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唔”大格格乖巧点头，看到外面的大雨指了指，“雨？”

　　“嗯，下雨了”

　　“雷？”上次下雨的时候打了雷，大格格有点怕雷。以为这次还会有雷，大格格作势就要去捂她的小耳朵。

　　张罗伊笑着将大格格从乔嬷嬷怀里接过来，摇头“今天没有打雷，大格格别怕”

　　“没有，雷？”大格格有点疑惑，似乎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上次有这次没有？

　　张罗伊也不知道怎么跟一个小奶娃解释这个，只能笑着点头，“对，这次没有雷。”

　　听懂了张罗伊的话，大格格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立马亮了起来。看向外面的雨也多了几分喜欢，好奇。

　　可能小孩子真的是天生都比较喜欢水？没过多久，大格格就开始伸手试探性去接屋檐下的雨水了……

　　“笃笃……”小院的门就在这时候被敲响了。

　　因为雨很大，一开始大家都没注意。还是后来对方敲得急了，秋月才听到。“这么大雨，谁啊？”

　　“我去看看”小李子拿起放在边上的伞，冒雨跑去开门。

　　进来的是一个小太监，手里拿着一把伞，不过这么大的雨，拿伞其实也跟没拿差不多，身上衣服已经几乎都湿透了。

　　“小主，好像是隔壁储秀宫的”隔着细密的雨帘，人都是糊的，秋月有点不太确定。

　　不过，很快，小李子就回来证实了，对方确实是储秀宫的奴才。

　　“他过来借生姜”

　　“借生姜？”小李子点头，“他们宫里很多人都淋了雨，却没有备着生姜，估计是刚刚闻到我们这边传过去的生姜味了……”

　　只是这么大的雨跑过来就为了借一块生姜，也是挺奇葩的。听说还是那位董庶妃的意思。“小主，借吗？”

　　“不借”万一，董氏喝了生姜水肚子有个什么万一，算谁的？“给那小太监一碗，让他喝了，就让他回去吧。就说我们这里本也剩的不多，刚刚已经用完了……”实在要，让他们找内务府要去。

　　“是”小李子笑着点头。

　　乔嬷嬷几人对视一眼，互相眼里也都带着笑意。

　　夏天的雨来得急，去的也快，储秀宫的小太监离开不到半个时辰，刚刚还恨不能把天都下个窟窿似的瓢泼大雨突然就停了，天空湛蓝如洗。

　　碧云急急忙忙换了雨鞋带着春月、秋月、小李子开始清扫院子里的积水以及被雨打落的花瓣、枯枝、落叶。

　　清理到一半，院门再次被敲响，这次是太医院的金太医得了皇后娘娘的令，过来给宫里包括大格格在内的几位小主子把脉。

　　“皇后娘娘这次怎么突然这么细致？”张罗伊嘀咕，记忆里，以前皇后娘娘可从没有想的这么周到的时候。

　　“说是董庶妃之前下雨的时候，在我们这没借到生姜，就‘借’到坤宁宫去了……”小李子跟金太医带来的小药童碰巧认识，两人闲聊了几句，就把事情来龙去脉打听清楚了。

　　只是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就更生气了，“没想到我们千防万防，竟还是让董庶妃给算计了……”秋月几个眼睛都气红了。小李子也难得有些沉默，他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反倒张罗伊在气过一阵后就看开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后悔、气恼也没用。只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吧，她确实不及人家的手段，且有心算无心之下，她这遭不屈。

　　不过，这日子还长着呢，大家走着瞧呗。她倒要看看，董氏能不能笑到最后。张罗伊面上似笑非笑，眸中却是冷光四射，很显然，董氏这次是真的把她给惹火了。

　　*坤宁宫

　　打发了给宫里几位小主子把完脉，回来复命的金太医，紫玉一边给赫舍里氏解外袍，一边不解的看向赫舍里氏，“娘娘，您说董庶妃是真的让人去咸福宫张庶妃那借生姜没借着，才来咱们这，还是故意的？”

　　“这还用问，当然是故意的。”不等赫舍里氏开口，旁边碧玉直接抢过话头，看向紫玉的目光中直愣愣的透出一个意思，‘你是不是傻？’

　　紫玉却不理碧玉，只继续道，“奴婢有些不明白，董庶妃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人做事总有目的，可是这事，她真的看不懂，不知道董氏到底图的什么？从结果来看，除了让娘娘派了金太医出面给几个小主子把了个脉，在宫里添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好像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作用。

