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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赵九方才来禀, 说进宫的马车已备好了。

  永嘉带着姜尚宫主动入宫,有关文思皇后死因的真相, 如今看来只能依靠人证。她要先查一查曾经伺候文思皇后的宫人, 看看如今还有多少人在世, 可还留在宫中任职,会不会有人知情当年的事或是窥见到一些有关的蛛丝马迹。

  永嘉入宫后, 直奔皕宋楼, 宫女的名册都存放在此处。她寻到何皇后宫中的册籍, 见许多名字上都被勾画,何皇后近身的陪嫁和一等宫女已全部不在人世。

  二等和三等宫女除离世外,全部遣散出宫,何皇后生前伺候过她的人,现今竟无一人留在宫里。

  永嘉看着这些记录, 不禁心惊,她猜不透这些用无数人命掩盖起来的真相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永嘉将尚在世的宫女名字和籍贯全部记录下来, 她要想办法找到她们, 万一其中有人会知道些什么……

  永嘉进宫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沈邵耳里, 她来不及带着姜尚宫离宫,便被御前人的叫去了御门。

  沈邵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意外:“朕原想批完折子就命人去召你,难道你竟然肯自己主动进宫来。”

  永嘉默默听着,她帮沈邵研磨,又听见他问:“朕听人说, 你去皕宋楼了,干什么去了?”

  “想起一本古籍,在府上书阁没找到,想来是在宫里,便去找找。”

  “朕就知道是白夸你,本想你终于长进些,原来是为了本书。”沈邵摇了摇头,继续批折子,写了几个字,又抬头问:“是什么书?可找到了?”

  “臣也是忽然想起,一时很想看,已记不得什么名字了…方才找了找,又没了兴致,不看它也罢。”永嘉懒懒的道了句,她见砚中的墨汁足够了,便停了手。

  永嘉又恢复以往,随着沈邵的心情在御门和雀阳宫之间辗转,她仍是每三日可出宫一趟,去看望母妃。

  沈邵这日下朝,回御门寻永嘉,刚踏入内殿,便闻到一股扑鼻的香。他听朝臣们聒噪了一早,还未用早膳,正饿着,便走上前,从后环住永嘉的腰,瞧她手上端着的汤盅:“好香啊。”

  永嘉被突然抱过来的沈邵吓了一跳,她将汤盅放下,推了推他:“…陛下。”

  沈邵依旧抱着不放,他继续打量那汤盅:“那是什么?你做的?给朕做的?”

  永嘉顺着沈邵的目光看去,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是,是臣向何院首学做的药膳……”

  沈邵闻言,再瞧永嘉的反应,瞬间明白,他‘哦’了一声,环在她腰间的手松开,转身便朝外走,边走边唤王然传早膳。

  永嘉见沈邵走了,将汤盅装入食盒,想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带着姜尚宫出宫。

  沈邵正坐在外殿用早膳,眼看着永嘉提着食盒,携着姜尚宫头也不回的出门了,他闷坐了一阵,撂下手中的筷子,他朝殿门处走,想看看她出了御门,是不是还像方才急忙忙的,好似他会眼馋她那一碗破粥。

  沈邵走了两步,忽然脚下一绊,他低头看去,是一只藕粉色的荷包。沈邵识得,是永嘉常配在身上的,怪她走得急,落了东西。

  沈邵弯腰拾起,正欲派个下人追上送去,忽然他手上一顿,隔着柔软的料子,轻轻捏握。

  ***

  皇宫的马车停在行宫外,永嘉刚下马车,竟看见数月未见的陆翊,他似乎瘦了许多,也黑了些,整个人看起来更硬朗了。

  永嘉有些意外,她走向陆翊:“陆将军何时到京的?”

  陆翊早早就来了行宫,他站在行宫外一直犹豫,心想若直接命人通传拜访,可否会唐突了些,他正左右纠结不定,便在此遇上了前来的永嘉。

  陆翊心底有些心虚的尴尬,他望着永嘉,饶了绕额头,面上笑起来:“臣昨日回来的,今日见过陛下,刚下了朝,想着来拜见太妃娘娘,没想到这么巧,遇上了殿下。”

  永嘉望着陆翊,忽对他低身一礼:“多谢陆将军对桓儿的救命之恩…‘谢’字本宫着实说得太多…将军的大恩,本宫真的无以为报…”

  陆翊见了,连忙扶起永嘉:“这是臣的职责,殿下切莫太过放在心上,且臣本答应过殿下,会护好桓王殿下的,却还是不小心让王爷遇险,臣很惭愧…”

  永嘉听着陆翊的话,心上说不出是何滋味,她只道自己何德何能,能遇上这般好的人,数次的救了她一家人的命,却不图丝毫回报。

  永嘉请陆翊入行宫:“陆将军请。”

  陆翊连忙跟着永嘉入内,他走在她身侧,忍不住侧眸偷偷打量,几月不见,她似乎比他离京时又瘦了许多,原本雪润的肌肤,如今竟带着几分病弱的苍白,陆翊看着,心上没由得有些沉闷,像是压着什么,教他透不过来气。

  陆翊见永嘉朝自己看过来,连忙躲闪开目光,装作直视前路。

  “本宫原想着将军归京,再登门致谢…不想竟错了时辰,反而让将军劳动看望。”

  陆翊闻言,转头去看永嘉,他忽觉得有些紧张:“殿下…您不必和臣这般客气的…”

  两人行到淑太妃房门前,永嘉先抬手敲了敲门,很快陈尚宫从内将屋门打开,正要将永嘉迎进去,忽看见站在屋外的陆翊,陈尚宫一愣,待回过神来,忙将屋门大敞,转身快步去告诉淑太妃:“娘娘,陆将军来了!”

