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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二皇子驱马后退,堪堪避过锋利的箭镞。

  白羽箭斜插在地,箭尾轻颤,距离马蹄不足半寸。

  二皇子怒火中烧,又见城上男女搭起三箭,三箭齐发。

  汗血宝马避无可避,惊鸣扬蹄,调转马头狂奔起来,风驰电掣。

  二皇子费力稳住身形,一动不敢动,生怕跌下马背。

  风擦过耳边,簌簌作响。

  其余钦差见势跟随,快要追不上前方的一人一马。

  城楼上,季绾真切体验到报复的快感,回头看向君晟,恰好他也看来。

  对视后又错开。

  季绾脱下玉扳指,钻出他的臂弯,拉开了距离。

  君晟没说什么,让礼官带人回宫复命,自己带着季绾步下城楼,却见路边杨柳旁,一个美妇人匆忙钻进马车。

  回避之意明显。

  君晟无声作揖,目送马车驶离。

  季绾注意到那辆乌木马车,知是太师府的车驾。没等她询问那妇人身份,斜前方传来一道戏谑。

  “好一副母慈子孝的场面,可本宫记得,君大人不是姓沈么。”

  季绾寻声转头,见一顶华丽小轿中走出一人,丰容盛鬋,肤色麦黄,健美极富风情。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的母亲龚贤妃。

  是来悄悄送行儿子的吧,季绾识趣地退到君晟身后。

  君晟淡淡笑,“臣倒是错过了另一番母慈子孝的画面。”

  龚贤妃敛起泛红的眼眶,谩笑一声,在两个年轻人之间扫了两眼,冷脸坐回轿子,“回宫。”

  君晟依旧好脾气地目送其离去,随后带着季绾坐上马车。

  晃动的车厢内,季绾问出了纠结一早的问题:“大人是为了我,才设计调遣二殿下离京的?”

  君晟将玉扳指放回小榻的抽屉里,取出一盒雀舌沏泡两碗盖瓯。

  在缄默中默认。

  润物细无声的照拂最是触动人,说不感动是假,季绾决定好好报答他,将会认真扮演他名义上的妻子。

  “伤口可换过药?”

  “还未。”君晟饮啜茶汤,透过薄薄茶汽看向她。

  季绾从晨早放在马车上的药箱里取出金疮药,倾身向前,示意他自行脱下衣衫。马车晃晃悠悠,她弯腰站立不稳,使劲儿晃了晃手里的药瓶。

  君晟坐着没动,显然没把伤势当回事儿,还在她晃动药瓶时,缓缓握住她伸出的小臂,取出她手里的金疮药。

  “不必麻烦。”

  “大人是害羞还是太过正人君子?”

  季绾问得认真,柔情绰态的模样实在不像说笑。

  面对她无端生出的质疑,君晟怔了怔,偏头哼笑了声,当着她的面反手掐开革带的搭扣,丢在一旁的小榻上,又单手解开圆领官袍,带着一股冷欲的狠劲儿。

  凉风习习,穿透竹帘,吹去清早薄雾,也使男子露出清隽气韵外雄健的胸膛臂膀。

  季绾后知后觉自己惹“怒”了他,可正人君子是赞誉呀,莫不是真的害羞了?

  沉着老成的年轻权臣也会害羞?

  怀着几分不可思议,季绾揭开几日前为他包扎的缠布,仔细检查起伤口的恢复情况。

  记得他怕疼,季绾柔声道:“上药可能会疼,忍着点。”

  君晟靠坐在车壁上,再次置身在杨柳风柔中,这一次,又多了陌上桃蹊的惬意。

  季绾偶然抬眼,见他垂目凝睇,不由问道:“疼?”

  她已经很轻了,小孩子都不会喊疼的程度。

  人果然都有弱点。

  想了想,她对着涂了药的伤口轻吹了下,将他当成了小孩子来哄。

  清爽呼气拂过皮肤,君晟忽然扣住正要直起腰的女子,嗓音染上克制的喑哑:“有效,再吹吹。”

  清澄心湖滴入赤墨,散开大片红晕,季绾险些站立不稳,单手撑在车壁上,略有些呼吸急促。她没依,拿开男人扣在她后颈的手,转身去取新的缠布。

  还是不能把他当做小孩子来哄。

  小孩子比他好打发。

  包扎伤口的过程,两人都已恢复如常,淡淡然的谁也没有主动挑破那会儿电光火石间似有似无的暧昧。



第17章

  乡试期间,每日都有异事从号舍传出,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趣谈,还有人在打赌谁会成为这场乡试的头名解元,一举惊鸿鹿鸣宴。若能取得头名,直至次年二月的会试前,都是最出风头的那个。