　　赫舍里氏摇头，“她这一计算计的可多了……”只是大多数人都没想明白罢了，紫玉看到的也只是表面，“其实被她算计的也不只是张氏，还有你家主子我。她这次找到我这来，虽说借的只是姜，可这内里蕴含的可就多了……这还是第一次，大家也就当个笑话，更多的还是笑话张氏技不如人，可再有一次，该被笑话、被训斥的就是你家主子我了……”这个董氏心里深着呢。

第15章 015 015

　　“奴婢还是不懂……”

　　“哎呀，你怎么脑子就是不开窍呢……你想啊？她因为一块姜求到我们坤宁宫来，这事传出去，人家会怎么说我们娘娘？人家不会说她穷的连一块姜都买不起，只会觉得我们娘娘故意苛待她。且她如今又有了身子，想的再多点的，还以为我们娘娘不喜她肚子里的小阿哥，故意想让她肚子里的小阿哥不能平安出生呢。”

　　“怎么会？娘娘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她们娘娘虽然偶尔也会小性嫉妒宫里的其他嫔妃，可却从来没对宫里的孩子下过手。

　　“那是我们知道，人家不知道的，可不会这么想，万一将来她肚子里那块肉当真有个三长两短，那些人自然而然就会想到今日这一出，娘娘也会成为众矢之的。为了不让人安上谋害皇子的名头，娘娘多多少少都要对她肚子里的那块肉上心些，这是其一；其二，她怀孕的事情虽然闹的阖宫皆知，可待遇却依然跟之前一样，她当然不愿意……只有把事情闹大，万岁爷的目光才会放在她身上，慈宁宫的太皇太后也才会注意到她。你看着吧，过不了多久，慈宁宫那边肯定会有所表示的。”蓝玉端着一壶茶从外面进来，接过碧玉的话茬。

　　紫玉闻言低下头细细消化、思量。

　　赫舍里氏则笑了笑，安慰紫玉，“不懂也没关系，细细品，慢慢就懂了。”也不是谁生来就懂这些阴谋诡计的。不过董氏这次的举动，也确定触及了她的底线。

　　看来还是她这些年太过仁善了，让这些女人一个个都觉得，只要把住了名，就可以骑在她脖子上作威作福了。

　　是，她确实爱名，没办法，谁让她家世不如钮钴禄氏，只有有了名，她这皇后才能坐得稳。可她也不是为了名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傻子。

　　换下外裳，赫舍里氏倚靠在躺椅上，从蓝玉手里接过茶盏端在手里抿了一口，然后突然看向旁边侍立着的蓝玉，“今日天晚了，蓝玉，明儿你亲自去内务府跑一趟，让内务府那边把董氏宫里缺的，符合规制的，全部都给她配齐了。然后再出宫一趟，寻一下三叔如此这般……”

　　也不知道赫舍里氏跟蓝玉说了什么，蓝玉听的是眼睛越来越亮，“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办好的……”等事情办好了，看看下次还有谁敢把主意再打到她们娘娘身上来。

　　蓝玉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对董氏算计她们娘娘这事，却也是极为恼火的。

　　这次正好也借着这事，让她们看看赫舍里家的能量。她们赫舍里氏家如今虽然没了索尼老大人，大老爷、三老爷可都还在呢。大老爷领着领侍卫内大臣的官、三老爷更是保和殿大学士，深得万岁爷信重。若是翊坤宫那位，来这么一招也就算了，毕竟人家身后站着钮钴禄氏全族，出身高贵。一个包衣出身的小小董氏，竟然也敢小瞧她们娘娘，算计到她们娘娘身上，也不看看娘家的大腿够不够粗。

　　蓝玉心下腹诽，次日一早便急急去了内务府。跟终于熬到解禁的日子，准备到坤宁宫报道，顺便找皇后娘娘好好道道这些日子以来受到的委屈的张罗伊正好完美错过。

　　“小主，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这第一天解禁，就去闹事，不会再被皇后娘娘给关起来吧？

