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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心攻了正道魁首 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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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不喜见光。

  偏爱深夜与傍晚,清晨黄昏也能接受,多数时候待在寝殿躺在床上发呆,偶尔去正殿处理些事务,或是坐在亭中喂鱼,点序湘怕他哪天断了气,想法子给他补气血,他也知道自己根本活不了多久,顶多再有四十年了。

  而在殿中翻阅那些议事册和魔界各地密报时,他又罕见地发愁,“鸠漓那时处理这些事务也会这么麻烦么,怪不得总是闹脾气。”

  站在一旁的点序湘沉默。

  怪不得总是闹脾气。

  谁会把主子六亲不认的滥杀说成闹脾气,她只知道鸠漓一旦心情不好,或诡异或平静或造作,完全不顾上下级关系,不顾人心可畏,不顾魔界前途安危,简直危险。

  “那时候我站在旁边,他就坐在这里,看这些东西肯定很烦,我当时懒得理他,他生气的时候总是很委屈。”

  祁殃托着下颔看纸上文字,思绪不由得飘到了那个白瓷墙的卧室中,没上过学的江桎连字都认不得几个,坐在他的写字桌前看平板,学的是五年级语文。

  他一向冷淡的神情变得柔缓下来,肉粉的薄唇扬起一点弧度,轻轻笑了一下。

  “你真的很喜欢他。”

  点序湘道。

  偏不偏爱很明显,除了鸠漓,她从未见祁殃对谁有过这么特殊的态度。

  哪怕明知那人有再多的缺点,明知那人恶毒,自私,自我,残暴无道,专横跋扈,对同族和亲信都毫不手软,在祁殃口中却是黏人,无理取闹,饱受委屈,好像连生气都是因为先在别人那里受了欺负,就算死后不会去天堂也会到天上当星星。

  如此三年。

  他有一个绝对忠心不二的下属,他们曾经共事一主,他处理经那人筛选过的大事,他仍旧改不了发呆走神等坏习惯,他时常在夜里站在总坛最高处—*—

  他依然做梦。

  躺在床上往上看,一片漆黑,难以分辨到底是殿顶还是洞顶,大脑处于一种宕机的溟茫中,宛若飘浮在虚幻和真实的两界夹缝间。

  醒后沉闷的呼吸是唯一活着的自我感知,他的内脏肺管直到喉口一路烧出了一场甜蜜煎熬的灾难,舌头发痛,反胃干呕,不怎么温热的眼泪被逼出眼眶,折磨他的反而成了致哑的毒药,需要流露的悲伤成了堵住泪水的堤坝,于是他清醒又冷静地知道有一个并不讨喜的名字长在了他的大脑里。

  如点序湘所言,他确实无所谓又厚颜无耻地对已死的鸠漓大肆说“爱”了,代价是肮脏虚无的灵魂之上升起一座座象征埋葬的无字碑,至于埋葬的什么,他缄口不言。

  三年后。

  魔界总坛练武场的高台前方,下人撑着遮阳伞站在身后,将上空的阳光遮得严实,祁殃坐在藤椅中支着太阳穴,手边的檀木小矮桌摆着一盏冰鉴,丝丝缕缕溢着凉气,白雾轻绕他的发尾而上,漫到腰身、手臂、肩颈,阴影自头顶罩下,侧脸也朦胧。

  到正午休息时,远方哨令一响,台下训练了两个时辰的魔族皆收起刀剑灵力,方才对峙时招招致命的搭档相携着将彼此拉起,数千人影如蚁群出巢般,浩浩荡荡朝练武场出口涌去。

  唐泗从高台后方兽首下的长阶处迈了上来,走到他身旁,俯身将唇凑到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祁殃最后的视线黏在下方场地那不显眼的一角,有几个魔族聚在一起没有第一时间随大部队离开,貌似起了什么争执,族内恃强凌弱组团霸凌也是常见,他的目光在那处停留几秒,待来人说了几句话后才强制回神,微微偏头,垂下眼睫静静听着。

  “……已经确定是与天道有联系了,跟当年晏宿雪的情况极像,也是无情道出身,只是才刚入门,二十出头未成大器,要不要我直接杀了他?”

  祁殃眉心一动,他其实根本没听清那人前半部分说了什么,眸中有些迷蒙,问道,“……在哪个宗?”

  唐泗又重新说了一遍,“九冥宗。”

  “九冥宗。”他顿了顿,喉间溢出一声上挑的气音,淡漠的眉眼敛出些弧度,笑意不达眼底,“九冥宗净出天才。”

  他好似另有在意之处,说着又往那台下一角瞥了一眼,那群魔族还没走,看样子在聚众打人,嘴里嚷嚷着什么,太远听不清。

  唐泗注意到他的视线,顺着他看去,“要我解决么?”

