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在线阅读
穿越 重生 架空 总裁 青春
修仙 耽美 玄幻 都市 惊悚
当女博士重生到民国守旧家庭 TXT下载  
上一页 下一页
白天 黑夜 护眼

第42节


  在船上几天, 楚望得了闲便忙着不让自己中文翻译课挂掉, 一气将文言文依着从前老师教的译作白话,又将白话译作中文。在葛太太房间做这些事时, 蜜秋和栗戚便会新奇的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陡然多了许多生活气与人间烟火, 是在乔太太那里绝没有的。

  “姑娘在做什么?”

  “我们做丫头的倒管起姑娘做什么来了?仔细着,别吵着姑娘。”

  “葛公馆常跑动着的只有谢小姐, 她才懒得搭理我们。侄小姐生的温柔, 虽说话少了点,更让人容易亲近几分。”

  偶尔她也与两个丫头聊聊天,这才知道, 原来蜜秋与栗戚原先都是英文名,蜜秋是Michael, 栗戚则是Lizzy, 为的是方便常上公馆走动的华侨与外国人。后来又译作了中文,也是为了方便内地来的上海客人。

  虽然葛太太不大赞同楚望去船上跳舞场玩,但是船上有京戏与昆戏时, 必然会带上楚望去看热闹,同时也会叫上真真。京剧楚望是看不懂,只能在开场时看那些角儿嗒嗒嗒的走来走去,青的袍子翻作红的里子, 青的红的花里胡哨的,待其他人喝彩时,她也跟着胡乱一同鼓着掌。船上不少外国人,也不知是真看得懂还是看热闹, 巴掌与吆喝声比谁都来的响,拍完巴掌一群外国人兀自又凑在一处笑起来。

  真真眼神犀利的从京戏看到昆曲,末了磕着瓜子品评一句:“旁人唾珠咳玉,这些个是如鲠在喉,喉咙给卡坏了。”她从前在家时跟着名震中外的旦角唱过几年,故而她的批评应当还是十分中肯的。葛太太听完,斜睨着她看了一阵,笑完便又去看戏去了。

  船上众人混的最为风生水起的便是隔壁谢少爷了。那晚黄先生家事争执后,楚望再没见过他几次人。照葛太太的话来说就是:“最是该他野的时候。”

  等楚望琢磨完课业,跟着葛太太在船上吃吃玩玩整整三天,船也渐渐从近海驶入港口。在即将靠岸的轰鸣声与掌声里,楚望倒是少了上次航行入港的激动心情。在第一次来香港的游客欢呼尖叫声里,黄马克靠在对面门口吹口哨,嘴里说着:“这一程最是风平浪静。他们的远洋轮船也差不多快驶入印度洋了吧?”

  谢择益听闻,开了门来说,“印度洋,倒是挺使人怀念的。”

  乔玛玲问道:“印度洋怎么了?”

  黄先生解释说:“去欧洲的留学生提起印度洋,彼此都心照不宣——风暴又密集又大,在船上的时候几日几日连东西都吃不了,过了印度洋就是红海,红海风平浪静的,之后就要到埠了。因而印度洋是呕吐的记忆。”

  乔玛玲喔了一声,“恐怕舅舅与二妹妹有的受,尤其是二妹妹——”

  对面手忙脚乱搬东西,这边从容不迫的搬东西。真真替乔太太急出一把汗,楚望跟在葛太太后面优哉游哉吃着芒果干。

  一下船,接驳车司机纷纷涌上来拉客。人群里突然传来熟悉的少女声音,远远喊着:“——哥哥,这里!”

  楚望与真真都觉得耳熟,循着声音望过去,谢弥雅穿着白色衫子,卷翘的栗色头发扎了个阳光明媚的马尾,在人群里格外抢眼,招惹了不少男士热辣辣的目光。真真嗤的一声扭过头去,楚望便笑了,将自己的芒果干分享了一半给她,勉强平息了薛大小姐的怒气。

  不过谢弥雅那边着实十分扎眼。

  谢择益问道:“父亲呢?”

  谢弥雅笑道:“父亲生意上忙,最近去马来亚了。不过四妈妈五妈妈七妈妈都来了,你面子可真大。”

  她指指不远处,四五辆道奇齐齐摆在码头上,款款下来三四位风情万种的中年白人妇人。

  谢择益难得的脸色一黑,勉强打起精神走过去打招呼,“……好久不见,妈妈们越发靓丽了。”

  楚望别开脸笑了。这一边,乔公馆与葛公馆的车也都来了。乔太太勉强与葛太太客套一番,问道:“不如楚望还是与我们一道过去乔公馆,她那边——还有许多东西呢。”

  葛太太搂着楚望的胳膊一笑,“那些东西留在你那里罢,等到她偶尔去你那儿住的时候用用就是。上我那儿去,哪还需要旧东西?”

