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节

　　不过那些都是秋后的蚂蚱了，林柊都不需要亲自带兵出征，他只需要坐镇京城, 让麾下大将率军出征, 征讨不臣。

　　一直留在黎城帮林柊坐镇大本营的司源, 在林柊打下京城之后, 也被林柊接到了京城来。

　　事情非常巧合的就是，司源来到京城，住进忠义王府的那一天，正好赶上恢复本姓的温嘉荣前来拜见林柊。

　　之前曹嘉荣运气极好的抓到了于家父子的行踪，算是摆脱了林柊手握把柄的控制, 但曹嘉荣很机灵的没有直接脱离林柊, 反而依旧在为林柊效力，就是不那么听话了, 更倾向于想与林柊合作。

　　只是曹嘉荣没想到的是, 林柊这么快就打进京城，他这个北厂掌权者也得看林柊的脸色苟活, 合作什么的自然是毫无资格了。

　　曹嘉荣倒也能伸能屈，果断的对林柊纳头便拜，转投林柊麾下。

　　并且他还主动恢复了自己温嘉荣的身份，意思就是向所有人表明，自己姓温，是被皇帝抄家灭族的温家之遗孤，与当今皇帝有灭族之仇，此仇不共戴天。

　　所以他对林柊绝对是忠心耿耿的。

　　就算是温嘉荣还想继续对皇帝效忠，皇帝也不会信任他这个温家余孽的，温嘉荣这是相当于自绝后路，以此对林柊表忠心。

　　林柊当然是不计前嫌的收下温嘉荣了。

　　之前温嘉荣的那点小心思小算计没给林柊带来什么损失，林柊心胸大度，在温嘉荣还有不错的利用价值的情况下，当然不会计较这点小事。

　　温嘉荣有林柊的支持，几乎是很快就踢掉了北厂的其他掌权者，自己独掌北厂大权，林柊不适合出面去做的事情，都由温嘉荣以北厂的名义去做。

　　反正北厂早就臭名昭著了，也不在乎多一点骂名。

　　温嘉荣主动愿意当一把万人唾骂的刀，林柊肯定也不会拒绝啊，而且不得不承认，温嘉荣很多事情的确做到他的心坎上。

　　比如有一位名气很大的大儒写文章骂林柊是乱臣贼子，揭下了林柊‘清君侧’的遮羞布，把林柊的野心公之于众。

　　林柊的野心路人皆知，难道别人都是傻子不知道这件事吗？但为什么都不说？还不是因为忌惮惧怕林柊如今的威势，全都缄默不语吗？

　　就这个大儒表现得好像天下所有人皆醉，唯他独醒一般，直接把遮羞布扯下来，把真相公之于众。

　　林柊很尴尬啊，这种事能做但不能说，说出来就名声不好听了。

　　可是他也不好出面去跟那个大儒对骂，毕竟人家说的也是事实，他站出来跟人家对骂不仅掉份儿，还可能骂不赢。

　　林柊也不好派人去把这种骂自己的黑子干掉，不然人家前脚骂了他，后脚死得不明不白，岂不是掩耳盗铃？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就在林柊斟酌该怎么处理才能既能让黑子闭嘴又能不伤害自己名声的时候，温嘉荣主动站了出来，他带着北厂的人直接冲进那个大儒的府上，以那个大儒对皇帝不敬的名义把他们全家都下了诏狱。

　　温嘉荣在改回温姓之后，就相当于是自绝于皇帝，对林柊表了忠心，但如今名义上皇帝还是皇帝，林柊只是忠义王。

　　北厂的厂公不可能名义上去效忠一个王爷，而不是效忠皇帝。

　　所以哪怕事实上所有人都心里清楚，温嘉荣这个北厂厂公实际上效忠的是林柊，但名义上温嘉荣还是效忠皇帝的人。

　　至于说温嘉荣是曾经被皇帝抄家灭族的温家余孽，会对皇帝心怀怨恨什么的，哪怕大家都知道温嘉荣可能会因为家族被灭怨恨皇帝，但温嘉荣明面上冠冕堂皇的说什么‘温家罪有应得自取灭亡，陛下英明神武，哪怕我同为温家人，也是忠君为主，绝不敢对陛下有丝毫怨言’。说得好像他对皇帝有多么忠心耿耿一样，哪怕全家被杀依旧选择效忠皇帝。

