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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小苏, 小苏!”马太太招手。

  苏雪至装没看见也没听见,赶紧扭头要走,马太太却已经追了上来,拦住她的去路。

  “小苏,你的这个实验室,等我回去了,我叫我们家老爷也捐款!”

  苏雪至道谢。

  “记得我之前对你提过的我侄女吗?今晚上她恰也来了, 你们认识一下。“

  马太太随即将身后那个面皮羞薄得已经泛出阵阵红云的少女拉到了面前。

  “我侄女, 名叫秀秀,我们家家风很正, 所以女孩子也不送去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新学堂,免得带歪了,就请了西席在家中读书认字, 女红也是顶好的……”

  “苏少爷!”

  马太太正起劲地介绍着自己的侄女,听到有人插了一嘴打断了话,本来有点不高兴, 一看过来的是贺汉渚的妹妹,忙露出笑容:“贺小姐!”又指着自己的侄女,“我侄女秀秀,正好和你年纪相仿,以后有空, 可以常往来呀――”

  贺兰雪戒备地看了眼已经羞得抬不起头的马家小姐,叫了声马太太, 又朝马家小姐略带矜持地点了点头,随即转向苏雪至:“苏少爷……”

  她语气有点委屈, 咬了咬唇,瞄了眼前方伴着再起的乐曲旋律陆续进入舞池的人。

  幸好她来打岔,要不然,要摆脱马太太,确实有点不容易。

  苏雪至忙说自己约好了贺小姐跳舞,请马太太和小姐自便。

  贺兰雪脸上露出笑容,急忙跟她到了舞池边上。

  “贺小姐,我真不会跳舞,实在抱歉。”

  “没关系,很简单,我教你!”

  乐队现在奏的曲子,旋律是简单平和的偶拍,跟上应该不难。

  苏雪至想向贺兰雪打听她哥哥,就答应了,牵她下了舞池,适应后,听到贺兰雪说后天,她就要跟着哥哥去京师了。

  她一直待到年后,哥哥因为这边有事,所以要看情况。又问她什么时候动身去京师参加医学大会。当获悉苏雪至恰也是后天,兴奋,又问她要乘坐的车次,苏雪至告诉她,是表哥替她买票,具体现在她还不知道。

  贺兰雪点头,又谈及自己明年毕业,本来不知道大学该读什么,现在想好了,也想学医。

  “苏少爷,你觉得我能行吗?”

  小姑娘的眼睛里仿佛闪着星光,亮晶晶的。

  苏雪至鼓励:“当然行!只要努力,有恒心,谁都可以。”

  贺兰雪十分高兴:“谢谢你,那我就这么定了。苏少爷,你是第一个知道我这个决心的人,我还没告诉我哥哥呢。”

  苏雪至笑:“荣幸之至。”

  贺兰雪脸有点热,急忙垂下眼睛,心里偷偷欢喜。

  苏雪至又看了眼四周,依然没发现贺汉渚。

  在她的印象里,经历过的几次类似这样的场合,无一例外,他必然是全场瞩目的焦点,就算不想看到他,也很难做到。

  但今天晚上,他好像突然失去了从前的光环,除了请他妹妹跳舞那段,剩余的时间里,苏雪至得闲几次用眼睛找他,就只看见周围的人头。

  她忍不住了,问道:“你哥哥呢?他走了吗?”

  贺兰雪说:“刚才他找我,说要走的,我说不想走,他就说再等等我……”她跟着扭头寻了一圈周围。

  “会不会是出去了?苏少爷你找他有事?”

  “也不算是……算是吧……”

  苏雪至模棱两可,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算不算的上是事。

  他帮自己完成了想做没能力做的事,所以,想找他道声谢。如此而已。

  “我这就带你去找他!”贺兰雪很热心,没等舞曲结束,就提议去找人。

  苏雪至便跟着她到了外头,没看见人,经过一道走廊,遇见饭店在大堂里做事的侍者,贺兰雪叫住了,问有没看见的兄长。

  侍者认得她,点头:“之前远远看见了,贺司令和唐小姐在那边露台上说话――”侍者指了指,“后来唐小姐上去了,我看贺司令好像也跟了上去――”

  “他们上去干什么去啊?”

  贺兰雪追问。

  侍者摇头,面露为难之色:“这个……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贺兰雪还要追问,苏雪至拉了拉她,侍者忙朝两人躬身,飞快地退走了。

  “上面是睡觉的房间,我哥哥跟唐小姐上去干什么?”

  贺兰雪转向苏雪至问,一脸的疑惑。

  她都说了,睡觉的房间,一男一女,还能干什么?

  直觉让苏雪至感到这话有点难以启齿,就含含糊糊地说:”可能是什么事吧,算了,我的事也不重要,不用找了,我等一下。”

  贺兰雪懵懵懂懂:“可是我看我哥哥和唐小姐平时也没往来啊,能有什么事?苏少爷你既然有事找他,要不我去问下我哥哥去了哪层房间,我陪你上去找。”说着就往前台走去。

  苏雪至可不敢这个时候去打扰,万一……

  她嗳了一声,急忙再次拦住她:“贺小姐,我的事真的不急。我等他下来好了。”

  她应该是后天晚上的火车,明天和后天白天要处理放假、搬东西等等这些琐碎事,还计划去看下余博士――她觉得这件事情需要给他一个交待,所以这两天会比较忙,要是错过今晚这个现成机会的话,时间不好安排。

  更重要的是,错过今晚,他的时间,自己未必就能凑得上。

  他还有个妹妹在下面,美人再销魂,也总不至于会在上头过夜。

  所以苏雪至决定等,等他和唐小姐下来,总能等到。

  “贺小姐你听我的没错,真的,咱们现在上去,你哥哥可能不方便。”

