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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周阁老言下之意,勿忘皇恩,莫要变节,皇朝神器不容窥伺,维持正统,竭尽所能辅佐太子于灵前登基。

  可纵观如今形势,若兖王真能容太子御极,便不会任由先皇棺椁停在宫中至今未发丧。甚至还封锁皇宫有月余之久,期间宫里的消息传不出半分,此刻东宫情况如何尚未可知。

  陈今昭余光瞥见,远处参将模样的将领正冷眼看向群臣这边,嘴角浮有莫名冷笑,让人看了不禁心中发凉。

  卯正时刻,钟鼓声响起,宫门朝两侧徐徐开启。

  百官整顿仪态,踏着钟鼓声进入宣治门,按序在殿前广场站立。文官位东面西,武官位西面东。

  不多时,负责纠察的御史持册上台,开始唱名。

  陈今昭隐没在群臣中,不动声色的以余光观测周遭。

  宣治门内的兵甲之数比殿门外更盛,足多出一倍之余。无论兵将皆披坚执锐擐甲执兵,肉眼可见甲胄上喷溅的斑驳血迹,就仿佛是刚从战马上厮杀下来,其杀伐之气有如实质,让人甚至不敢多看。

  强捺狂乱的心跳,她眸光随即扫过了正在关宫门的甲士。

  宣治门厚重的两扇外门短暂开启后,又严丝合缝的缓缓阖死,几个甲士抬上红漆木闩,哐当声重重扣上。

  竟关了宣治门!森严壁垒般将诸臣困于其内。

  陈今昭与鹿衡玉简直要魂飞魄散了!

  “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沈砚——”

  “臣在。”

  唱名声与清冽的应声先后响起,陈今昭方抖索的回神。

  “正七品翰林院编修,陈今昭——”

  听到唱名,她忙双手持玉芴颤巍朝上微抬,“臣在。”

  “正七品翰林院编修,鹿衡玉——”

  “臣……在。”

  强抑的叩齿音让陈今昭忍不住朝旁侧隐晦瞄了眼,果不其然见到鹿衡玉如土般的面色。

  两人短暂的无声对视,皆惊惶惊惧。

  难道他们二人之前推断有误,此番要百死无生了?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唱名毕。

  御史将名册朝一侧黄门呈递过去,无声归列。

  偌大的殿前广场安静下来。

  过了卯时,该是天光渐亮了,但连日阴云密布,饶是有天光显露,也很快被乌云遮盖。

  整个殿前广场是乌沉沉的压抑。

  按往日惯例,唱名既毕接下来便是鞭响三声帝王出行,随后众臣工齐叩万岁,圣上则按部就班勉励几句以示恩泽。再之后便是圣上入内殿,四品官以上随之入殿朝议政事,剩余官员则各去衙署,按上峰指派公务办公做事。

  但如今帝王已薨,太子不出,文武百官群龙无首,此刻除了原地寂候,无去无从。

  好在未让群臣久等,跸道前那检阅完名册的黄门就高声唱道:

  “宣,四品官以上大臣入殿参与朝议——”

  “其余官员前往各自衙署履职,不得延误——”

  出人意料,程序一如往常。不得不说,黄门尖细高亢的声音一落,殿前广场上半数朝臣紧绷的神色肉眼可见的松缓下来,不少人抬袖擦擦额上的冷汗,大有死里逃生之感。

  可即将入殿朝议的高官们却依旧脸色阴霾重重。

  他们下意识将目光投向队首的首辅大臣周济,周首辅仰首望向高台尽头的宣治殿,而后展袖一振,持芴抬腿拾级而上。

  其余官员便也紧随其后。

  待那些高官们皆沿跸道上了台阶,余下的官员方散了长队,三三两两的结伴朝各自衙署而去。

  翰林院官署与六部衙门不在同一方位,所以通往翰林院官署方向的官员相对就少很多。环目四顾,陈今昭很轻易就能估算出翰林院的官员缺席了多少人。

  林林总总加起来,约莫十数号人。若要再细算,那大抵是翰林院学士少了五人,翰林院侍读学士少了三人,翰林院侍讲学士少了三人,翰林院编修少了两人,翰林院检讨少了一人,庶吉士少了两人。

