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老邱哈哈笑，“人的屁股蛋当然不好吃，猪后鞧老香了，等找着你爸妈，让他们去市场割块后鞧肉，给你做锅包肉，切厚片拿刀背把肉拍散，裹上土豆粉，千万别用红薯粉，红薯粉粘性大，炸出的肉不脆……”

　　这都是啥呀？这个秘境的凡人话怎么都这么多！

　　小念白被灌了一脑袋锅包肉的做法，迷迷糊糊又被抱进另一间办公室。

　　老邱把她往地上一杵，“你搁着待着哈，大爷去跟领导汇报下情况。”说完，赶紧跑去隔壁的所长室。

　　一屋子全是穿制服低头忙碌的民警，小念白的大眼睛在他们橄榄绿警服上瞄了一圈，又往旁边扫了扫，随即被一样物事吸引，这里有琉璃镜欸！

　　蹭蹭蹭来到墙上挂着的仪容镜前，下巴抬高四十五度，小家伙照完正面，照侧面，连后脑勺都没忘，美滋滋地欣赏起自己化形后的“盛世美颜”。

　　鼻孔对着镜子吹气，咧着小嘴自吹自擂，“这是谁家的小仙人呀？可太美啦。”

　　胖手拍了拍头上“两只角”，又聪明地把脑门上的大包盖住，“没瑕疵就更好看啦。”

　　拿着材料路过的户籍科民警王丽被她臭屁的小模样逗得不行，赞道：“你词汇量挺大，还会说瑕疵呐。”

　　我知道的多着呐，念白得意地挑了挑小眉毛。

　　王丽嘎嘎乐，“这小孩谁家的？怎么这么逗。”

　　给孩子找妈可是大事，所长老孙听完汇报，立即从办公室出来。

　　“小孩儿，知道自己叫啥不？”老孙瞅这孩子古灵精怪的，不知道家在哪，应该知道名字，有名字方便找人。

　　念白险些被老孙身上的烟味熏个跟头，往后撤了撤，把自己贴在镜子前，本来想摇头的，摇了一半，又变了主意，鼻孔对着老孙，梗着脖颈嚣张道：“吾姓老，名祖。”

　　修仙界按实力论辈分，100岁的练气见到50岁的筑基也得喊声师叔，遑论她这只界域唯一寿与天齐的龙族，尔等凡人快来拜见老祖。

　　她可不傻，来到陌生之地，又实力全无，不嚣张点容易被欺负。

　　一声老祖提神醒脑，熬了一宿的警察叔叔们把困倦都笑没了。

　　“老邱，你咋捡了个祖宗回来。”

　　“哈哈哈，老祖的妈叫什么？女娲？”

　　算命老头正在配合调查，没管住嘴，插话道：“她说她爸妈死了。”

　　老邱烦死了他那张破嘴了，“三岁孩

　　子说啥你都信，你还算啥命啊？算算自己什么时候进孤家子吧。”

　　“孤家子系哪？”某小孩好信儿地打听。

　　“孤家子精神病医院。”老孙笑着解释了一句，“孩儿啊，老祖可不是名字，你再好好想想，你家里人平时都叫你什么，记不得大名，小名也行。”

　　念白大眼睛咕噜噜做了一圈圆周运动，她是小孩，又是龙，化形的这个身体好像是个女的？应该是吧？

　　“吾叫小龙女。”

　　“哈哈哈哈哈哈。”满屋民警的大笑声快把房盖顶开了。

　　念白困惑地皱了皱眉，这些人吃笑丹啦？

　　有个年轻警察逗她，“小龙女老祖，你是从你家祖坟里钻出来的？”

　　我是从潭子里钻出来的！

　　王丽笑得快岔气了，拽了拽小孩脑袋上的红飘带，“你是红包版小龙女。”

　　小念白皱起的眉头又挑成了八字，难道这里也有个叫小龙女的？

　　孙所长给小孩整不会了，瞅见她的米老鼠肚子兜，“王丽，你翻翻她的兜，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念白自我保护意识老强了，见女民警要搜身，小身子都要缩进镜子里了，捂着肚子不让搜，“恁揍啥？恁要弄啥嘞？”

