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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金水桥走过一高一矮两袭素衣。

  高个子的人肤色偏黝,目大藏神,正是吴香。

  而那跟在后面的矮个子的人,纵然束男子发髻穿男子衣服,犹不掩其清秀阴柔的面容。

  林佩只一眼便认出这人是陆洗在青霖救下的风尘女莳一。

  “林大人,这就叫千金散尽还复来。”陆洗悄声道,“我的扇子可不白搭。”

  “我确实没有你这么大的赌性。”林佩假意点头,“是非成败,自求多福。”

  艾草点燃,殿外青烟升腾。

  安抚亡灵的钟鼓之乐响起。

  刑部吏员打开棺材。

  十六具白骨在殿廊之下一一排开。

  验尸官对照死者的身份,详细复查年龄、性别、身高等是否吻合。

  吴香却不是按部就班。

  他只扫了一遍尸骨,然后蹲下身,从中夹取出一块腿骨,交代莳一根据骨上的痕迹把十六名死者划分为两拨人。

  验尸的过程相当繁琐,但由于朱昱修坐着一动不动,百官也都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观看。

  一个时辰之后,案情迎来转折。

  吴香和验尸官得出的是不同的结论。

  验尸官维持原来的判断,认为十六名守仓军士系与暴民发生械斗致死,且身份无疑。

  吴香作为仵作却提出了疑议。

  尧恩先行问话:“仵作为何提出疑议?”

  吴香道:“回大人,在下对死者的身份并无疑议,但这十六名收仓军士并不是如前所说全是死于与暴民的械斗之中,至少从时间和死法来看就可以分为两拨人。”

  尧恩道:“何以见得?”

  吴香道:“大人请看。”

第15章 昭雪(下)

  械斗伤可以分为钝器伤和锐器伤两大类型。

  钝器所伤,如棍棒、锤子所伤,骨头凹陷、粉碎或不规则开裂。

  锐器所伤,如匕首、箭矢所伤,形成的损伤平整光滑,形状具有辨识性。

  十六名死者大部分为钝器所伤,但有三名的情况极其特殊。

  他们的身上没有钝器伤,而其颅骨、肋骨、腿骨还分别留下了几处三棱锥形的切口平整的锐器伤痕。

  吴香反复观测,判断出这些伤痕是箭矢造成的。

  莳一取出死者生前所穿的衣物,在对应位置找到破口,亦证明了这一点。

  吴香道:“大人,这是筒子箭所致,箭镞长五寸,采用夹钢制造,民间没有,也并非当时守仓军士配备的标准,在广南当地只有十王府曾经私铸过这样的荞麦棱箭镞。”

  尧恩皱起眉,问道:“两拨人死亡时间和地点不同又是如何推断得的?”

  吴香就地从衣服中夹取出一缕未完全腐烂的染色丝线:“大人请看,这是红翘花染上的颜色,颜色只出现在这三个被筒子箭射死的军士身上,而其余的守仓军士身上并没有。”

  刑部吏员一一查看,确系如此。

  吴香道:“根据案卷记载和吴某人实地考察,高州常平仓附近只有一处林子生长红翘花,这处林子并不在灾民冲常平仓的路上,而是在常平仓和通往湖广的官道之间。”

  百官惊叹不已。

  ——“这个吴香真有神鬼莫测之术!”

  一片颅骨被摆到了御案之上,受百千瞩目。

  陆洗道:“陛下,太后,如此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朱昱修道:“朕还没明白,怎么就说得通了?”

  陆洗道:“因为臣手里还有一样证据,刚才不说是担心若不能当堂验出疑点会连累地方兄弟。”

  朱昱修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陆洗道:“吴香南下探查案情之时,臣也托人遍访与高州相邻的州县衙门,挨个打听盘问,终于在湖广郴州找到了一封信。”

  宋轶捧出黄绫包裹的卷宗,刑部按律当众验看州府开具的调阅公文。

  堂下响起低呼。

  只见册簿中夹着一张泛黄的信纸,落款正是郑冉。

  这封信写于常平仓械斗发生前半个月,内容是向湖广郴州借粮八千石,算不上公文,却是地方官员互相帮扶常用的凭据,相当于俗语中的‘写借据’。

  这种“借据”双方主簿都会留存,但十王府在事后清算之时把高州州府内所有的痕迹都销毁了,而郴州那边又换了一个不知情的知州,故而也没上报这封信的存在。

  陆洗坚信自己对人性的判断,嘱属下挨个探访与高州接壤的州县,一处不漏地排查,整整两个月才终于找到此信。

  白纸黑字无声地诉说着真相。

  “郑知州在信中与对方约定了接洽的时间。”陆洗道,“按照日子推算,他出发时械斗还没发生,而他路过常平仓的那一日,正是械斗发生的第二日。”