  乔太太也咯咯直笑:“说的也是。真真一人在我那里容易闷坏了,楚望你也记得常上隔壁走走。”

  上了葛公馆的车,一气儿又穿过闹事往山上开过去。这次与上次又不同了——上次虽然将众人照顾了一路,下了船来,依旧带着对未知世界的敬畏与未来的一点点警惕,不得不勉强打起精神。而这一次虽然畅玩了一路,在懒洋洋的日头下,她一上车沾了坐便沉沉睡过去,其间打起了小猫一样的小呼噜,引得葛太太一阵好笑。

  等车开到了葛公馆门口,几个丫鬟都出来迎,一阵“太太”“太太”的喊。葛太太一恼,吩咐她们都小声些,“姑娘还在车上睡觉呢。你们将东西搬回屋去,让她多睡会儿再下来叫醒她。”

  穗细嗳了一声,脸上一喜,“姑娘也来了?我还想着要等几天呢。”

  两人正说着话,楚望睡眼惺忪,喃喃道,“已经到了么?”

  葛太太道,“既然醒了,那么快回屋里睡去,省的着凉了。”

  楚望走在穗细与葛太太后头,进门时抬眼先看到白色大理石门柱。暗紫红的大门被掀开,露出一截儿欧式的白楼梯。葛太太起先是要去厨房吩咐晚餐,走两步,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栗戚说:“既然姑娘来这里,回头你的名字得改了,省的冲撞了姑娘的英文名。”

  楚望很少同葛太太讲过自己的英文名,她却记到心里去了。那边栗戚便笑吟吟的说道:“正好我也想换个名字,姑娘给我取一个怎么样?”

  本着一点同时代泰坦里克号上发生故事的恶趣味,想说一个“肉丝”,话到嘴边便成了:“萝纱怎么样?”

  萝纱笑道:“青萝帐绿纱裙,妙。”

  楚望心里好笑:小姑妈这里的丫头个个都是玲珑人,倒是十分会替我找台阶下。

  葛太太想了想,又说道:“我替你先备了些衣服,什么场合的都有,一会儿穗细带你去房间里时,可以试一试合不合身。不合身倒也没事,明天裁缝就上门来了——在衣服做成之前,先凑合着穿一穿。”

  葛太太吩咐完,穗细便上前来引她去房间。楚望跟在她后头穿过从前见过的——景观夸张的大会客室,穿入一条长廊。长廊的窗是镂空雕花的,外头隐约能见到一些松竹梅的影子,跟演西厢记似的。穿过长廊,第一扇门推开,穗细候在门口,等她先进去,“这便是姑娘的房间了。”

  还没进屋,楚望先惊叹一声:这便是传说中的豪华观景大床套间了。

  穗细将偌大落地窗窗帘拉开——窗户后头一株梅花从一角冒出来,全景正对着大姑妈家草坪。

  小型会客厅,几张翠绿小沙发,两张藤椅与茶几——一切以精致为主。穗细解说道:“姑娘请自己朋友来玩时,可以在这里吃吃茶聊聊天。”

  两扇小门,一间是书房,一间更衣室。“太太嫌衣橱太过小家子气。现在大户人家姑娘都兴用一间屋子作更衣室,所以也给姑娘特意置了这样一间。”穗细说着,替她一一拉开三扇更衣室的柜门——三柜子都塞满了花花绿绿的衣服。穗细说:“这些是太太去上海之前,依着您的尺寸,去让裁缝赶制出来的。隔壁是卧房与盥洗室——姑娘您可以先试试合不合身,我先去外面候着,若是觉得还缺少什么,再叫我。”

  楚望嗯了一声,穗细便出去,顺带替她带上房间门。

  她盯着那满柜子的衣服:棉的麻的纱的绸的锦的缎的,在家穿的睡袍、羊毛衫、晚餐服、浴衣;运动时的高尔夫球衫、羽毛球衫与网球裙;跳舞时的镶嵌亮片的黑色香槟色探戈舞裙,电光的伦巴舞裙,白色芭蕾裙;宽松的衬衫、连衣裙、连体裤、袄裙;交际场合在家见客的晚餐服、夜礼服、鸡尾酒服;出门在外穿的短外套、长外套、皮外套;对应搭配这些衣服的各式鞋子与包又是整整一柜……应有尽有,只除了需要顶贴身的旗袍,楚望再找不出别的缺失。

  这居然是小姑妈口中的“先凑合着穿一穿”?