  永嘉先请陆翊入内,两人一同走进去,母妃今日的气色较平日里好上许多。

  陆翊向淑太妃恭敬见了礼。

  陈尚宫搬来两张椅子,请陆翊和永嘉坐下。

  陆翊忽想起什么,他从怀中贴身抽出一封信,双手递给永嘉:“这是惠王殿下让臣带给殿下和娘娘的信。”

  永嘉闻言,忙接过来,她拆信的手因着急而带了几分颤抖,那日她在御门写给桓儿信后,不知是忌惮沈邵还是因为旁的,桓儿并未给她回信。

  永嘉抽出信展开,她跪坐淑太妃床榻旁,手执着的信与母妃一起看。

  陆翊瞧见此幕,觉得自己留在这有些不妥,他该留些空隙,让殿下和太妃说些亲密话,他思及,便站起身,开口告退,不想却听淑太妃道。

  “陆将军留下来一同用早膳吧。”

  陆翊闻言一愣,永嘉也略有意外的看向母妃,她转头见陆翊还未回过神来,便也开口:“本宫做了些药膳,还不知道味道如何,陆将军留下来一起尝尝吧。”

  陆翊听见永嘉也开口,连忙点头应下。

  “姝儿,你去问问陈尚宫,药煎好了没。”淑太妃说着拍了拍永嘉的手。

  永嘉应了一声,留下信,出了房门,往一旁的小厨房去。

  房中只剩淑太妃与陆翊,淑太妃看着还站着的陆翊,笑了笑:“坐。”

  陆翊闻言规矩落坐:“太妃娘娘进来身子可好?”

  “病得久了,不过时好时坏的一日挨一日,倒不如真解脱了。”

  陆翊听淑太妃此话,不由生了些担忧,他忙道:“太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看就是长命百岁的人,您…您千万莫要灰心,待开了春,您的病一定能大好。”

  “那便承将军吉言了,”淑太妃望着陆翊,眼中神色更深了几分,她忽叹了一声:“如今本宫最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姝儿…本宫若有一日真走了,桓儿又在西疆回不来,只剩她一个女儿家孤身在京可如何是好……本宫总想着,若是她能有个依靠,本宫便是现在闭眼,也能瞑目了。”

  陆翊听闻此言,暗暗的直觉教他怀中紧张,他不知道是否是自己想多了,还是淑太妃真的暗示,他一时僵坐在椅子上,不敢唐突开口接话,只格外认真的听着。

  “陆将军,”淑太妃直直望着陆翊:“本宫瞧得出来,你待姝儿格外的好,本宫私心里也是喜欢你的,你若愿意,本宫很想将姝儿托付给你。”

  陆翊心跳如鼓,他看着淑太妃,听见她的话,耳廓最先开始烫红,他愣了好一阵子,才猛然回神,站起身来,他躬身对着淑太妃行礼:“臣…臣惭愧,臣…只怕自己配不上殿下。”

  “都不过是凡世俗人,她和别的女儿家一样,但求知心人,互相扶持,走好人世这一段艰难的路。”淑太妃朝陆翊招了招手。

  陆翊连忙上前两步,在床榻前蹲下身,让淑太妃低头看他。

  “姝儿年岁不小了,你若真有心,便莫要耽误岁月…本宫觉得你们是有缘的。”

  陆翊那日在行宫用过膳后,匆匆告退,永嘉瞧着陆翊反常的举动还有些心疑,问了母妃,母妃告诉她:“许是陆将军家中有什么急事吧。”

  永嘉一直在行宫待至午后,不得不启程回宫,她回到御门时,外头日头已落,天边云朵透着明淡的紫,像是绣品上的祥云,格外的悦目。

  沈邵这个时辰,一如既往的批折子,见永嘉回来了,头也不抬,只唤她过来伺候笔墨。

  王然忙放下墨石,对永嘉行礼后退下。

  永嘉便走上前,在沈邵身旁坐下,她伺候他笔墨时日久了,大抵摸出了他对墨汁浓淡的喜好,已很少能教他挑出毛病。

  永嘉在沈邵旁边坐了一会,她暗暗打量沈邵的面色,似带着几分不悦,却又不甚明朗,她猜他许是恼了,可她今日一整日都在宫外,自觉并非是她的过错。

  永嘉不想哄沈邵,只要他不疯起来,她大抵可以将他无视,全当看不见。

  永嘉继续装作丝毫不知情,默默研磨,她正低着头,忽听案上‘啪’的一声响,沈邵将笔摔在了案上,溅了四下的墨汁。

第35章 ……

  永嘉蓦然抬首, 她看着沈邵阴郁的面色,慢慢放下手中的墨石。

  沈邵沉默盯着永嘉,盯视了半晌, 忽将她从案前扯起,拉拽着她一路往内殿去。

  永嘉察觉到沈邵这无名的怒火, 她随在他身后踉踉跄跄的走, 怀中疑惑万分。

  沈邵将永嘉带入内殿, 按倒在床榻上,他低身笼罩下来, 扯拽她腰间的束带。

  永嘉被沈邵突然的举动吓到, 她忙去推他:“陛下…等…等等…臣先去沐浴。”