  陈述进行之时,尧恩咳了咳,意在询问林佩如何应对。

  林佩微微摇头,示意不要打断。

  他没有想到陆洗能拿出打破原有罪名的证据。

  一方面他被陆洗为翻案所做的努力所折服,另一方面也默默为真相能昭雪而欣慰。

  “陛下,太后。”陆洗扶一下梁冠,用清晰的条理捋出事情来龙去脉,“永熙二十一年五月,高州迅雷震电,大批渔民的房屋受灾,当地粮价居高不下,郑知州既不想与十王府同流合污,也不想看百姓饿死,于是另寻门路,只身前往湖广郴州商量借粮事项,途中听三名守仓军士来报,知常平仓爆发械斗,却不知此时十王府已经盯紧了他,时刻要找机会拿他去顶罪。十王府的人看到郑知州与那三名军士对话,当即射出暗箭杀死了军士,并勾连乡绅制造谣言,致使郑知州卷入其中,难脱干系。”

  陆洗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似因动了真情而哽咽。

  ——“这才是让郑知州彻底绝望的原因,他已成弃子,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前途了,于是才破罐子破摔,假传政令让灾民继续搬运仓中粮食,以一己之力担下所有罪名,保住了那些灾民的性命,自己却含冤而死。”

  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众人纷纷发出感慨,许多都落了泪。

  朱昱修令人扶起怀生。

  怀生已经跪了两个时辰,颤巍巍站不起来:“陛下,草民之父……”

  朱昱修道:“你放心!朕不日即还他清白!”

  怀生激动得连恩都忘记谢,只不停磕头。

  一缕阳光忽破云层,劈在积尘的卷宗上。

  陆洗缓了缓,转头对林佩道:“多谢你没有打断我。”

  林佩道:“怎么还客气起来了。”

  陆洗笑道:“你也认可我?”

  林佩道:“我只对事不对人,这件事上你是对的。”

  陆洗还想说什么,被林佩一记冰冷的目光堵了回去。

  龙椅之上,朱昱修拨弄着那片颅骨,陷入对案情本身的思考之中。

  “陛下,太后,臣之前的判断有误,臣愿戴罪服劳。”林佩趁此时机开口,先自认过错,后主动揽责,“请陛下和太后允许臣重审此案,案情一日未清,臣一日不领俸禄。”

  钟鼓渐入尾声。

  陆洗一醒。

  他见林佩全程不阻挠自己,以为是让了步,没想到末了林佩还是要抢审案之权。

  陆洗道:“陛下,是臣先找到本案的疑点,若是还让林大人审,万一他文过饰非怎么办?”

  林佩不与争辩,直面圣颜:“陛下,臣不是想抢,而是有两点考虑,一则平北朝贺在即,右相政务繁忙恐怕难以抽身,二则这个案子的影响重大,臣恐右相不知全貌,失了轻重。”

  陆洗气得一笑,当堂拉住林佩的袖子:“林大人你别文绉绉的,你先说,我怎么就不知全貌。”

  林佩道:“你知道高州常平仓的用途吗?”

  陆洗一顿,意识到这回是自己被请入瓮中了。

  事情的背后还有事。

  林佩把袖子扯回来,捋平褶皱,如往日一样进言。

  郑冉之案的另一头是当时南粮北调的最大受益方——雍西诸卫所。

  按朝廷的规划,高州常平仓的屯粮是要送往雍西供卫所军需的,如果沿途州县都能够以赈济灾情为理由把粮食扣下来发给乡民,那南粮北调大计无疑将变成泡影。

  所以在当时,尽管郑冉的案情情有可原,但是由于犯罪事实基本确凿,十王府势力又未消除,朝廷为了安抚晋北的八万守军和二十万移民在权衡利弊之下只能判他死罪。

  “直接导致灾民去冲常平仓的人虽然不是郑冉,但后来纵容灾民搬空粮仓的人却仍然是他。”林佩平声静气道,“如此一来,此案即便昭雪平反,辞令也要有所收敛,需字字斟酌,句句考量,否则传到各省会爆发更多冲突,需要用更多的钱粮去稳定局面。”

  “皇帝,左相在奏事呢。”董嫣让太监把那一片颅骨撤走,劝导道,“你要多听。”

  熟料朱昱修孩子心性,见好玩的被收走了,皱起眉毛生气起来。

  林佩道:“是故,臣已经提前写好了……”

  朱昱修道:“朕为了看开棺验尸才等到这个时辰,现在案子真相大白,是你的错,你还和右相争什么?”

  林佩闻言微怔。

  小皇帝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当堂训斥过他。

  朱昱修一不做二不休,借此机会把积压多时的情绪发了出来:“右相刚来京城才几个月,你每次朝会都要跟他吵,为什么不能让让他呢?他好歹知道哄朕开心,你呢,你就知道天天送一堆奏本来逼着朕批,朕有时困了,批得有些潦草了,还要被你告到茅太傅那里挨罚。”

  殿中鸦雀无声,气氛令人窒息。

  “陛下,林大人也是为了阜国。”陆洗轻咳一声打破局面,笑道,“只是他不像臣,臣专挑讨喜的活儿干。”

  于染道:“请右相不要自贬。”

  陆洗啧了一声,回头示意不要乱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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