　　“哎呀，恁还是贺南的小龙女！”老邱头更大了，跨省寻亲老麻烦了。

　　好像不是？

　　王丽在小孩胖手的堵截下，从她兜里拽出一只压扁了的纸鹤，纸鹤上有字，瞅着是张印刷潦草的广告单，人贩子可没耐心叠纸鹤哄孩子玩，估计是被拐前家里人叠来逗她的。

　　王丽展开纸鹤，大家伙放下手里的活，全都凑了过来，念白垫着脚尖抻长脖子也去望。

　　一个好心的警察叔叔帮她念出来，“进口最新特药，一针见效，包治包好，男女淋//病、梅//毒，对久治不愈的性//病有绝招……”

　　小孩听着这内容像医修在揽生意，好治包好，还是蛮厉害的医修呢，治病救人是好事，她热情地招呼大家：“你们都去治哈。”

　　民警们：“……”

　　不治，没病！

　　这张电线杆子的“好朋友”倒也挺有用，上面有江湖骗子的地址——老道口车站南行五十米，铁路局印刷厂后身大鹏旅社211室。

　　要是家人叠的纸鹤，这孩子就不是河南小妮儿，还是谭城本地的。

　　合着都是铁路片区，铁路局印刷厂就在长虹桥东边，离得老近了，老孙松了一口气，吩咐底下人，“赶紧给民族街派出所打电话，问问有没有家长报案。

　　王丽，你给市局和区分局打过去，把孩子特征描述下，让他们发个通报……”

　　话没说完，办公室桌上的总机响了，老邱跑过去接的，“什么？戴豫闺女丢了？巧了，我们这刚发现个走失儿童……对，小孩穿红衣服，兜上有个米老鼠，红色小皮鞋……赶紧过来接人！”

　　全对上了，小龙女原来是内部家属。

　　老邱高兴之余，只有一个疑惑，电话那头说这孩子有自闭症，不会说话，跟人沟通困难。他捡着的小宝贝沟通起来是挺困难的，可说话老溜了，还会学人说河南话呢。

　　总不会整岔劈了，连头上的两个揪都对得上，谭城还能再找出一模一样的小龙女来吗？

　　没想到这孩子竟是市局大名鼎鼎的戴豫的闺女，戴豫前不久离婚了他倒是知道。哎，没准离婚是跟孩子的病有关。

　　话说回来，这孩子到底有没有病？

　　家属必须优待，念白被请进所长办公室，挨着孙所长并排坐在办公桌后面。

　　老孙复核底下人整理的问询单，念白终于吃上饭了，捧着一个比她脸还大的韭菜盒子吃得喷喷香。

第4章 我什么都知道，偏不告诉你！

　　派所里没食堂，韭菜盒子是在外面早点摊买的。

　　这几年下岗再就业的多，卖早点的竞争十分激烈，味道不好，立马淘汰。所里常买的这家物美价廉是出了名的。

　　“九月韭，佛开口。”秋天的韭菜不辛辣，还渗着一丝甜。鲜韭菜里掺了鸡蛋碎，木耳碎，小虾米，四鲜合一，包好的盒子上油锅，翻两个面就熟。

　　面皮焦香，内里多汁，这是一张鲜美得可歌可泣的韭菜盒子。念白啊呜一大口，把自己吃成了双颊鼓鼓的松鼠妖。

　　小蜃龙在修仙界哪有这个待遇，平时除了嗑兽丹，顶多被投喂点灵果，嘴巴淡出个鸟，冷不丁被韭菜洗礼了味觉，为了这口吃的恨不得赖在这里不走了。

　　这个秘境的天道果然是盒子成了精，连好吃的饼都叫盒子。

　　老孙从报告堆里抬头，好家伙，吃成了大油脸。从抽屉里找了条干净毛巾，给小孩擦干净，又倒了杯豆浆推到她面前，“韭菜盒子咸，喝点豆浆顺顺。”

　　念白听话地喝了口，立即皱眉，嫌弃道：“没味儿。”

　　老孙忍俊不禁，“你口儿还挺重呀，那再给你搁一勺糖。”

　　喝了加糖的豆浆，小孩满意地弯了弯大眼。她是懂得礼尚往来的好神兽，总不能白吃了人家的东西，拍了拍老孙胳膊，念白老祖大方许诺：“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老孙又笑，“你就不用了，让你爸来。”

　　念白鼓了鼓包子脸，看不起谁呢。不说宗门的其他大能，光她的主人玉衡真君，修仙四艺样样精通，回头拜托主人在御澜潭底设个定向传送阵，她可以想来就来，想报答就报答，想吃多少韭菜盒子就吃多少。