  不消说,缺席的这些官员,只怕是凶多吉少。

  虽说翰林院官员有几十数人之众,可身边一下子消失了这么多熟面孔,还是挺让人心头震悚的。翰林院尚且如此,其他衙署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兵部、户部、刑部,权利重、油水足向来被官员们挣破头的这三部,只怕情况更为惨烈。

  进了衙署,陈今昭与鹿衡玉默不作声领了公务回各自位子做事。于他们这些编修而言,往日里最重要的工作莫过于撰写诏令。当然这样美差也不是每个编修都能有幸接手的,能够能撰写诏令的,通常是才华横溢或受掌院学士看重的佼佼者,如她和鹿衡玉这样平庸的边缘人物不在其列。

  他们二人平日做的多是校勘典籍或整理文档等琐事。

  今日亦如是。

  陈今昭翻开典籍一丝不苟的做着校勘工作,从未有哪刻觉得这份枯燥的工作竟也能来的这般亲切。置身在熟悉的衙署里,坐在熟悉的位子上,做着手里熟悉的工作,饶是外头局势尚未完全明朗,可到底心里踏实了不少。

  尤其是对比此刻在那宣治殿里、不知正在直面何等腥风血雨的名公钜卿们,她此刻的这份安定更显弥足珍贵。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憋屈,可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安宁。

  而此时,宣治殿的气氛剑拔弩张。

  以周首辅为首的众臣立在殿中,与对面兖王帐下的骄兵悍将们怒目对峙。

  周首辅脸色铁青,从来威严恢弘的议事正殿,何时成了这些低贱蛮子兵卒能踏足的地方,简直是礼崩乐坏!更令人发指的是,这些兵将竟敢剑履上殿,简直是不遵教化,枉顾祖宗法度!

  那位果真是蛮夷之地待久了,行事做派也开始没了章程。

  “兖王殿下既宣我等臣工入朝,何故避而不见?”

  环视一周未见兖王身影,周首辅沉着脸大声发问。

  话音刚落,就见一中年儒生拨开那些骄兵悍将缓步过来,笑容温和的拱手作揖:“老大人此言差矣,主公既宣召诸位大人们过来,又岂有故意避而不见的道理?实乃主公临时有急事耽搁,着实抽不开身,情非得已,还望诸位大人海涵。”

  一声主公,听得这些皇都旧臣的心拔凉。

  都已到了皇城地界,其帐下的人竟还以主公唤之,且当着衮衮诸公的面竟也毫不避讳!何用意?不承认其王爷的身份?那,想要承认何种身份?!

  这种问题,容不得人细思。

  周首辅虽老迈,可眸子却深邃锐利。

  他在那中年儒生的身上打量两番,文人书生打扮,下颌蓄有胡须,气质温和沉稳。听闻兖王帐下有一常坐镇军中的幕僚,复姓公孙单名一桓字,深得兖王信任,想来大抵就是此人了。

  “敢问这位公孙先生,兖王殿下今日是否还会拨冗前来?若殿下不至,那吾等臣工可否先行告退?朝政荒废数月,纲纪废弛,吾等也好回各自衙门,处理堆积政务恢复民生社稷。”

  被叫破身份的中年儒生并不意外,他温和笑笑,耐心解释:“诸公稍安勿躁,知晓各位大人忧国忧民,只是民生社稷的恢复非一时之功,而眼下却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诸位大臣拿个章程。”敛了面上笑容,他肃穆拱手,“大行皇帝的丧仪。”

  周首辅等人呼吸猛然一滞,接着面色几番变化。

  与大行皇帝的丧仪并行的,就是储君登基事宜。

  给大行皇帝发丧、让储君灵前继位继而主持发丧事宜,这本就是他们想要呈本上奏的,可今日朝议上太子储君未至,那打着勤王救驾旗号的兖王殿下亦未至,他们遂只能按下不表。

  本想待告退后直奔东宫寻太子,哪曾想这档口兖王帐下的人竟贸然出口提了!

  非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不想给昔日的主子早些发丧,他们又何尝愿意看见大行皇帝停灵数月烂臭在宫里?可一国之君发丧是何等举国庄重之大事,此时却经由个区区幕僚之口轻易提及,何等轻率!