  见了这满柜子衣服,她才明白为什么真真来过葛公馆一次,回去便处处嫌这嫌那。跟葛公馆的生活比起来,乔公馆的日子着实是糙了一些。

  那满柜子衣服好似有魔力似的,使得楚望忍不住立马挑了一件蓝色织锦无袖礼服出来试穿。刚将衣服拿在手里,她恍然间回过神来,脸上不免露出微笑:衣服对于女人果然有令人着迷的魔力,无怪乎葛薇龙去梁太太那里之前是一个模样,见了那衣柜衣服后的生活一改从前。

  想到这里,她克制住自己,将礼服挂回衣帽间,只挑了件晚餐服来换上——是合身的。别的衣服么,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一件件试穿——在最最适合的场合。

  换好衣服,她竟有些疲懒,索性将那深紫红的绫窗帘拉起来,穿着晚餐服往床上一趟——那床是鸭鹅绒,一层一层往上扑,柔软安眠,异常舒服。

  小姑妈是太好的人,她当然不是梁太太。

  楚望心想着,便将眼睛闭上,准备在就餐前打个盹,“我还有要紧事,明天就要去做,怎能在这个时候玩物丧志?”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又写飚了……正事要明儿再去做,大家要继续存一天的疑,实在抱歉。

*关于黄先生,我知道像《情人》,当初写的时候初衷就是看到时有人能突然意识到——“喔,这个时期楼下湄公河还有个杜拉斯”。

杜拉斯与“东尼”(书中没有名字,梁家辉版电影是“东尼”)并不是个例,而是无数贫困法国学生妹与黄种阔少爷间的包养与被包养关系(情人关系)。我当然知道《情人》有名,但是这个情节必须有。因为新加坡英殖(文化更趋向于中国大陆一些)有叶文屿了,越南法殖是东南亚殖民区非常典型一个地区。不是这种情人关系像《情人》里写的,而是《情人》是无数这种关系其中的一对。

  ☆、〇五七 病人之一

  楚望一觉直睡到第二天一早, 算是来葛公馆头一天便体会到全身心放松的悠闲疲懒滋味。她将晚餐服褪下, 洗个澡,从衣柜里找出惯常穿的暗红衬衫与白短裤, 将两鬓头发松松的梳到脑后便下楼去。

  她似乎起晚了——葛公馆里上等些的丫头熨好早晨刚送来的报纸去餐厅。似乎昨晚葛太太已向各方传达到, 诸多面生的丫头见到她都微笑道:“姑娘起了?姑娘早上好。”

  跟着送报纸的丫头去了餐厅,亨利先生业已将葛太太吃过的刀叉餐盘收拾起来。一见她, 葛太太托着茶杯问候道:“可睡踏实了?过来吃早餐罢。”

  楚望坐下来喝了两口红茶, “今天都有些什么新闻?”

  “日本船入港不鸣笛,撞沉四艘轮渡,作孽。你猜政|府怎么回应?尽为日本说好话, 说他们也是无心之举,赔钱也赔的多。”

  楚望笑道, “赔款这块肥肉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给瓜分了, 要么中饱私囊,要么充军了。”

  “香港的报纸能比内地中肯许多,实在作孽。”葛太太喟叹。

  亨利先生将几份电报交到葛太太手中, 葛太太皱着眉头快速翻看过后,“来港就来找我?最近工作日都不见客——”

  楚望忙用英文说道:“若是有应酬,姑妈尽管像往常那样安排就是。”

  葛太太摇摇头,“我说过的话, 从没有翻篇的理。”又问道,“一会儿做什么?”

  “去拜访老师和师娘,还有油麻地的索米尔先生与阮太太。”

  “今日周末,还抓的这样紧, ”葛太太说道,“蜜秋买了些小吃,青团什么的,你出门时带上些。”

  楚望笑着答应了,“差点没了礼数规矩,还是姑妈想的周到。”

  “就你嘴甜?”葛太太敲了她脑袋一下,转念又说,“你那乱七八糟的英文口音,我实在听着古怪。姑妈别的不管你,闲下来好好让亨利先生纠正一番。”

  楚望无奈笑道:“能听懂不就行了么?”

