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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也没空在墓地拜别,就这么的,魏顺隔着千万里,用怀念送走了曾经对他最好的主子。

  徐目从马上拿来一个包袱。

  他说:“这是那天咱们启程,司礼监的送来的,你这几天又忙,不是赶路就是议事,我险些忘记给你了。”

  “什么?”

  徐目:“说是七爷给你的,早就准备好了,他可能猜到自己时日无多吧。司礼监的从他床底下发现了,上头有你的名字,就私下收着,送到这儿来了。”

  魏顺问:“信?”

  “不止,好些东西呢,慢慢儿看吧,”徐目脸上挂起一点儿笑,说,“司礼监的真好,念您曾经是他们主子,没上缴,还派人亲自把东西送来了。”

  魏顺叹气:“回去该请他们秦公公喝酒了。”

  “请呀,到时候我去办,”徐目说,“东厂、司礼、内官、织造……就属司礼监跟咱们最亲了。”

  魏顺:“秦清卓是个聪明人,能堪大用。”

  徐目:“主要是他念您的旧情呀。”

  魏顺是从司礼监来的,那年他夙兴夜寐,只为做出一番成绩,能有高升的机会,而秦清卓伴他左右,建言献策,帮了不少的忙。

  后来魏顺转去御马监,有了西厂,成了提督,就在圣上面前说了不少秦清卓的好话,提拔他坐上了司礼监掌印的位置。

  “老七给我的信,还有……”魏顺把那个包袱打开了,翻看里面的东西,念道,“庄妃给老七的信,东厂赵进给庄妃的信。”

  徐目诧异,倒吸了一口凉气。

  山里的风时小时大,徐目给魏顺挡着,魏顺读完了那几封信,低声道:“庄妃和赵进有染,两个人合力谋反,第一步就是将春风得意的老七拖到泥里去;庄妃怂恿嫂子娘家藏兵器、忤逆圣上,为的是东厂有机会把酱菜罐子里那封信搜出来。”

  徐目呆住了,他想了半天,缓缓问出一句:“赵进……不是娶妻了?”

  “是啊,他娶妻了,庄妃闹他,威胁说自己手上有他僭越的证据,”魏顺顿了顿,沉声道,“她猜测赵进想灭口,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就给老七写信,把瞒着的都告诉了。”

  徐目恍然,点头说道:“七皇子是因为这个疯癫的。”

  魏顺:“我也觉得是。”

  徐目:“庄妃酿成的错,却不为自己儿子伸冤?”

  “说笑吧你,一开始想害死他,心里早就没这个儿子了,”魏顺叹息着,把信叠好,放到信封里去,说,“她把证据给他,就是赌,要么平安无事,要么拉着赵进当垫背的。可老七早就没心气儿了,疯了,跑了,又被禁足,死在那个没人去的破烂地方,松木的棺椁,哪怕是杉木的也好呢。”

  “可怜人啊,”徐目吸了吸鼻子,感慨,“那么尊贵的出身,落了个爹不疼娘不爱的结果。”

  魏顺:“到家了去看他。”

  其实也没休整多久,战局紧张,这就该上路了,徐目回去装包袱,魏顺慢悠悠跟在他身后走。

  他琢磨着,刚才那堆信没挨着看,有一封,他扫了一眼就略过了,很快,徐目大抵是没看着的。

  那里面内容不一样,不是控诉也不是揭露,而是老七写给魏顺的一首凄绝的词,其中几句这么说的——

  芳春无颜色,难捧绣被,唯羡安陵楚君。

  如今痴妄,谁悔沐那年雪。

第29章

  奉国府要给张启渊的生辰摆宴,李夫人有孕不方便,就全权交给三叔张钥的正房来操办了,张启渊平时就跟她有得聊,其他人喊她曹夫人,只他喊她曹婶母。

  “你别操心,厨房宾客什么的我都能安排好了,”曹夫人是个精干人,年轻爱笑,她坐下拿茶,说,“也跟你娘说了,她可别因为这事儿着急,伤了胎气就不好了。”

  张启渊喝着茶抢话:“有什么要忙的就跟我说。”

  曹夫人:“没有,你忙你的吧。”

  以前得空来这儿请安,张启渊是很开心的,可自从上回从纫秋嘴里听说了张钥那桩事,张启渊便一看见这女人就想叹气。他脸上没什么动静,可脑子活泼,在想:她知不知道那个养蝈蝈的?张钥现如今老没老实?还有没有在外边养男人?

