉头,虞应战看向一侧的虞尔:“准备纸笔。”

  虞尔得令离开,须臾便将纸笔拿回,虞应战沉声:“将着衣的顺序写下来。”

  鸿雁虽然会写字,但从未做过‘文章’,心头害怕,听到命令仍旧拿过纸笔,冥想许久后终于落笔,直到最后一笔落定,才眼眸不安的松了口气,她从未写过文章,不知道她写了的将军姑爷能不能看懂。

  端坐上座,虞应战拿过虞尔递来的纸,看到上面的内容,面容更沉了。

  第一,把带子解开,第二,把衣服穿上,第三把带子系上。

  鸿雁跟在自家小姐身边久了,了解些了这位将军,所以比起府中的其他丫鬟,是不太怕这位将军姑爷的,可现下才知道,这位将军姑爷真正沉起脸来有多可怕。

  她家小姐怎么还不出来啊,鸿雁心里又委屈又害怕。

  好在身侧终于传来门声,看到自家小姐,鸿雁眼眸立刻通红。

  看到自家丫头委屈成这般,李言蹊疑惑的上前,拿过自家夫君手中的纸,见纸上的着衣步骤忍住笑意,忙回身抱住自家小丫头,理直气壮的瞥过去一眼,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怎么了啊,写的这么清楚你都不懂?哼,就不让你穿。”拍了拍怀里的小丫头:“鸿雁,我们走。”

  任那端坐的人如何阴沉,这繁复的朝服仍旧是在丫鬟们的服侍下穿好。

  身为武将,长年征战在外,虞应战素来严谨,善于披荆斩棘,所以坐在前往宫中的马车上,抱着自家瘫软睡在怀中的小妻子,眉头皱起,逐层研究。

  昨日劳累,正在小憩的李言蹊感受到那大手的骚扰,不悦的皱了皱眉头,小手伸去将大手打开。

  已经研究到中层的虞应战被打断,顿了顿手,见小妻子重新睡去,啄了啄小妻子因熟睡微张的红唇,打算继续抬手研究,然而眉头却一蹙,他刚刚数到第几层了?

  面色难看,大手准备重新研究时,向来不喜睡中被人打扰的李言蹊眉头彻底皱起,晕红着小脸在高大的男人怀中愤怒的拱身子蹬腿挣扎:“我不要你抱我了!”

  高大的男人肃容端坐,轻拍了拍怀中闹脾气的人,再不动作。

  须臾,马车驶入宫中,昏睡一路的人最终在自家夫君的叮嘱下,什么也没听进去的走向内宫。

  席宴设于荀华池畔,但席宴未开,女眷皆聚集在内宫菊园内吃茶用点心。

  由宫内的嬷嬷引着走向内宫的路上,李言蹊因熟睡而覆上的薄薄汗意渐渐消退,神思也恢复清爽,站在女眷聚集的园中,寻了一圈看到一众小姐间一身藕荷缀花裙的吴岚姐姐后,眼眸一亮。

  手里拿着投壶箭羽的吴岚也看到了树墙外的李言蹊,忙疾步走近,欣喜道:“喃喃,你来的正巧,我们一起玩投壶吧。”

  投壶是人多才能玩起来的,所以自小只与小刀玩在一起的李言蹊并没有玩过,与吴岚走入院中,看到一众贵女间那小小的一个长颈瓶,心中一时涌上雀跃。

  贵女及年轻的夫人们各自拿着分来的箭羽,围站在长颈瓶口几步之外,拿着红翎箭羽的小姐率先投壶,然而这一箭还未投出,便传来轻笑声。

  “投壶这般无趣的事也值得你们都围在这处?”

  身着素白落花广袖宫裙,面容粉白丰腴的绫安公主伴着宫人走近,上前拿过那贵女手中首投的红翎箭羽,转身扔向那长颈瓶中,箭羽插·入,绫安偏头一笑:“不过想想本宫也许久未玩了,与你们一同玩玩也无妨。”

  见到来人,贵女们纷纷拜礼,随即重新站好位置,但原本轻松闲适的气氛现下变的沉默,当初绫安抢了吴岚未婚夫婿的事众人皆知,即便知晓是绫安公主的不妥,却不好得罪,所以干脆匆匆投完便眼观鼻站在一侧。

  众人心思各异玩的并不专心,唯有李言蹊一人真正专心于这对她来说新鲜的投壶,然而场上唯一一个专注于投壶的人,第一场接连投出的两个箭羽皆投到了外面。

  看到投在外面的两支箭,李言蹊现在只想找她的夫君哄她,她丢了颜面,受了委屈了!