　　皇帝当然知道温嘉荣这话是假的，很多人都知道温嘉荣这是言不由衷的漂亮话，但架不住这话是政治正确啊，谁敢说温嘉荣为了效忠皇帝而选择忘却家族仇恨是错误的？谁敢揭穿温嘉荣其实对皇帝心怀怨恨想为家族报仇的真相？

　　大家都缄默不语，默认了温嘉荣明面上还是皇帝的忠臣这个设定。

　　那么此时温嘉荣率领北厂的人抓捕大儒全家，用大儒对皇帝大不敬的名义，也是合情合理的。

　　这个大儒对皇帝哪里不敬？

　　皇帝都夸林柊是帮忙铲除奸佞小人救驾的忠义之辈，还不惜破除世宗规定异性不得封王的祖宗规矩，封了林柊为忠义王。

　　忠义王这般由皇帝亲自定论为忠义之辈的王爷，竟然被这个大儒如此辱骂泼脏水，那么岂不是对陛下不满？对陛下大不敬？作为陛下的忠实走狗，温嘉荣率领北厂的人前来抓走对陛下大不敬的乱臣贼子全家，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温嘉荣这么一行动，不仅帮林柊解决了黑粉黑他的问题，还把随便抓人全家下诏狱的锅给扣到皇帝头上去了。

　　那些不明真相，容易被人愚弄的普通人，自然就会以为温嘉荣对外表现出来的就是真相——大儒侮辱皇帝钦定的忠义之辈，对皇帝大不敬，皇帝的忠实走狗北厂厂公温嘉荣将这个不敬皇帝的大儒全家下狱，都是这个大儒自找苦吃。

　　而那些知道真相的人心里都清楚，温嘉荣真正效忠的是那位所谓的忠义之辈忠义王林柊，抓捕这个大儒的原因也是这个大儒揭穿了林柊的假面和野心，才遭此横祸。

　　许多还心念皇室的人只觉得兔死狐悲，但像这个头铁的大儒那样敢拿全族的性命去逞口舌之利的人终究还是没有几个的。

　　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这一切。

　　皇帝在心中暗暗悲痛自己又少了一个忠臣，但也没有站出来保下这个大儒全家的意思，同样沉默的看着为他效忠落得这样一个下场的忠臣被温嘉荣抓进诏狱之中。

　　有不甘心的保皇党悄悄联系皇帝，意图商议解决倒反天罡的林柊的办法。

　　之前朝臣们齐心协力的与皇帝作对，是因为皇帝信任重用北厂，北厂与朝臣是站在对立面上的，所以就算是朝臣中的保皇党，也会为了对付北厂而暂时跟皇帝站在对立面上。

　　如今温嘉荣统帅的北厂真正效忠的对象是林柊，那么朝臣里的保皇党自然而然的就继续选择站在皇帝那一边，哪怕如今局势对皇帝如此不利，他们依旧忠心不改。

　　不过林柊看着温嘉荣送过来的保皇党官员去皇宫面见皇帝，双方商谈怎么对付他的详细对话内容，整个人都沉默了。

　　不是，这群家伙这么废物的吗？这是密谋吧？居然还有这么大声的密谋吗？这是生怕他的人听不见啊！

　　这群人真的是保皇党吗？不是来拿自己的性命去坑皇帝的吗？

　　要不是林柊确信自己没派卧底过去，他都要怀疑这些保皇党是自己派去的卧底，专门坑皇帝的。

　　林柊看着面前恭敬站着的温嘉荣，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办的不错。”

　　虽然有这群保皇党与皇帝密谋之时毫无戒心的原因在其中，但温嘉荣率领的北厂探子也确实很给力，将皇帝的一举一动都监视到位，让林柊很满意。

　　这时，王府管家来报：“王爷，方大人将老爷接回来了，即将到王府之外！”