  鹿鸣宴会在放榜的次日举行,声势浩大。

  沈栩成了猜测的候选人之一,毕竟在万寿节上一鸣惊人,又有鸿儒名师为之授课。

  **

  乡试结束的次日清早,季绾在医馆见到急匆匆走进来的宫女春桃。

  “请季姑娘随我入宫一趟。”

  一旁的何琇佩吓得手抖,不觉得与宫妃有牵

  

  扯是件好事。老话儿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谁知道蕴藏着多少阴谋阳谋。

  等女儿走进诊间取药箱时,何佩琇耳语道:“二皇子已离京,不会再来滋扰咱们,咱还是拿银子打点了德妃的人情,别再有往来了。”

  宫里权贵众多,若再来一个二皇子呢?

  拍了拍惴惴不安的母亲,季绾背起药箱,笑说做不来过河拆桥的事,“女儿去去就回,娘亲不必担忧。”

  有君晟这重保障,她不会身处险境而无法脱身的。

  随春桃坐上马车,季绾打听后大致得知,德妃的长子、皇家行九的小皇子慕澈腹痛难忍。

  母亲是不会拿孩儿的安慰做赌,可见德妃的确不信任宫里轮值的太医。

  “皇后娘娘为何要操纵那些太医?”

  作为宫女,春桃不该非议中宫之主,但作为德妃的心腹,她还是没忍住透露了些端倪,“在后宫,哪位娘娘怀了身孕、哪位皇子贵体欠佳,太医是最先知晓的。至于用不用药、用什么药,皇后娘娘说了算。”

  点到为止,春桃没再多嘴,季绾也没再打听。

  坊间早有传闻,喻皇后是代替自毁清白的嫡长姐嫁入皇族的,算是捡漏。

  可对贵女而言,名节何其重要,作为首辅长女,怎会自毁清白?

  坊间传言众多,无从知晓真相。

  有一点可以肯定,喻皇后是个狠角。

  随春桃去往栩坤宫的路上,季绾目不斜视,深知德妃已派人与宫侍打了招呼,否则她是无法通过重重关卡的。

  谭萱斓贵为德妃,背后势力强大,育有两子,深得帝宠,是为数不多出入宫阙不受限的妃子,纵使这般,仍担忧遭受他人算计,足见后宫绝非表面的安宁平静。

  走进丹楹刻桷的栩坤宫正殿,季绾听到一阵稚嫩的哭声。

  五岁的九皇子在床上打滚,泪眼婆娑,宫人们急得团团转,反倒是身为母妃的谭萱斓淡然自若地摇着团扇,见季绾进来,也只是简单叙述了孩子的病症。

  小孩子不舒服哭闹很正常,季绾走到床边,弯腰笑看着闹脾气的小皇子。

  瞧见陌生人,九皇子停止了哭闹,仔细打量起季绾,忽而坐起身,“汝是何人?”

  看她一身素裙,应是宫外的人。

  小小少年擦去泪豆子,端起皇子的架子。

  季绾依旧笑着,“民女是能让殿下既哭又不哭的人。”

  哭就是哭,不哭就是不哭,何为既哭又不哭?

  九皇子来了兴趣,歪着小脑袋哼道:“骗子要被砍头哦。”

  季绾点点头,示意他掀开衣衫。

  九皇子生得胖乎乎,一时羞怯,在床上滚了两圈才拉起衣衫,露出鼓鼓圆圆的肚皮。

  季绾按起他的肚子,问他哪里痛,随后取出银针,刺入肚脐左右的天枢穴。

  皮肉传来痛觉,九皇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强忍痛意,倔强问道:“我哭了!何为不哭?”

  求知欲和好奇心还挺强的!季绾忍俊不禁,哄了一会儿,待时辰一到,拔去银针,再次按揉起他的肚子,力道适中。

  “殿下可觉得好些?”

  “没有。”

  “嗯。”季绾附和一声,又刺入他的气冲穴,之后加以按揉。

  腹痛渐渐消失,少年不再哭嚷,老老实实瘫软在床上,颇为享受,末了,还不准她收回手。

  季绾耐性十足,替他揉着肚子,“民女可有骗人?”

  九皇子嘴硬不肯承认,半晌吐出一个“赏”字,惹笑了众人。

  儿子无恙了,谭萱斓松口气,怪嗔道:“五岁的大孩子了,还撒泼打滚成何体统?你两个舅舅在五岁时,都能独当一面了。”

  提起君晟和贺清彦,九皇子怪念想的,已许久不曾见过他们,尤其是君晟。

  “母妃,安钰舅舅还会入宫来看孩儿吗?”

  谭萱斓摇扇的动作一滞,云淡风轻地笑开:“那要问你舅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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