  “子深,尝一个,剩下的待会儿给你娘揣过去,”曹夫人笑意盈盈,打断了他脑子里的事,指着丫鬟刚端上来的热羊肉卷子,说,“我娘家是北边儿来的,以前常吃,现在吃一次就不容易了,得叫他们特意做。”

  “我没吃过,那我尝一个。”

  张启渊彻底心神不宁了,只要一看曹夫人,就会想起那个养蝈蝈的;他知道,一些男人在外边养小倌儿,在家里有妻室,可发生在他要好的长辈身上了,他还是接受不了。

  谢谢热羊肉卷子,张启渊在心里感叹,坐在那儿埋头苦吃,曹夫人欣慰地笑,说:“别急,你是不是早上没吃啊?喝口茶顺顺,别噎着。”

  张启渊抬眸看她,夸赞:“好吃。”

  “好吃吧?昨儿你娘还说呢,这几天不想吃别的,就馋羊肉,我就想起这个来了,说蒸来吃吧,冬天正好。”

  “谢谢曹婶母,有心了,”张启渊顿了一下,忽然提起,“对了,西厂的那个……魏顺,生辰跟我在同一天。”

  曹夫人:“我知道,魏公公是吧?是老爷让他跟你一天生辰的啊。但我听说他去延绥监军了,你平时见他,知不知道?”

  是魏顺的消息,还是个大消息,却是从无意的闲聊里听到的,霎那间,张启渊被惊住了。

  他嚼着最后一口羊肉卷子,喝了茶往下顺,险些吞不下去,他念道:“延绥……”

  “你不知道?说是去打瓦剌部,和兵部的一起,两天前就走了,着急,等不得雪化。”

  “我不知道,前几日卫王进京朝见,我们一直忙来着。”

  “是么?对了,还有件事儿,七皇子薨了,你知不知道?”

  张启渊点头:“这我知道。”

  曹夫人:“他也是个可怜人,听说锁在一个破屋子里,活活冻死的。”

  没待多久,茶喝完了,羊肉卷子带上,张启渊就从曹夫人那儿出来了,他不想别的,只翻来覆去地想着魏顺的事;他去延绥监军了,那么远的路,居然不告诉自己一声。

  这是和他熟识后的第一个生辰,居然要这么稀里糊涂地分开过了。

  回到房里,张启渊把羊肉卷子给了珍儿,让她送去李夫人房里,然后,他去到书桌前,把乱摊成一片的书收起来。

  那底下是一把展开着的小巧的扇子,紫檀骨,朱红绢面,上书二字——“同生”。

  张启渊卸了力一般坐下,觉得自己肯定是昏了头,写这干嘛,就算魏顺没去延绥,也必然送不出去。

  对魏顺来说,这个“同生”是耻辱的。

  他把扇子合上,翻了个面打开,背面他也留了章的,还抄了诗,一首杂兴,就是喜欢,没什么深意。

  转念,却又生气了。

  他一下子想起了前日得知七皇子逝世的情景,还得知了一些别的消息。

  那人原话是:“魏顺和七皇子不愧是断袖之欢,听说那宦官连夜给老七写了千字长的祭文,用情甚深,字字泣血。”

  用情甚深……字字泣血……

  都过去两天了,那话仍旧时不时在张启渊耳边回响,看着这面写给魏顺的扇子,他顿时气急了,抬手打算撕掉,又愣住;然后他深深喘气,将它翻到“同生”那面,重重扔在了书桌上。

  怨恨和我“同生”?

