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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四年前的除夕晚宴, 得知自己的中庸与那李家的坤泽女竟有了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沈长冀简直几乎快嫉妒得发狂。

  那一刻,他真的想要把那个勾引中庸的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杀死。

  凭什么,凭什么这世上竟还有第二个人, 比他与中庸, 还要关系更亲近一层!

  凭什么?!

  他当初不是没有想过让中庸也为他们生一个流着他们血脉的孩子,毕竟男性中庸为天乾诞下子嗣, 并非没有先例。

  那时的沈长冀还只当自己如此在意中庸与李家女的那个孩子, 是自己的身为上位者的不容他人染指自己的东西的想法作祟。

  直到后来失去中庸, 明白自己对中庸的感情到底是什么的他,却听到一起民间传闻。

  说男性中庸与天乾结为夫妻,本是罔顾纲常,若能产子,必定是与爱人的深爱感动了送子观音, 方才给他们送来这么一个孩子。

  从来不信这些的沈长冀在那一刻怔住。

  继而心痛得直不起背。

  原来, 他与中庸之所以没有孩子, 不是因为别的, 而是他爱中庸,而中庸却不爱他罢了……

  沈长冀当初不是没有告诉自己,中庸之所以不爱他, 是因为对方本就不是该和天乾在一起的坤泽,他再如何强求, 对方也不可能爱他丝毫,除非他不是天乾。

  当他没想到他的中庸之后会和另外一个天乾结为夫妻。

  失去中庸的痛苦让他不愿意细想二人的感情,哪怕青令之后为对方殉情跳湖, 他也还为自己在维持最后一丝体面,为了他的小鸟殉情, 他也可以做到,这又能证明什么?

  直到中庸方才那一句宛如惊雷般的睡梦呢喃。

  “你——刚——刚——说——什——么?!”

  被手腕不舒适的握感逼醒,一睁眼,青令便看到了眼前正胸口剧烈起伏的男人,从牙缝里艰难蹦出六个字。

  他刚刚说了什么?

  瞳孔呆了一瞬,可马上想起了自己的梦,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什么的他,眉眼间的温度退下去,平静道:“陛下你不是都听到了?”

  中庸这般平静到让人害怕的反应让沈长冀一慌,可他还是勉强稳住状态,强颜欢笑道:“我不介意的,毕竟你与李家女也有一个孩子,我不介意,我不介……”

  中庸突然开口道:“陛下,当年其实是我骗了你,我与沐瑶小姐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是我为了救她而撒的谎,小太子也不是我与她的孩子,但……”

  “不,阿泠,你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

  心觉不妙的沈长冀头痛欲裂,隐约闻到一股特别的香味,引得他更加头疼。

  而望着男人一边痛不欲生般按着脑袋,一边大喊着命自己住嘴,中庸像是没听到一般,犹如对身上的男人拉起斩首的沉重铡刀,继续轻轻地开口:

  “我与他,的确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铡刀落下。

  “是我心甘情愿给他怀的孩子。”

  头颅滚滚坠地。

  男人先前所有的强势顷刻瓦解,几乎是败将一般俯下身,一把将床上的中庸拥入自己怀中,几乎是发狂一般:“不可以——阿泠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你怎么能有他的孩子——你这辈子有孩子——也只能有你与我的孩子——!!”

  裂帛声中,青令白了脸,他咬住唇落下泪来,却又被沈长冀吻尽,耳畔尽是对方的似发疯癫狂又似卑微到尘埃的声音:“阿泠,你也给皇兄怀一个孩子好不好,怀一个你和我,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孩子好不好,阿泠……”

  可自始至终,他身下汗淋白皙喘吟的中庸都只合上眼,偏过头,没有回应他一声。



第82章

  粗老的手指从中庸细白的手腕移开, 满头大汗的御医转过身,向身后人摇了摇头。

  虽然一早猜到很有可能是这个结果,可沈长冀的心还是又坠了回去。

  御医匆匆离开,沈长冀来到床边, 抱住中庸, 勉强笑道:“才一个月,还怀不上, 很正常, 皇兄再想想办法。”

  中庸垂着眸, 一言不发,似是根本没听见他的话,取过桌上未完成的竹圈绣纹,继续绣着。

  中庸从冷宫回来后,便让小年寻来针线绣的, 整日便是绣这些东西。

  中庸除了每日等他下朝回来, 并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沈长冀倒也没有阻止。一个月下来, 中庸已经绣了十来个香囊了。

  中庸自幼冷宫里长大,冷宫中世态炎凉最是严重,几年下来只能捡几身别人不要的旧衣裳, 改改好再自己穿上,故而中庸对这些针线活熟悉倒也很正常。

  每个香囊上都是一种沈长冀没有见过的花, 栩栩如生,想来是中庸去了南方后亲眼见过的。

  沈长冀趁机道:“阿泠,皇兄之前听说西域有一种透光之物, 名为玻璃瓷,有人尝试在玻璃瓷所铸造的房中种植花草, 即便外面是数九寒天,花房中的花草亦生长得繁盛娇艳,皇兄今天已经让人开始铸造玻璃花房,还让人去南方搜寻各种稀罕花种与花匠,想来几个月后,花室便能修筑完全,届时,你即便是在北都,也能看到南方四季不败的鲜花。”

  中庸头都没回,只冷漠地说了一声,“臣妇谢谢陛下。”

  臣妇……

  陛下……

  听到这两个词,沈长冀的太阳穴突突,自那日之后,中庸对他与自己的自称便改成这两个词,好像在提醒他,他对他夫君的忠贞无可更改,也在提醒着他们二人之间,即便身从,心也绝不可能从的绝无可能。