　　林柊诧异的问道：“爹到了京城怎么不提前跟本王说，让本王亲自去城外迎接啊！竟然等爹到了王府门口才来报，你们也太怠慢了！”

　　林柊压下心头的怒火，暂时没时间处置这些怠慢自己老爹的奴才，匆匆往王府门口走去，亲自迎接司源入府。

　　司源早猜到林柊可能会生气，所以在见到林柊之后就跟他说：“是我叫他们瞒下来的，接什么接，我回自己儿子家，还要儿子去城外接，这么大的排场太惹眼了。”

　　林柊无奈的应是，这也是他的一番孝心，不过司源不喜欢，他也无可奈何。

　　司源目光落到跟在林柊身边一起来迎接他的阴柔俊美青年。

　　林柊会意，主动介绍道：“爹，他就是北厂的厂公温嘉荣。”

　　司源点了点头，还真是巧啊，一回京城就遇见了原男主温嘉荣了。

第219章 我才不当忠仆呢！

　　温嘉荣恭恭敬敬的朝司源行礼, 一点儿都没认出来眼前这个雍容尊贵的男人就是曾经他恨之入骨的将他送去于家的家仆。

　　温嘉荣对自己被送入宫中变成罪奴小太监，要说最恨的人当然是将温家抄家知罪的皇帝，其次就是不肯包庇自己, 将自己交了出去的的外祖于家, 最后就是那个从温管家手里把他接过去却不肯忠心耿耿带着他逃命, 把他送去于家的不知名家仆了。

　　温嘉荣在皇宫里稍微混出头之后，第一个就是想找那个家仆报仇雪恨，毕竟那个时候不管是皇帝还是于家, 都暂时不是他一个皇宫里稍微混出一点名堂的太监能报复的。

　　柿子要捡软的捏，报仇当然也要首选找最容易报复的那个仇人。

　　只不过温嘉荣当时作为尊贵的温家小少爷，根本没怎么纡尊降贵的去看那个抱着自己从温家去了于家的家仆的脸，也不怎么记得他的长相，而派人去调查打听也无从调查起, 毕竟温管家是避着人悄悄把温嘉荣从后门送出去的, 温管家已经死了, 自然就无人知晓他是将温嘉荣托付给哪个家仆了。

　　温嘉荣调查无果, 也只好暂时放下，后来他在北厂对京城满朝文武严密监控以及挑选幸运儿杀鸡儆猴的时候，将于家充作了那只鸡，也算是报了一部分的仇。

　　后来他背刺皇帝，投靠林柊, 虽然还没把皇帝搞死, 但他已经可以预见林柊日后上位了皇帝会落得怎样的下场，而且皇帝失去了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力, 只怕比死了都难受, 所以皇帝的这份仇他也算报了。

　　在皇帝和于家这两个仇家都已经被温嘉荣报复之后，那么曾经没报复到的那个家仆就成了温嘉荣心底的一个结, 只不过一个不怎么记得容貌也不知道身份的奴仆，说不定当年的变故中就已经身死了。

　　温嘉荣见到司源，当然不可能把如今这个气度斐然不见多少老态的男人与曾经那个家仆联系到一起。

　　但司源见到温嘉荣，可就想起了多年前刚穿越过来就被人塞进怀里抱着的那个六岁男孩。

　　司源的记忆力可不是温嘉荣能比的，当年的场景司源还历历在目。

　　如今的温嘉荣长相与他六岁时相比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只是相由心生，曾经在富贵窝里长大不知愁为何物的玉雪可爱小少爷，如今长大之后虽然样貌依稀有年幼时的几分模样，却阴柔中带着几分狠毒，破坏了他俊美的皮相。

　　司源不由得想起了原剧情中对反派林忠的描写。

　　【这位北厂的九千岁样貌阴柔邪肆，气质冷酷，一看便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叫人见了心底发冷，只想敬而远之。】