  几场投射下来,十几人的投壶最后只剩下绫安和吴岚两人。

  手心攥了把汗,一向好胜的绫安眼睛紧紧盯着长颈瓶口,捻着最后一支箭投出,然而铜铁的箭打在长颈瓶外壁发出清脆的声响后便落在了地上。

  看到投至外面的箭羽,绫安咬了咬唇,面露不愉。

  吴岚也是最后一支箭,捻着箭,垂眸不语,素来认真的人如以往习武一般凝神,随即不做犹豫的抬手,正要投箭时,耳侧传来轻哼:“你真没必要与本宫置气,那样的姻亲有什么值得你珍惜的,你该感谢本宫,至少本宫让你看清了那宋家公子是何样的人,那样窝囊花心的男人也只有你喜欢,本宫瞧都瞧不上。”

  专心看着这最后一投的贵女皆闻声抬头。

  绫安面容含笑,双手抱臂,丰腴秀丽的脸上大方一笑:“如果今日赢了本宫,你心里好受,本宫让让你也无妨,左右不过是玩玩而已,本宫也不在乎。”

  吴岚闻声唇角弯弯,眼眸含笑:“这句话我可是从小听到大,哪次我赢你,你不是这般说?我耳朵都生茧了。”

  话罢,一箭投出,稳稳的落入那长颈瓶中。

  看到绫安眼眸含怒,吴岚垂下眼帘,不再开口,提裙而去。

  虽然吴岚面色镇定,举止得体,但李言蹊立刻察觉出那急忙敛下的眼眸泛红,正要提裙追去,身后再一次传来绫安的轻嘲:“本宫劝诸位莫要靠近她了,这般小肚鸡肠,不识好意,大家可莫要成为下一个被她针对上的人。”

  李言蹊闻言顿住足下,凤眸微眯的转过身来,看着被侍女簇拥着的绫安,红唇勾起,这些她太熟悉了,当年在淮南,那位被她一直唤做姐姐的魏琳便是这般将她孤立于所有女子之外,当年她继续含笑讨好,因为没有在乎她的人,她只能主动融入,可现在不一样了,她知道任何人都不是能被所有人喜欢的,知道什么才是她该珍惜的人,什么是她不需要在乎的人,更知道人愈善便愈会被人欺的道理。

  偏了偏头,李言蹊提裙上前,红唇微启:“公主所言甚是,当真不愧为公主。”

  看着那娇柔美艳的女子转身,绫安眉头一蹙,知晓这位是六哥的妻子,心中不由轻哼,徒有外表,却没有灵魂,只会一辈子活在桎梏中,她看不上眼,但想到那她从不敢直视的六哥,冷哼开口:“六嫂廖赞了。”

  低低一笑,李言蹊垂眸用帕子擦了擦手上因扔箭羽而染上的尘土,锐利抬眸,勾唇一笑,艳丽恒生:“愿公主日后喜欢的人也会有热心的女子帮公主试探,到时候公主也要识清人,可莫要再穷追不舍,大方放手才好。”

  听到穷追不舍,绫安面色涨红,自己追着喜欢的人离京之事虽然沸沸扬扬,但从没人敢当着她的面嘲讽,气急开口:“你胡说什么!”

  看到气急的人,李言蹊垂眸提裙,勾唇离开。

  然而从园中离开,李言蹊便秀眉微蹙,寻找刚刚疾走离开的吴岚姐姐,沿着长径走了几步便看到长径尽头的柳林中站着两人,见一人正是吴岚姐姐,心头一喜正要抬步,却在看清那柳林中的另一人时,疑惑顿足,那位小薛大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到面前的人,眼眸通红,脸上还挂着泪意的吴岚同样疑惑。

  拍打身上的枝杈树叶,脖颈带着血痕的薛定洲抬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真是巧了,我想岚岚,岚岚便出现了。”

  垂下眼帘,心中沉闷的吴岚现下没有一丝心情与他说话,转身欲走。

  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偷偷溜来的薛定洲,见人欲走,心中焦急大呵出声:“你给我站住!”

  因着高喝,吴岚眯起眼睛转身,容色阴沉,薛定洲轻咳一声:“你能不能缓一缓你的足步?”