  张启渊就是要跟那已经死了的人争先,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干脆连魏顺一起恨了。他在心里想:不管你愿不愿意,这辈子都的要和我“同生”的,你注定和奉国府有着各式各样的关系;你厌恶也好,仇视也罢,都必须最在意我,而不是那个姓朱的鬼祟。

  一会儿,珍儿回来了。

  她进房门,看见了满地乱撒的书跟纸笔,一抬头,注意到张启渊那副讨债的样儿,也不敢理他,就蹲下开始收拾。

  “吃的给我娘了?”张启渊哽着声音,说,“你别动了,待会儿再说吧,我想自己待着。”

  “好,爷,那有事儿喊我。”

  那屋里,珍儿是一刻都不想多待的,她走出来,掩上门了,这才敢大口喘气。

  张启渊很反常,她早察觉了,可就是不敢问,只能这么等着,耗着,提心吊胆地伺候。

  三日后十月二十五,魏顺扎营榆林镇,遇大风,奉国府给张启渊摆生辰宴,清早,张启渊就派人把扇子送到提督府去了。

  /

  监军是苦差事,并无去去就回的道理,张启渊找张启清,问魏顺什么时候回来,张启清淡淡丢来一句:“怎么着都得明年吧,起码得过了正月。”

  “这么久……”张启渊整张脸都阴了,找了把椅子坐下,说,“离开京城,可让他玩儿美了!”

  张启清笑,说:“你真当率兵御敌是闹着玩儿呢?管你是兵还是将,摸不准什么时候就掉脑袋了。”

  张启渊问:“那……魏顺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这谁知道?”张启清轻视张启渊,总觉得他蠢、莽、肚里没货,说道,“上了战场,一切就听天由命了。”

  “可他是监军,”张启渊更急了,说,“监军又不用冲锋陷阵,一个传情报、管军务的活儿,应该不会死人吧?”

  张启清:“会不会我说了不算,你得问瓦剌部的,看他们愿不愿意看在你的份儿上,饶你的朋友一命。”

  “管他死不死……我又不是担心他,”张启渊站起来了,在冷笑,说,“我就是怕他不回来,没人陪我消遣。”

  “行,”张启清摆弄养在室内的盆景,心不在焉地应声,“那就碰碰运气吧,不过以我推断,要是这回驱逐瓦剌部大胜,祖父底下的十二团营就该头一次归阉人管了,你小子也算是抱到真大腿了。”

  张启渊:“十二团营……一帮空有名头的弱卒,爱特么谁管谁管,你们朝廷的事儿我没兴趣,我只想知道魏顺能不能回来。”

  话说多了,张启清弄盆景也弄得忘情了,张启渊见他不搭理自己,于是迈步往外去,没好气地扔下一句:“走了,告退。”

  他从张启清房里出去,站在晴天的太阳底下,有风,冷得身上一哆嗦。

  时候已经晚了,日子进十一月,这是个看着亮堂可冷得瘆人的午后,张启渊从张启清那儿走回去,一抬头,看见远处的日头在往屋脊那边儿掉。

  珍儿坐在房门口,借着天光做针线,看他回来了,起身迎,说:“爷,你这件衣裳绣线崩了几根,我给你补上。”

  “好。”

  “爷,有事的话……一定跟我说,别憋在心里。”

  “好,你绣你的,我进屋躺会儿。”

  张启渊进了屋里,木讷着脸,把身上衣服一层层脱掉,随便挂起来,然后解了帐子,进床里躺着,他想睡,可不是该睡的时候,怎么都睡不着。

  珍儿忧心他,放下针线进来了,给他弄了个汤婆子捂到被子里,又给掖好了帐子,转身偷偷叹了口气。

  张启渊有气无力地张嘴,跟病了似的:“我晚上不去吃饭了,告诉他们一声,问起来就说我在午睡。”

  “知道了,爷,你安心睡吧,给你暖着脚呢。”

  张启渊:“你出去吧,我叫再进来,没叫别进来。”

  珍儿:“是,您安心歇着。”

  珍儿走了,近黄昏,屋里越来越暗,张启渊翻了个身,已经没空琢磨自己对魏顺到底有什么了,他就是生气,生那个死人的气,更生魏顺的气,自己不好,也不想教他好了。

  他甚至开始设想:要是自己突然死了,魏顺必然不会连夜写篇千字祭文,甚至都不会来停灵的地方看一眼,大概只是遣人吊唁,慷慨地给点儿果品香烛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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