　　【相由心生，林忠作恶多端，罪行罄竹难书，他自然也看起来格外的阴险毒辣，叫人厌弃。】

　　【温嘉荣想起自己那位名义上的养父当年似乎确是有一子，那一子竟是这位北厂九千岁么？可惜那位忠心耿耿的忠仆，竟然有这样一个作恶多端的儿子，真是家门不幸。】

　　原剧情中温嘉荣该受的苦和罪，都叫林忠代他受了，于是他自然就能站在道德制高点对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林忠指指点点，嫌弃他不够干净，厌恶他不能出淤泥而不染，甚至更觉得他对自己不能像其父对自己一样忠心，简直就是个败类。

　　如今司源穿越成了林父，倒也没做什么，只是将温嘉荣送去了他外祖于家庇护，他嫡亲的外祖家都不肯庇护他，总不能怪他一个卖身契都不在温家手上的‘家仆’没救他吧？

　　司源的便宜儿子林柊能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地步，也是林柊自己辛苦的成就，是司源的教导。

　　如今入得京城来，倒是见到了取代了原剧情中作恶多端九千岁位置的温嘉荣。

　　原剧情中林忠承受过的那些苦难，落到温嘉荣这个正主头上，他似乎也没能像他在原剧情中指指点点的那样坚强成长为正直善良的人，手上也同样不干净，染满了鲜血。

　　司源看着面前恭恭敬敬对自己行礼问安的原男主温嘉荣，心中略微有点唏嘘，但他也并不是很在意这个与自己其实没什么交集的男主，只随便点了点头，说道：“温公公不必多礼。”

　　温嘉荣整个人都僵硬了一瞬，随即又低眉顺眼的说道：“是。”

　　以前被人称呼为‘曹公公’或者是‘小荣子’的时候，温嘉荣都不觉得如何，他从不觉得这两个称呼是在叫真正的温嘉荣的。

　　但如今他恢复本名，被人称呼‘温公公’，当他看重到几乎形成执念的‘温’姓与‘公公’结合在一起，几乎是刺伤了温嘉荣仅存的那点自尊心。

　　这个称呼会让他觉得愧对温家祖先。

　　所以温嘉荣在恢复本名之后，一旦有人叫他温公公，他就会大发雷霆的杀人。

　　然后就再没人敢这么叫他了。

　　至于地位比他高的人，像林柊就直接叫他‘温嘉荣’这个名字。

　　今日倒是没想到，司源为了表示客气，没有直呼他的名字，而是客客气气的喊了他一声‘温公公’，直接踩爆了他的雷区。

　　可是温嘉荣能怎么样？还不是只能低眉顺眼的应下来。

　　难不成他还敢对自己主子的亲爹大发雷霆？

　　甚至林柊都不知道‘温公公’这个称呼是温嘉荣的雷区，毕竟也没人会拿这种小事来打扰林柊这个京城的实际掌控者。

　　温嘉荣更不会让这种事传到林柊的耳朵里去。

　　林柊也没有主动想了解温嘉荣这方面雷区的意思。

　　林柊对温嘉荣刚才一瞬间的失态毫无察觉，他的心思都放在了司源身上，亲自扶着司源走入王府，以表自己的孝心和对亲爹的看重。

　　倒是司源五感敏锐的察觉到自己称呼温嘉荣为‘温公公’时温嘉荣的失态和僵硬，司源只是脑子一转，就猜到了温嘉荣在介意什么。

　　于是接下来司源就一口一个‘温公公’的称呼着温嘉荣，拉着温嘉荣说话：“温公公能帮衬我儿，实在让老夫心头甚慰啊！”

　　温嘉荣脸上的假笑都快挂不住了，这老家伙能不能不要说一句话就喊一句‘温公公’，好像多喊一声能赚钱似的。

　　司源表示，虽然不能赚钱，但能感受到你的憋屈，就很开心很有趣啊。

　　林柊对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似乎是半点都没察觉，反而还被司源带动着不停的称呼温嘉荣为‘温公公’，把温嘉荣喊得脸色都变青了几分。

　　温嘉荣终于忍不住了，把司源送入府之后，就躬身告辞：“属下就不打扰王爷父子团聚了，属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