  周首辅一拂袖:“国之重事,当由太子殿下来主持。”

  公孙桓不恼,依旧好脾气的拱手:“太子殿下突发恶疾,卧榻不起,恐难以主持国之重事……”

  “住口!安敢出此恶言!”这回是周首辅大怒。

  此言一出,何止是周首辅,其他臣僚无不惊怒满面,有急怒的竟伸手去抓公孙桓的衣领,“太子殿下春秋鼎盛,何来恶疾!枉你为一介读书人,拜孔圣人座下,竟连礼义廉耻都不知,信口开河敢诅咒千岁殿下!可恨,可恨!”

  公孙桓寸步未动,旁边伸出一蒲扇般的大掌,一巴掌将那急怒的臣子扇了半米远。

  西北本就民风彪悍,此刻出现在殿里的骄兵悍将们,更是个中佼佼者,无不身强力壮武艺精悍,身负赫赫战功。

  刚那蒲扇般的一巴掌,足矣让养在京中富贵地的娇老爷半晌缓不过神。

  似有冷嘲的嗤声从骄兵悍将里传出,公孙桓淡淡扫过一眼,刹那止声。

  “老大人及诸位大人息怒,在下亦是读书人,安敢信口妄语,诅咒千岁殿下?千岁仁孝,早在月余前就因哀毁过度而大伤了贵体,撑到如今已然是极限了。正因如此,主公方竭力封锁了宫廷,唯恐消息外传引发更大的动乱。”

  公孙桓叹了声,“今个主公诏令诸公前来,除了欲与诸位商议大行皇帝丧仪之事外,本也还想着让大人们就千岁这事拿个章程。可怎料到,今儿早上千岁身体突然就急转直下,眼见就……为防万一,主公不敢离开东宫半步,亲自在旁侍疾,遂没能赶来宣治殿议政。”

  殿里足有大半刻钟的沉寂。

  公孙桓亦没打破这样的沉寂,任由对面的皇都旧臣们消化着这样的惊天噩耗,也任由周首辅那双猩红老迈的眸子死死钉在他脸上,似是要将他剥皮割肉。

  许久,周首辅沧桑的声音响起:“既然千岁贵体有恙,那吾等臣子便不可坐视不理,当前往东宫,跪在殿前为太子殿下祈福祈寿。”

  这话自然是对着众臣工说的,殿里的这些大臣们无有不应。

  很快,周首辅就带着诸位大臣们,朝着殿门的方向走去。

  “诸位大人,主公有诏令,大行皇帝的发丧事宜商议出章程以前,任何人不得离开宣治殿半步。”

  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周首辅充耳不闻,脚步都未顿分毫。

  公孙桓望着他们背影,没再出言半字。

  耀眼的闪电划破天际,酝酿了一宿的暴雨倾盆而下。

  与此同时,一道苍老悲怆的哭声自宣治殿传来——

  “成致啊,你为国尽忠了——”

  悲哭声飘在雷雨交加的紫禁城上空,经久不散。!



第4章  

  话分两头,宣治殿内腥风血雨,翰林院里却是望雨兴叹。

  此刻到了下值时分,但雨依旧未停,那仿佛从天际倾泻而下的水幕,将翰林院众官员拦在了值房前。

  今日来上值时大家都心内惶惶,所以谁又会考虑到带伞这种小事?所以饶是此刻众人归心似箭,却也只能止步望雨兴叹。

  好在没等太久,掌院学士就从相熟的黄门那弄来了一批旧伞,数量虽不多,可两三人撑一把也堪堪够用。

  陈今昭与鹿衡玉分到一把,当即就欢天喜地的撑着伞相携离去。宫中一日音信全无,不知家里人如何担心,快些归家也好安他们的心。

  一路冒雨顶风,两人终于靠着一顶小破伞出了宫门。

  找到各自的车马,简单约好明早集合地点,再来不及说旁的就各自湿漉漉的钻进自家的车厢里打道回府。实在是这一整日的劳心劳力,他们是又累又饿,又冷又乏,只想赶紧归家吃口热饭泡个热汤,再美美的钻进暖和被窝睡个好觉,哪里还提得起精力再想其他?

  至于其他,明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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