　　碧云从离开咸福宫，知道张罗伊所思所想，这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

　　张罗伊笑着摇头，“放心吧，不会的”怎么说，她也是受害者。以她对皇后娘娘的了解，皇后娘娘不仅不会怪她，还会好生安抚她一番……

　　事实也确实如她想的那般，张罗伊进了坤宁宫后，赫舍里氏看她眼睛通红，眼泪一直在眼圈里打转，一副哀哀戚戚，欲言又止的模样，轻叹了口气。不仅没有怪罪她，还让紫玉去自己的私库给她取了几匹赫舍里家前几日刚送进来的时新料子，并一壶米珠，让她拿回去跟大格格一起做两身衣服，做几朵花戴。

　　对于她主动提起的禁足期间从猫狗房那边要了一个小太监这事，赫舍里氏也只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并未有什么落到实处的处罚。

　　毕竟，这事认真说起来，其实也有她的不是在里面。咸福宫那边伺候的人手不足这事，之前顾嬷嬷也提醒过她，只是那段时间刚好比较忙，她就把这事给忘了，后面又赶上张罗伊禁足，不在她跟前晃荡，她就更想不起来了。这次张罗伊说起这事也好，正好一次性给咸福宫那边补上。

　　至于董氏以及之前宫里关于大格格的闲言碎语一事，“你放心，本宫定然会给你一个说法。”

　　张罗伊听了这话一狠心，在大腿上狠狠拧了下，直接泪盈于睫，站起身感激的冲赫舍里氏一个劲行礼，“婢妾多谢娘娘，婢妾多谢娘娘……娘娘应该也听说过，婢妾跟董姐姐之间，那个一直都不太，不太和睦。不怕娘娘笑话，自打董姐姐那边查出有了身孕，妹妹这心就一直提着……”

　　至于为什么提着，当然是怕董氏将来有了孩子，因为她们之前那点事对她打击报复。没见董氏这还没怎么样，就已经开始算计她了嘛。

　　只是这话，大家一般都只心知肚明，从没人像张罗伊这样虽未明说，却暗示的这么明白罢了。

　　第一次遇上这样直白的，赫舍里氏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不过，嫔妃之间那些破事，她可不会主动去掺和，要不是职责所在，她甚至连理会都懒得理会。能承诺给张氏一个说法，已经算是她的仁慈了。是以，赫舍里氏只笑笑，权当没听懂。

　　碧云有点替自家小主尴尬，张罗伊一开始也有点尴尬，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她又没做什么坏事，不就真实袒露一下自己的心境嘛。她现在这心确实一直提着，生怕董氏这个疯子再给她突然来一出什么。

　　要不是这宫里不好换地方住，她都想跟赫舍里氏提一提，看看能不能让她去东六宫住，或者把董氏挪到东六宫去住。反正她是一点都不想跟董氏做邻居。

　　这么一想，张罗伊就更坦然了，演起戏来，也越发自如，那眼泪是说来就来，而且一来就跟那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停都停不下来。

　　赫舍里氏虽然不想管这事，却也不好由着张罗伊就这么一直在她的坤宁宫哭，正想简直安抚两句，然后岔开话题。

　　奶嬷嬷突然抱着承祜阿哥过来了。

　　“小阿哥起来见不到娘娘一直哭……”哄都哄不住，奶嬷嬷怕伤了小阿哥的小嫩嗓子，没办法只能把承祜抱过来。

　　赫舍里氏点头，虽然她并不愿意这么早把小阿哥置于包括张罗伊在内的后宫众人面前，可事已如此，也没有办法，而且小阿哥也确实哭的可怜，嗓子都已经哭哑了。看到赫舍里氏，一个劲伸着手想要她抱。那泪眼蒙蒙的小模样，别提多惹人疼了。

　　就是张罗伊这个第一次见小承祜真容的陌生人，都油然而生一股怜惜之情，“娘娘快抱抱小阿哥，抱抱就不哭了……”

　　“看来张庶妃经常抱大格格”赫舍里氏接过小承祜，哄了一会儿，把小人儿哄得停了泪，这才转头笑着看向张罗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罗伊总觉得这时候的皇后娘娘，比之刚刚真实了很多。

　　“那可不？”张罗伊按了按眼角，轻抹了把脸，笑着颔首，“现在已经算是好的了，如今大格格健健康康的能走能爬，能跟着松松玩，婢妾只多看着些就行，抱得也少了。之前生病的时候，那才辛苦，一天十二个时辰十个时辰都得抱着，婢妾这一双胳膊差点都没给抱废了……”，想想那段日子，张罗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赫舍里氏点头，这事她也听说了，确实很不容易，所以大格格病愈后，宫里不少人都说张罗伊性子变了，赫舍里氏也没觉得奇怪。想来任谁，经历了那样艰难的一个月，都会有点变化吧？

