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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然后是皇子们离奇死亡,只剩下一五岁的地位低微的小皇子。

  陛下驾崩,幼帝登基,权贵老臣被杀,大肆提拔寒门,广开恩科。

  梅卿还记得,玉梨和谢公子成婚那日,正是先皇驾崩当日。

  怎么可能是摄政王呢。

  梅卿抬起僵硬的脖子,再次看向摄政王。

  谢尧垂首看着他,如神祇垂视蜉蝣,他忽而勾起一抹冷笑。

  梅卿心头一震,这笑与那日玉梨夫君的气质别无二致。

  可是,门阀世家嫡公子,诡谲政斗中的胜利者,怎会与遥远溪合县的伞匠之女有关联呢。

  梅卿跪着许久未动,侍人生怕他因不满官职对摄政王大不敬,暗中提点。

  梅卿反应过来,失魂落魄起身,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少顷,摄政王起身,上前到丹陛之上对他们训话。

  “服官伊始,正尔等展布经纶,酬报君亲之时。诸君当思一命之荣,皆出朝廷之特简,寸禄之养,悉关黎庶之脂膏。望诸君,秉忠贞而事君,持慎廉以律己,勤政事以安民。”

  先前听说摄政王少年将军出身,本以为没有多少文墨,没想到谈吐不凡,果真有帝王之姿。

  众进士跪拜谢恩。

  之后是琼林宴,摄政王提前说了不会参宴,诸位又是松一口气,又有些失落。

  出了含元殿,梅卿的脸色仍旧苍白。

  有人说摄政王不近女色,无妻无妾,独居皇宫。

  玉梨无名无分,与外室无异。

  他和玉梨之于摄政王便如蚍蜉与象。

  玉梨急于与他撇清关系,是迫于摄政王的控制,也是为保住他的命。

  梅卿想笑,苦涩填满肺腑,嘴角似有千钧。

  他该恨的,可是,在摄政王之前,他为求上榜,四处求人行卷,受尽屈辱不得,是摄政王给了他进士及第的机会。

  谢尧不去琼林宴,命人督促新科进士明日即赴任。又在御书房处理了些略紧急的奏折,到最后终究是看不进去,但日头还早。

  数着时辰,打算再过两刻钟就走,松鹤忽然来报。

  “那对夫妇已上门,王妃准备见他们。”

  谢尧没有忘记整治宋家三口人,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今日他们上门,不敢惹玉梨半点不快。

  谢尧嗯了一声,放下笔,立刻起身,“现在就回去。”

  

  宋家的人又来了,玉梨不想见他们,但丫鬟来传话,说他们在府外守着一直不走。

  玉梨觉得仿佛被人讹上了,不遂他们的愿,他们一直不走,丢人的就是谢尧。

  她最终想了个打发他们的说法,保准能横扫那三人和背后的梅卿,让人把他们放了进来。

  到了厅里,玉梨只看见夫妇二人,没见她那个耀祖弟弟。

  正狐疑之际,宋母面带急色,来拉她的手。

  听得她说:“女儿啊,前些日子是娘错了,不该劝你二嫁,看在娘生你养你的份上,你原谅爹娘吧。”

  玉梨还没来得及惊讶。

  宋渚半垂着脑袋,对她扯出笑,“丫头,是爹糊涂了,没想到咱女婿是那样有本事的,咱不改嫁了,跟女婿好好过。”

  从前这无良爹看玉梨,就像看家里值钱的物件,整天一边打压她,一边想着把她卖个高价,今天对她的笑,竟然有几分讨好。

  玉梨按下惊讶,不动声色道:“我本来就不会改嫁。你们怎么转了性子,发生了什么,你们那宝贝儿子呢?”

  说起他们的宝贝儿子,宋母就不停拭泪,宋渚给她使眼色,她才收起哭相。

  玉梨猜到发生了什么,这两个大概是来找谢尧帮忙的。

  但他们却不提见女婿。讲了许多玉梨小时候的事情,诸如给她买糖葫芦,过年买新衣服之类,仅有的一点儿温情,被翻来覆去提及。

  玉梨穿越过来时,继承了原身部分记忆。

  原身的父母是十足的偏心,好的都紧着耀祖弟弟,剩的才给她,弟弟好吃懒做,她却粗活累活都干。

  玉梨在现代是独生女,爸妈虽然对她严格,期望很高,但尽己所能给她最好的,家务会做就行,只要妈妈在,她就可以懒着。

  初来这个时空,她才知道爸妈是最爱她的人,她出车祸死了,爸妈一定悲痛欲绝,那段时间仿佛是她失去了爸妈,常莫名其妙哭泣。

  但只得到这夫妻二人的忽略,甚至是奚落。

  即使有原身的记忆,玉梨也没把他们当父母过,他们也没把她当亲生女儿爱护过,即使是十月怀胎娩出她的宋母。

  她都怀疑她能穿越到宋宜身上,是因为她抑郁而死。

  好在她宋玉梨不是他们所生所养。

  “说够了么?”想起了爸妈,玉梨更觉他们不配为人父母,语气冷淡。

  两人收起笑,看着玉梨,满脸忐忑。

  玉梨挂上职业微笑,“既然你们对我如此贴心,我想问爹娘要个东西,爹娘应该会答应吧?”