　　自从进了派出所，她就意识到先前的判断好像错了，见到的人没一个身带灵气的，这里好像没人修仙，就是个凡人界域而已。

　　回春丹对了水，她甚至能报答这个秘境的所有人。

　　小念白只有一点想不明白，爸爸好像是爹爹的同一种称呼，这个所长认识她的爸爸，她一只外来的龙，为什么会在这里有父母？

　　说爸爸，爸爸到。

　　念白看到门口出现的熟悉面孔，兴奋得小脸通红，呲溜窜下椅子，张着胳膊就往戴豫身上扑，“主银，你来接我啦！主银，我错啦，再也不乱跑啦。”为了不被关小黑屋，认错特别积极。

　　戴豫由于太过惊讶，一时忘了反应，任由小家伙把他当树桩子，猴儿似地蹭蹭蹭爬上来，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传呼只有短短一句，说女儿在长虹所，让他过去接人。也没说他失而复得的宝贝女儿会说话了，戴豫罕见地失态了，确切地说，面对奇迹有种近乡情怯的恐惧。

　　女儿刚生下来时看不出来，六个月过后，渐渐显露出异样，眼睛很少注视人，逗她，从没笑过。过了一周岁生日，连爸妈都不会叫，听力是正常的，喊她名字却从来没有反应。

　　一开始全家还心存侥幸，有不少孩子开口晚，可两岁生日都过了，孩子还是一句话都不会说，每天搂着个布娃娃，一动不动坐在电视前，反复看同一个节目。

　　医院去过无数次，大夫们都不太乐观，但还没到确诊年龄，直到今年三月份，孩子三周岁后才下了诊断书。

　　他的心肝宝贝得的是孤独症，发育障碍中最有代表性的疾病，治愈希望渺茫。

　　他认命了，不认命又能怎样？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就拼命把女儿护好。结果还是差点把女儿弄丢了，他这个父亲当得一点都不称职。

　　念白没舍得撒手，抻长胳膊，把小身子往后撤了撤。离得太近，不适合大眼瞪小眼。

　　嘿嘿，有主人的崽崽是个宝，得知自己失踪，主人第一时间就找了过来。原来主人来这个秘境也会入乡随俗，头发短了，法衣换了，五官倒是没变，灵力没了，少了些仙气飘飘，整个人就……

　　“主银，你都丑了。”念白咧着小嘴乐了一会儿，立即开启攻击模式。

　　“你为什么叫我主人？”戴豫激动归激动，职业病犯了，也开启了问询模式。

　　“你捡了我，就系我的主银……”不对劲！念白的大眼睛因为惊讶，瞪成了个正圆。

　　主人的问题好傻，主人好像失去原来的记忆了！

　　为什么会这样？自己的记忆都还好好的，主人的修为可比自己高多了。念白先是不解，八字指一黏上下巴，老灵了，立即想到了原因。

　　修行越往上越难，光静修没用，心境的进益反而是关键。好多高阶修士会封了修为和记忆，去凡人域体

　　会世情百态，弥补心境的缺失，所谓红尘炼心说的正是这个。

　　哼，来凡尘历练有什么不能说的？还骗她去访友了，念白撇撇小嘴，感情不是主人来救她回宗门，是她跟主人难舍难分，天道安排她跟主人一起历练呢。

　　想明白了缘由，小神兽彻底放心了，只要跟主人在一起，在哪都行，何况这里还有好吃的韭菜盒子。

　　历练需要本人自行挣脱封锁的记忆，否则事倍功半，她一定要守住秘密，不能多嘴。

　　孩子还是太小，藏不住事，光记得把小嘴捂住，对着戴豫又是挑眉，又是挤眼睛，用上半张脸来气人，“我什么都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眼见着自家芳龄1195天的大宝贝从木头洋娃娃变成一秒钟800个表情的搞怪小孩，戴豫的心脏有些受不了，急需缓一缓。

　　父女连心，他怀里的小孩小手糊上他的左胸，煞有介事地评价道：“你气血挺足吗。”

　　顾不上女儿怪里怪气的用词，戴豫开口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小心翼翼地央求，“可以喊我一声爸爸吗？”

　　小孩特给面儿，小声音又奶又脆，“爸爸！”

　　孝顺不过一秒，小孩握住肉拳捶老爸肩膀，“我喘不上气了，坏主银，坏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