  吸了吸鼻子,吴岚淡声开口:“这里虽无旁人但到底是内宫,若被人发现你可是要被问罪的。”

  嘿嘿一笑,薛定洲从怀里摸出拳法秘籍:“无妨,我马上便走。”送书过去,然而一直慌慌张张的薛定洲终于发现不对,看到往日神采奕奕的人现下眼眸红着,忙正色急道:“你怎么哭了。”

  别开脸,吴岚不肯开口。

  想到那个自小与岚岚青梅竹马,形影不离,最后背信弃义的宋大公子,薛定洲心头沉闷,上前将人轻轻拥在怀中,眼眸低垂,轻叹开口:“岚岚,我真的很喜欢你,从小时在书院看到你便喜欢了,总想看着你,上学堂看着你,下学堂看着你,我跟在岚岚身后很久了,可岚岚……什么时候能看到我呢?”

  回忆起少时只能看着那自小定下亲的两人亲密无间,薛定洲越发沉闷,明明同样陪伴她长大,可他似乎总是别排斥在外的那一个。

  一向俊逸的人难得露出脆弱,可对待事情素来认真的吴岚却闻言眉头一蹙,鄙夷的看向面前的男子:“所以这就是你十六岁了还被夫子扣在少童院的原因?”

  学业一直不顺畅的薛定洲:“……”岚岚你一点都不感动吗?

  看着那面容纠结在一起的人,吴岚垂下眼来,嘴角松软,推了推人,哼声道:“还不将我放开。”

  不快的将人放开,薛定洲攥了攥手中的拳法秘籍,犹豫的送了出去,垂头低声:“这个……这个给你。”

  看着被递至面前她心仪许久的书,吴岚心头微涩,她之所以会因为绫安提起那人而难过,是因为知道了绫安看不起那人,那人当初却仍旧为了绫安义无反顾的抛下自己。

  回想起来,她只是为自己当年付出的真心不值。

  明明是自己主动退亲的,可为何放不下的是她呢……

  咬了咬唇,吴岚抬头,看向那不敢直视自己的男子,他待自己不好吗?

  好,比那人好很多,就像她当初跟在那人后面,他也一样的跟着她。也是唯一一个不再乎她的过往,一心喜欢她的男子。

  就像他说的,他一直看着自己成长,想到他少时时常掩在墙角,自认天衣无缝窥看的样子,吴岚心中最后一丝窒闷散去,嘴角不自觉的弯起,抬手伸去,轻哼一声:“书……书我收下了。”

  纠结的眉头舒展,薛定洲惊喜抬头,他的岚岚从未收过他的东西,一时开心,薛定洲无措的将人抱住:“岚岚我……我……喜欢你。”

  面颊突然涨红,吴岚咬唇垂眸:“放开。”

  看到怀中人面颊涨红,薛定洲心头微动,所有的无措慌乱回归沉静,温柔开口:“岚岚,我喜欢你,喜欢很久了。”

  *

  虽不知那两人在说些什么,但看到那柳林中两人相拥在一起,站在长径上的李言蹊面颊微红,想要避嫌离开,又怕有人过来,便命鸿雁在这处守着。

  抬步离开,然而想要回园中的李言蹊还未走出多远,便看到一身素白云雁细锦裙的女子站在长径另一侧。

  见人看来,宋舒棠淡淡一笑,俯身做礼,抬眸之时,端庄优雅尽显,曲颈敛颌,柔声开口:“李家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言蹊凤眸微眯,红唇一勾,海棠儿?

第67章

  李言蹊走后的菊园内,一众贵女垂头不语, 侍女簇拥下的绫安面色微白, 咬了咬唇, 狠狠一瞪那人离开的月门, 回身环视四周,看四下的贵女们垂眸不语,轻笑开口:“怎么?你们也觉得本宫追着男子有失礼教?”

  贵女们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与绫安交好的几位贵女闻言更是讨好的上前:“公主多虑了。”

  然而绫安却不买账,拂袖将上前的几人推开, 眼眸凌厉:“你们这些养在闺中的女子懂什么,哪里知道真正的情爱并不是父母之命,本宫读的外籍书颇多,领悟的东西岂是你们这些鼠目寸光之人能理解的, 你们可以笑, 但别怪本宫撞见撕烂你们的嘴。”

  低呵让一众贵女面色惨白, 纷纷低头。

  看众人面露惧意,稍稍发泄了心中的怒意的绫安冷哼转身,迈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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