  宋母连连点头,宋渚却迟疑。

  玉梨把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说,“我想把我那五十两银子要回来。”

  宋母想答应,宋渚似有不舍。

  玉梨知道这老头爱钱如命,笑道:“对了,还有我那丫鬟的身契,也一并给我吧。”

  宋渚不点头,闷着一张脸,大概在想怎么讨价还价。

  门外起了脚步声。

  玉梨像上次那样把旁人都支开了,不该有人进来才是,回头去看,见是谢尧迎着夕阳而来。

  他穿着月白襕袍,不知是什么料子做的,在阳光下泛着光芒,将他整个人都覆上了柔润的色泽。

  他身形高大,比面前的宋渚高一个头,肩背也宽阔,朝她走来时,专注地看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他到了身边,玉梨觉得更有底气了。

  不打算接受宋渚的讨价还价,却见宋渚和宋母膝盖一软,要对着谢尧下跪。

  “岳父岳母这是做什么,起来。”谢尧道。也不去扶,嘴角仿佛带着笑意,但眼中分明是冰冷的。

  宋渚和宋母站起来,躬着背,缩着肩,只抬着额头看他,十足的恭敬。

  玉梨险些以为他们知道谢尧是摄政王了。

  “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宋渚颤声说,看一眼谢尧威严莫测的脸,话都说不清了,也没了弯弯绕绕,直接求道,“求女婿给京兆尹说些好话,让他放了小人的儿子,小人愿意给钱,多少都行。”

  玉梨这下知道了,原来是耀祖弟弟被抓了。

  她心里窃喜,与谢尧对望一眼,谢尧看她有些暗藏的得意,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谢尧说:“京兆尹虽是我好友,但此乃公案,我一介商户,插不了手。”

  宋渚脸色一白,还是求道:“我打听过了,他受过女婿的恩,只要女婿开口,他能给我儿判轻一些也好啊。”

  宋母也说:“是啊,女婿能不能看在玉梨的面子上,说句话,就一句话。”

  好像这一句话对他只是举手之劳,而玉梨愿意卖她的面子救弟弟似的。

  玉梨捏了捏他的手,左右摇了摇,示意他拒绝。

  谢尧却道:“我试试。”

  玉梨看他,他回以温和一笑。

  他们还没默契到那个程度,玉梨还当他真为了她要去帮忙。

  如果他是普通商户,这句话不一定管用,可他要是以摄政王的身份去,不说话京兆尹也把人伺候好放出来。

  玉梨略有排斥,放开了他的手。

  夫妇俩当得到了保证,感恩戴德致谢。

  谢尧道:“方才我听玉梨冲你们要什么,可是什么稀罕的玩意儿?”

  宋渚堆笑:“不是,就一个丫鬟和几十两银子,银子马上就能给,那丫鬟的身契不在身上,小的过几天回去就亲自送来。”

  “不行,要先给我。”玉梨道。

  宋渚看向谢尧,谢尧不语。

  “好。”宋渚答应下来,“我回去立马写信让人送来。”

  天色已晚,到了饭点。玉梨本来不打算留他们吃晚饭的,但谢尧在,虽然他们没有为人父母的样子,但她不想让谢尧显得失礼。

  还是留了他们吃晚饭。只不过在吃了饭没多久,就借口天晚了,路上不安全,要送客。

  玉梨礼数做得周到,临走还让人备了些礼品,是胡叔他们做的糕点。

  走时谢尧没来送,不见女婿在场,宋渚又恢复了丑恶嘴脸,但他一言不发,只是走在前头。

  玉梨和宋母并肩而行。

  宋母跟她说话,哭诉她儿子是怎么被抓的,玉梨毫不关心,只淡淡应着。

  哭诉完了又抱怨,抱怨宋渚有了钱,却更加吝啬了,只给她微薄家用,其余的都在他手里。

  玉梨觉得意料之中,又听宋母说,“你不知道,你爹在你嫁人后没几天,就讨了两个小妾,年龄比你还小呢。”

  玉梨这才有些惊讶。宋渚年逾四旬,居然娶了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会有人家狠得下心,把女儿送给这样的东西做小老婆。

  宋母含泪接着说:“人穷有穷的过法,富了也不一定是什么好日子。天底下的男人,就没有富贵了不想女人的。”

  宋母话糙理不糙,玉梨没说什么。

  宋母扯到她身上,“你不是说女婿时常不回家吗,他在外面有没有别的女人?”

  玉梨否决:“他不会有别的人。”

  看玉梨如此笃定,宋母只苦涩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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