　　“叫娘娘见笑了。”似是突然回过神来，张罗伊歉意的笑笑。

　　赫舍里氏摇头。

　　然后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儿育儿经，看着时间差不多，张罗伊便起身告辞了，“时间也不早了，婢妾就不打扰娘娘跟小阿哥了……”

　　从坤宁宫出来，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辰时末，张罗伊因为好些日子没能出门，觉得看什么都新鲜，又转道御花园转悠了好半天，才溜溜达达的往回走。

　　回到宫里秋月她们早就等急了，“小主怎么才回来？若不是坤宁宫的姐姐送了布匹、米珠来，说是皇后娘娘的赏赐，奴婢还以为您在坤宁宫那边出什么事情了呢？”

　　“没出事没出事，就是路上看风景好，多看了会儿而已。”张罗伊笑着上前把大格格从地上抱起来，亲香了一番，然后转头看向桌子上摆着的几样物件，“这就是娘娘送来的料子？还真都是好料子”这一趟倒是值了，接下来，就看皇后娘娘要怎么给她个说法了。

第16章 016 016

　　“小主，好消息，宫外的董家出事了。”又是新的一天，张罗伊刚刚握着大格格的小手，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完水，小李子就兴冲冲的跑回来了。

　　因为在咸福宫，吃食好了不少，这几天下来，小李子身上也长了点肉，看着比刚来那会儿好了很多，最起码笑起来没之前那么渗人了。

　　“真的，太好了”听到这么个大好消息，旁边正跟苦着脸跟乔嬷嬷，春月，碧云她们一起做着绣活的秋月第一个跳了起来。碧云她们也都很高兴。

　　张罗伊虽也高兴，却还是问道，“什么情况？”

　　“说是董庶妃家里的兄弟仗着董庶妃怀孕，在外面强买强卖，还险些害死人命，被人给告到衙门去了。”

　　“这么巧？”张罗伊挑眉，昨天皇后娘娘才说会给她个说法，今天董家就出事了？这时间巧的说不是皇后娘娘动的手，她都不信。

　　小李子也若有所思点头，“确实很巧，而且奴才刚回来正好看到蓝玉带人进了隔壁储秀宫……”看那架势，恐怕也跟这事有关。

　　张罗伊点头，那就等等看最后董氏到底能落个什么处罚吧？希望不要令她太失望。否则，张罗伊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团子，轻呼出一口气，她可能就要自己动手了。

　　*储秀宫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心思动的太多了，今天一早醒来，董氏这身子便有些不爽利，还没下床便呕了好几次。

　　好不容易呕完了，总算有些精神，又听宫人说起宫外自家兄弟做的那些个事，一时火气上来，胸口又是一阵不舒服想吐。

　　宫人正忙着劝慰给她顺气，蓝玉就在这时候带人进了储秀宫。

　　“……哎呀，真是稀客，蓝玉姑娘怎么到我这儿来了？”蓝玉来势汹汹，一看就是来者不善，想到刚刚听说的那些事情，董氏心下着急，这胸口就更难受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下胸口那股想要吐的感觉，跟蓝玉打招呼，又招手让旁边傻愣着的宫女给蓝玉上茶。

　　“蓝玉姑娘过来这个时候过来，可是娘娘那边有什么旨意下来？”

　　蓝玉先按规矩福身给董氏行了一礼，这才笑着点头，“前朝的事情想来董小主也已经知道了。董家二爷在外做的事情，现如今引得京城民怨沸腾……万岁爷让人送话到坤宁宫，我们娘娘也是迫不得已，还得委屈小主在这储秀宫里待上百日，另外宫规戒律劳烦小主没事的抄上百遍……我们娘娘还说了，小主在这储秀宫待上百日后，这储秀宫里的景儿看的怕是也厌了烦了，娘娘给小主在承乾宫那边另找了一处地方。到时候小主搬过去住，也能开心一点……”

　　*

　　“所以，皇后娘娘是让她禁足了？而且等禁完足，就要牵宫？”想到以后很长时间都不用面对董氏，更不用再跟董氏做邻居了，张罗伊整个人兴奋的想大吼三声。

　　哎呀，“皇后娘娘真好……”这处罚，可真是深得她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