  “不用,”祁殃耷拉着眼皮,没什么表情,“天道培出的新人那边你先别动手,继续观察一阵……把中间那被打的人叫过来。”

  唐泗虽不解他叫一个不起眼的魔族做什么,还是依言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把人带上来,那魔族的衣服已经脏破不堪,脸上也青红交错,被打得皮肤肿起,额发凌乱看不清眉眼,见到祁殃后脚步虚浮地跪在他身前,双手放于膝上,垂着头低声道——

  “见过教主。”

  祁殃倚着椅背,衣袍下的双腿随意交叠着,无声盯他看了半晌,开口道——

  “他们为什么打你?”

  “……因为小人非纯血魔族,两年前从修真界叛逃到魔界,他们说小人有二心,是奸细。”

  这种话,就算纯属诬陷,换个旁人都生怕风声传到其他魔族耳中威胁性命,他竟然就这么复述出来了。

  “那你确实挺废物的,对修真界忘恩负义,到魔界也没人容得下你。”祁殃浅笑道。

  那魔族不说话,始终低着头。

  祁殃也不恼,由着他低着,反而伸出手探到他脸颊旁一寸处,手心朝内,语气甚至有些轻柔,“为什么资质这么差?”

  对方余光瞥见他纤白如雪不见血色的那只手,有些疑惑,微微抬眸看他。

  祁殃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手腕放低,不明用意。

  那魔族觉得不好如此僵持,抿了抿唇,终是稍微偏头,将染着血污的脸轻贴上那人洁净冰凉的手指,像给主人摸脑袋的狗。

  下一秒,“啪”得一声极为响亮的脆响,撑伞的下人吓得双腿一颤惊呼出声,条件反射就要跪下,又突然想到手中还要为教主打着伞,软到折下去一半的膝盖又硬生生地挺直了起来,握着伞柄的手心攥紧,直冒冷汗。

  唐泗十分有眼力见地递过去一张手帕,又默不作声地后退一步。

  “让你蹭上来了么?”

  祁殃接过手帕,唇边仍是带着浅笑,眼睛也半眯起,漫不经心地擦着染脏的手指,“叫什么名字?”

  “褚师白。”

  几串血珠滴溅到地上汇成一小滩,他张口报上名字后咬牙将喉间接续涌上的鲜血咽下,喉结滚动,声音低哑,方被打过的半边脸肉眼可见地比之前高了几分,加上身上种种伤痕,看起来狼狈不堪。

  “褚师姓么?很少见。”

  “是。”

  “那为什么取白字?”

  “自己随便取的。”

  “你爹娘呢。”

  这个问题让褚师白几度滞顿,方才那一巴掌让他的耳中嗡嗡作响,良久才道,“不记得。”

  祁殃好像并不意外,“从什么时候开始记事的?”

  “……应该是三年前。”

  唐泗不明所以,只觉得自家教主看这人的眼神,笑意就没淡去过,诡谲的温和中带着令人胆寒的阴冷,不是看上了就是恨上了,后者可能性大些。

  “跟我去洗澡,换身衣服。”

  ……

  “你让他当右护法?”

  点序湘得知这个消息时,气极反笑,脸色阴沉地草草打量了一圈褚师白,“你看不出来他的资质么?”

  每提到他的资质天赋身世能力祁殃都不自觉露出浅笑,这是以往前所未见的,“知道啊,资质差得要死。”

  “不光资质差,他来路不明,虽说是修真界叛逃来的,不是纯血魔族却也没当过正儿八经的修士,你要提拔这种人,我不教。”

  “为什么呢。”

  祁殃站在她身边,见点序湘不看他,微微歪头凑过去,轻缓地眨眼,鲜少认真地问道,“为什么不教?”