  沈邵恍若未闻, 手上动作不停,他单手将永嘉抵在身前的双腕扣住,压过头顶。

  永嘉着实慌了,她已许久没见过如此的沈邵,他的眼下一片阴色, 他力气很大,弄得她有些疼,永嘉挣扎着想躲开他:“…别…等等…”

  沈邵停下动作, 他撑在榻上垂眸冷冷盯视永嘉良久, 忽松手放开她,直起身, 立在床榻前,他看着榻上的人,冷笑一声:“你不肯,是不是因为没有吃这个?”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藕粉色的荷包,扔在她面上。

  永嘉只觉眼下一黑, 鼻梁生疼,她拿起沈邵丢来的物,待看清时,心下猛地一沉,她的手下意识摸向腰侧,摸到一截断掉的穗子。

  永嘉躺在榻上僵身愣了片刻,她手臂撑着床榻,慢慢坐起身,她望着榻前的沈邵,忍不住向深处后退了退。

  沈邵瞧着向后躲的永嘉,眼眸微眯:“告诉朕哪来的?”

  永嘉掌中紧攥着荷包,那里面瓷瓶的轮廓硌得手心生疼,她望着眉目低沉的沈邵,一时说不出话。

  沈邵等了一阵,垂眸瞧着永嘉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反应,意料之下冷笑一声,他站在床榻前,盯着永嘉,抬手去解腰间的玉带。

  永嘉的心随着沈邵的动作,一寸一寸攥紧,刺痛的厉害。

  ‘嘭’的一声,永嘉周身一抖,沈邵的玉带摔在床榻上,他倾身向前,将躲闪的人拽到身前,他夺过她手上的荷包扯开,拿出里面的药瓶,丢掉塞子,扣住她的下颚,将药抵在她的唇上:“吃,你不是想吃么,你不是吃了才肯伺候朕么,朕现在让你吃,吃啊。”

  永嘉颚上一片疼,鼻息间皆是那药刺鼻的气味,她只觉胃中一片翻江倒海,恶心异常,她想躲却躲不开,被迫仰着头,永嘉不知道眼泪是如何掉出来的,她紧咬着牙关,不肯张口,视线下的沈邵生了些模糊。

  沈邵紧盯着永嘉,瞧她如此模样,掐在她下颚上的大手更加用力,忽然他的手掌向下,扣住她纤细的脖颈,他将手中的药瓶摔出去,药瓶碎在地上,里面的黑色药丸一粒一粒滚出来。

  沈邵提着永嘉的脖颈向上,他压下头,几乎是低吼着,贴面问她:“永嘉,你当自己是什么?妓-女吗?你当朕又是什么?秦楼楚馆里的嫖-客?”

  沈邵想起今日召何院首来看这瓶中的东西,他万没有想到,那里面装得会是避孕的药,而且是那种下作地方流出来的药,她为了避免有孕,连这种东西也肯吃,难为她这些日子在他面前演戏,装的温柔小意,装的乖顺臣服,她说她愿意,愿意留在宫里一辈子,愿意给他生孩子。

  却在背后偷吃这种东西,将他耍的团团转。

  腔内的空气愈发稀薄,永嘉仰着头,泪顺着眼角滑落,洇湿鬓侧,她已看不清沈邵的面孔,脑海中一片晕胀,她缓缓闭上眼,抵在他胸膛的手,无力垂下。

  沈邵恨极了永嘉如此的反应,就像是激不起的潭水,她从不会在意他有多怒,为何怒,她所有的逆来顺受,隐忍退让,都教他一腔的怒意,无处着落。

  她连一句申辩,一句解释都不肯与他说。

  沈邵的手颤抖的厉害,他深喘了一口气,甩开永嘉。

  永嘉摔倒在榻上,火辣的空气争先恐后的涌入腔中,她一时喘不上气,伏在榻上咳得厉害。

  “朕让你停药,让你怀龙嗣,是看得起你,你既给脸不要脸,若非要吃药,朕这里也有一劳永逸的法子,用不上你去吃那种玩意,你愿意糟蹋自己,别脏了朕。”

  沈邵忽转身大喊王然,王然提溜着脑袋跪在门外,不敢朝内看一眼。

  “姜尚宫惑主,拖出去打五十板子,丢出宫去。”

  王然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忙磕头答是,不敢多停留一分,飞快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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