  苏雪至又笑着说,劝道。

  小姑娘无可奈何,停了下来,疑惑地看了眼饭店大堂对面的那架电梯,正好,电梯下来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肥头肥脑看起来年过半百富商模样的老头子,身边却跟了个打扮妖艳模样像是情妇的年轻女郎,亲亲热热。老头子嘴巴贴到女郎的耳边,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女郎伸手拧了老头子耳朵一把,低声娇笑,抱怨:“讨厌……就知道床上欺负人家……”

  贺兰雪被吸引了注意力,视线跟着这俩的背影,盯着,直到消失在了饭店门口,突然仿佛醍醐灌顶,扭头问:“苏少爷,我哥哥和唐小姐!他们!他们是不是也……”

  她猝然闭口,神色震惊,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

  毕竟是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不像自己,见多识广。

  她曾在卷宗里看到过一个案例,一村民请朋友喝酒,朋友出去小便,没有回来,村民自己也喝醉了酒,以为回了家,没在意就去睡了,第二天早晨发现朋友死在了自家的猪圈里,赤着下体,随后报案。法医仔细检验痕迹过后,做出结论,男子系如厕归来,路过猪圈,试图与母猪交配,因过度兴奋,导致心脏病突发而亡。

  据研究,女性的性欲,从身体四周集中到生殖器,而男性的性欲相反,是以生殖器为中心,向人体四周扩散。

  性欲,当然也属于人的一种本能。

  人类这个物种,经过长久进化,之所以区别于一切听从本能的动物,拥有束缚本能的道德,是其中的一个标志。

  但是,每个人对道德的追求层次不同。

  连那么离谱的事都能发生,何况现在,美人当前。

  不过,小姑娘难以接受兄长有这种事,也不难理解。

  苏雪至驱散掉了自己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冒出来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清了清嗓,劝说:“贺小姐你或许是误会了,你哥哥和唐小姐未必就是你想的那样,再说了,就算是真的,这也没什么,贺小姐你不要多想了。这里冷,我们先进去吧。”

  苏雪至带着贺兰雪回去,感觉她情绪仿佛有点低落,过了一会儿,说想先回去了。

  苏雪至有点不放心,和正忙着应酬的傅明城说了声,自己陪着贺兰雪出来,借饭店的电话,叫来了她的司机,又陪她在一楼的宾客休息室坐等。

  “苏少爷,你说,我哥哥以后会不会不关心我,不管我了?”

  她忽然闷闷地问道。

  苏雪至这才顿悟她刚才情绪的变化。想必是由唐小姐又想到了曹小姐,小姑娘心里感到失落和不安。

  这种别人的私事,自己不好说什么,她也不知道那个姓贺的以后会不会因为女人太多疏忽了妹妹,只能劝她,血浓于水,她的兄长就她这么一个妹妹,无论什么时候,肯定都会关心她,爱护她。

  贺兰雪勉强一笑:“谢谢你安慰我。”

  司机很快赶了过来,她送贺兰雪上了车,等车开走,独自在饭店门口站了一会儿,出起了神。

  酒会那边,她今晚其实已经没事了。

  大概是受了贺兰雪心情的影响,自己也感到情绪有点低落,提不起劲,想走了,但……

  还没向姓贺的那个人道谢――他应承下了自己的委托,做了这么大的一件事,致谢,是最起码的礼节……

  一阵寒风吹来,她打了个寒噤,回过神,忍下了也想走掉的念头,转身走了进去。

  贺兰雪坐在车里,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座夜色下灯火辉煌的饭店建筑,咬了咬唇,忍不住道:“停车,我要回去!”

  贺汉渚乘了电梯抵达顶层。电梯工替他拉开栅门,恭敬地弯腰:“到了。贺先生您走好。”

  贺汉渚从兜里随手摸出一张钞票当做小费,在身后电梯工的不停道谢声,跨出电梯,踏着落地无声的地毯,经过一段无人的走廊,最后,脚步停在了一个房间的门口。

  唐小姐打开了门,含笑出现在了门后。

  她看起来刚洗了澡,身上只穿了件饭店房间里提供的天鹅绒浴衣,领口包得很严,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小截脖颈和浴衣遮挡不住的小腿,但即便这样,也是掩不住她细柔的皮肤和姣好的身材。

  贺汉渚走了进去。她关上门,跟了上来,接过他脱下的外套,挂到一旁的衣架上,随即体贴地问道:“要我伺候你洗澡吗?”

  贺汉渚道了声不用,自己进了浴室。

  贺汉渚打开水龙头,仰面,任水哗哗地朝着自己的面门浇泼而下。

  水柱之大,打得他脸面皮肤甚至微微发疼。

  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让唐小姐上来,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当然不止是体验唐小姐为自己推拿的手艺。

  多年以来,他仿佛从没有真正地放松,睡过一个彻底的、没有防备的好觉。

  至少现在,唐小姐让他感觉很舒服,不带任何的侵略性,无论是容貌身材还是她来自成熟女性的聪明和温柔,都很符合他的口味。

  在唐小姐这里,他应该可以放松一下。

  出去就行了。

  但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贺汉渚的脑子里竟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了一道身影,一张脸容,一双明眸,清冷的明眸,专注的明眸,也是熠熠生辉的明眸……

  那双明眸,此刻好像就在某个暗处,正注视着他。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这双眼眸的主人,现在怕是正和别人一起,忙着以半个酒会主人的身份应酬,连自己已经离开都分毫未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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