  每一次听,都像是在沈长冀心上剜下一块鲜血淋漓的肉。

  这时,沈长冀又闻到中庸身上那股特别的香味,这香味时有时无,可每次出现,都能脑子里的那颗树的根系听到某种信号般开始在里面搅动,比之前还要疼上千倍万倍。

  不想吓着中庸,暗中紧紧攥着拳头的沈长冀咬着牙,挤出一丝笑容,道:“阿泠,你好好休息,皇兄去办些事便回来。”

  说完,便近乎落荒而逃般起身离开。

  而先前任何反应都不给的中庸,却在沈长冀离开后,竹圈上的手指却慢慢蜷缩起来。

  听到假山后传来动静,守在外面的惜月走上前来,呈上帕子,“陛下,北护王妃携太子殿下求见。”

  接过帕子的沈长冀擦拳头上的血的动作一顿。

  “传。”

  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的李沐瑶与太子殿下很快被带了过来,等了不多时,殿外响起一声“陛下驾到——”,她刚要带着孩子下跪请安,却猛地闻到从她面前掠过的一阵血腥味,面色骤然一变。

  见胆怯的沈念青白着脸往自己身后缩,李沐瑶亦是紧张得不得了,但还是鼓起勇气:“陛下,臣妇特来求见,是来恳请陛下,收回念青的太子之位。”

  “为何?”

  想到那坠落于湖的凄绝背影,李沐瑶内心煎熬,咬住牙,“陛下,臣妇多年前为了一己私欲,曾经在瞩目睽睽之下隐瞒过一件事,犯下了欺君之罪。”

  “臣妇四年前与一人珠胎暗结,暴露之时,是九殿下站了出来,而他为了护住我与腹中的念青,谎称臣妇腹中孩子是他的,而臣妇也因贪生怕死,没有出口否认。”

  “臣妇罪该万死。”

  终于把压在心口这么多年的话说出来,李沐瑶如释重负。

  如果当年她知道自己追求真爱追求自由的代价,会是另外一个善良的人替自己付出生命的代价,她哪怕是死,也不会让除夕夜上的事情发生。

  这些年的每一个日日夜夜,李沐瑶都承受着良心的煎熬,寝食难安,如果不是年幼的念青生父生死不明,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她早就寻了死。

  知道她的九殿下没有死时,李沐瑶只觉得老天爷终于开了一回眼。

  可她没想到,她的九殿下会再次因为自己母子俩而坠湖殉情,那一刻,李沐瑶是真的崩溃。

  终于,李沐瑶做出了决定,这一次,她也要保护她的九殿下一回,哪怕最后的代价是她们母子俩的性命,“陛下,九殿下是清白……”

  “倘若夫妻俩想要孩子,却一直没有成功,可能是什么原因?”

  “什、么?”

  李沐瑶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在幻听,可下意识抬头看到那沉凝的面孔,她马上回过神,低下头,紧张道:“据臣妇了解到的是,如果是夫妻二人迟迟没有孩子,大多数人一般是认为妻子的那方身体可能…”

  “不可能是他的问题。”

  这么一句否认让李沐瑶瞬间改口,磕磕绊绊道道:“那、那就极有可能是另一方,也就是身为丈夫的那一方身体可能有缺陷,可能需要喝药调理……”

  说着说着,心中冒出某个猜测,李沐瑶下意识抬头,却见帝王沉凝着若有所思的模样,可下一秒对方就冷冷看向她:

  “你先带着太子回去吧。”

  回过神的李沐瑶心有余悸低下头,“…臣妇遵旨。”

  随后劫后余生地抱着年幼的沈念青磕头,一起离开。

  殿中唯余沈长冀长久坐着,半晌,让惜月去将御医请了过来。

  “不知陛下召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而早已得知自己女儿与外孙才面见天颜,自己就马上被召见,带着满心忐忑紧张前来的李文颀,却在听到帝王所说的话,忽地一懵。

  –

  宫内宫外最近都流传一则传闻。

  几乎每个人听了后,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这传闻实在太过离谱,离谱到觉得哪怕是话本先生也编不出的情节。

  但御医署上下疯狂在各种古籍残本中搜罗调治不育的药方的事情,根本瞒不住。

  男性中庸产子,本就是几乎是不可能,只有古籍中载书的几个残例。

  先前帝王为那人不惜血溅金銮殿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没想到短短这些天,帝王已经执迷对方到了要让对方为自己诞下龙嗣的疯狂地步。

  可唯有在南月苑中的人,才知道,此传闻不仅不假丝毫,而且,这个故事不为外人得知的部分,才是最恐怖的。

  地道外守着的惜月迟迟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刚想进去,却听到石门打开的声音。

  “陛下。”

  双手呈上汤药,托盘一轻。

  听着轻微急促的吞咽声,惜月忍不住头皮发麻。

  一开始,帝王还只是夜夜宠爱临幸中庸,即便深夜也不曾停歇,并且每日白天还请御医给中庸诊脉,确认中庸是否已经怀上龙嗣。

  可随着日子渐渐过去,中庸的肚子确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帝王慢慢开始陷入了一种对中庸诞下二人血脉的执念疯魔中。

  帝王开始让御医给配制药方,都是用于调理难以受孕的方子。

  可与外人认为的不一样的是,这些药方其实不是给中庸的。

  是的,没错。

  寻常百姓人家若迟迟没有香火延续,都是要负责生育的一方服药调理身体,而在南月苑中,所有人都知道,喝药的并非中庸,而是堂堂一国之君,身为天乾的帝王。

  整日灌下无数调治身体的稠苦汤药,尝试各种针灸等方法。

  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那个中庸能怀上二人共同的子嗣。

  太过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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