  “你明知道这是胡闹。”

  “不胡闹,你尽管与他比试便是,打死就打死了。”

  她怀疑他这几年是无聊过头了,再加上本来就精神有异,这回怕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拿来消遣看戏的人。

  褚师白站在一旁,好像他们谈论的不是自己,自顾自默默打量了一圈正殿内的布局,没什么起伏的视线几经周转,落在祁殃那用银簪半挽起的白发上,左耳下的那颗耳坠于雪白发间,随着他的动作时隐时现,金红相衬轻轻晃荡着。

  “他身上有伤,而且我这几天有事要离开总坛处理。”

  “那就等你回来好了,这几天让他休养。”

  点序湘无奈点头。

  于是褚师白开始近期的“休养”,所谓休养,没有伤药,没有绷带,甚至连个正经睡觉休息的地方都没有,祁殃唯一给他安排的,就是白天要做的杂活,以及晚上要跪在床边守夜。

  提携是假,天降职位,针对之意很明显,褚师白夜里跪于他床边三米处,幽黑的寝殿中只有月光自窗边斜斜倾洒进来,床上浅眠的人比月光还要莹白。

  寂静无聊的夜里,空溟无趣的思想,残缺菲薄的记忆,他的注意力不受控制也别无他选地落在不远处的人影上。

  那人睡觉时的呼吸很轻很匀,原本盖得好好的被子不到一会就被他像抱枕一样抱在怀里,由平躺变为侧躺,宽松的长裤裤腿蹭卷到脚踝往上一寸半左右,软薄上衣面料在侧腰处塌陷成一道柔润的凹弧。

  几缕半蜷的发尾如蛛丝轻悬垂落床边,又若半破开的茧,他像里面羽化初期的白蝶,形状漂亮的肩胛骨是皱缩未展的软翅。

  现在天还不冷,要是冷了褚师白作为下属还要去给他盖被子,半夜里大概会有很多次,他想,这种与其身体素质全然不匹配的习惯,应是曾经也被什么人以某种身份照顾过。

  他发现祁殃没有用熏香的习惯,才知一种淡淡的香气是自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微苦,让人闻着喉间发干,意识像被冲进了浪里,一片苦海中的冰山一角,褚师白的喉结动了动,后知后觉双腿已跪得有些酸麻了,他看了看窗外,天快破晓。

  如此跪了整整一夜,直待对方一觉睡到自然醒,他的理智明白自己被无理折腾着,莫名其妙的天降横祸。

  祁殃从床上坐起,踩着地板站在床边,弯腰从枕头下方摸出一支银簪,边往外走边抬手拢起一捧白发松松拧挽在脑后,抬臂时阳光于衣衫间透过,勾勒出腰间的轮廓,走至他身边时淡淡往下瞥了一眼,“起来吧。”

  褚师白先是看到他行走时裤中小腿腿肚略绷起的弧度,几秒后大脑接收到他的话,那人已经走远了,正在镜台旁洗脸。

  他撑着膝盖站起来,腿麻得没了知觉,停着缓了缓。

  待那人收拾好后他跟着出去,来到一处凉亭,接过下人递来的扫帚,自觉地开始扫亭下落了一地的槐花,浓郁甜蜜的花香完全掩盖了昨夜萦绕鼻间的那抹清苦,貌似那种气味只存在于梦里,一旦不再切实地闻到,他便难以在清醒时于脑中复刻出来,意识到那是星槎独溯、霰雪无痕。

  他扫地,祁殃就坐在亭边喂鱼,太阳一升得高点就回殿里,褚师白给他撑着伞,殿中有下人准备的蜂蜜加冰鲜乳,他坐在桌边捧着碗能吃半个时辰,用小勺舀几口就盯着碗里的东西发呆,低垂的长睫许久才缓缓眨动一下。

  褚师白从没见过这么光明正大又心安理得走神的人,好像在别人面前做事走神总要有一种负罪羞耻感,是违背人性和事物发展规则的,而眼前人就在安静地犯罪。

  他不知道他那样捧着碗发呆时在想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想,视线再一次落在那颗格外显眼媚艳的耳坠上,金配红到底是谁想出来的,在对方身上有一种艳俗秾丽又清冷阴悴的矛盾感,比世界上任何冲击性色彩都引人注目。

  他直觉那是别人送给他的,并非他自己戴上。

  “你为什么总盯着我的耳坠看?”

  祁殃坐在椅子上捧着小碗,头微抬,掀起眼皮看向他,低调发问。

  这样自上而下与那双寡淡瞳孔对望,褚师白的脑中还没来得及整合出答案,那抹疏离蓦地如霜华化开,水一样浅薄的讥诮漫于他的唇边,尾音轻飘飘扬起——

  “你觉得熟悉?”

  “不熟。”

  他移开视线,速度快到有些仓皇。

  到傍晚那人自己出去喂小狗小猫,褚师白按一开始的时间规定早早跪于床边。

  殿门被推开,祁殃背着月光端着一盘玉露团走进来,脚步无声在他身前停下,没有说话,应该是在嚼。

  褚师白垂眸看着他的袍角,犹豫半晌,低声问道,“教主,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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