  葛太太瞪她一眼,唤了蜜秋过来,说,“你来说两句英文让你主子听听。”蜜秋笑着说了几句,葛太太朝楚望看去:“她什么口音,你呢?你总不好是英国乡下来的,家里底下人却是上等的罢?”

  楚望笑着吐吐舌,“好好,我这就好好改正。”

  楚望搅动杯子时,刚好被端着餐盘进来的亨利先生见着了,后者眉毛皱了皱眉,正好与葛太太神情交汇。葛太太无奈一笑,表示今天先不与她说这事。

  吃过蘑菇煎蛋与黄油烤面包,她在餐厅外走廊上向徐宅致了个电话过去。确认徐太太与徐少谦都在家,蜜秋便照着葛太太吩咐将包装精致的点心给楚望装入包中。

  她在门口穿鞋时,葛太太似乎有些不放心,倚在沙发椅上打量楚望。

  如今时髦的白短裤长度,是在膝盖上面一点点,从白裤下头露出一整截的小腿,肌肤光亮洁白,只是有些瘦——像橱窗里的木头似的。

  矮了一些,没关系,如今正是窜个头的时候,便多给她喝些牛奶吃些骨汤牛肉;过分瘦了些,脸上却带着点婴儿肥,故而缺了点女人味。这倒更不成问题——承了那位的血统,将来又是从我葛公馆走出去的,必定会成为一位象牙塔尖上的人……葛太太兀自想着时,楚望已穿好皮鞋,抬起眼来眯眯笑着和她作别。

  葛太太补充说道,“这样长度的短裤,下面配双齐膝的半截丝袜才最时髦好看。”

  “那我从下次开始这么穿。”

  ——

  隔了许久再来见香港,天气比上海分外明朗。若上海是无袖长旗袍、白净丰腴的犹抱琵琶半遮面,那么香港便是细白麻上衣碎芭蕉绿缀红花裙的率直泼辣。

  公交上没坐了,一路上山下山,楚望被闷出一身汗。刚才打电话过去时,她只问了先生太太在不在家,倒忘了再问仔细一些,给她徒然添了往莲花路多跑一趟的麻烦来。

  从莲花路下了车,远远便看到徐太太躺在屋檐底下乘凉打盹,徐少谦立在一旁拿折扇给她送丝丝凉风——此情此景好像时光徒然倒转五百年,屋檐底下的不再是徐太太,而是深宅大院里尊贵的长房太太;徐少谦也不是物理学教授,而是诗酒趁年华、打马长安过,春风得意踌躇满志的世家公子。

  楚望不忍打扰,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突然暗处灌木丛里窜出团花影子,后面跟了个人,你追我赶到她跟前,吓得她一声惊呼。定了定神,才发现是徐文钧追着一只花猫在玩。再要仔细看,那一人一猫一溜烟的跑远了。

  徐太太徐先生自然是被惊动了。楚望抱歉笑笑,远远的说道,“文钧少爷怎么舍得来这边了?还这么好兴致。”

  “孩子嘛,玩心大。没人陪他玩,一个人憋闷坏了,总想找点乐子与玩伴。你徐教授不也是么?”徐太太抬眼看徐少谦,“以为你定是要去欧洲的,临别那天写完信便去躲起来不肯见你,指不定上哪哭去了。”接着笑眯眯同楚望招招手,“过来我瞧瞧,总觉得这些天不见,都瘦了许多。”

  徐少谦笑道:“是么?兴许我真是去哭了。”

  “我这不是又回来了么?”楚望笑说道,“师娘看起来倒是精神不少。”

  “净说瞎话夸我。前些日子才病了一场,昨天刚从医院出来,今天你就来了电话,倒也巧。”

  “嗯?师娘怎么身体不舒服了?”

  “老毛病了,不提也罢。”徐少谦替徐太太接过话题,“欧洲不好么?人人都想去欧洲,为了留学,变卖家产的,考七八年公费留学的,大有人在。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肯去?”

  楚望低头想了想,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老师给我那封信。‘一位物理学家该如何为国效力’?我想了很久,想来问问您是怎么想的。当下,科学能救国么?”

  徐少谦笑了,“痴肥病人,转身也难,病又太重。什么药方都开出了,却都不大见效。”

  他抬头想了想,又说,“内战,大员腐败,民不聊生。留学生们回国之前谁不想着科学、实业救国?可万丈高楼怎可能建在沙滩上。”

  思索片刻,楚望说:“归根结底,就是国家不重视教育,因而钱不够。”

  徐少谦笑道,“可以这么说。”

  楚望松了口气。

  “徐教授?”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