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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第32章

  “如此,也好。”……

  李云辞今日才刚能下床榻,原只能扶着桌边缓缓迈着步。

  只贺瑶清不在,他在屋内待着便多少有些无趣,便推了门,一步一顿地至檐下。

  不想陈大竟在院中,想来是回屋来拿东西,见着李云辞竟出了屋子,一时惊异,忙高了嗓门热切道。

  “李家阿兄,竟这般快便能下地了?”说罢,见李云辞步伐摇摇晃晃,便上前来要扶。

  李云辞侧目,朝陈大一颔首,这便是婉拒了。

  陈大也不见怪,面上皆是笑意,“想也难怪,你家阿妹这般尽心力待你,你若好得慢些都对不起她。”

  蓦然听闻旁人说起贺瑶清,倒教李云辞心下一顿,随即手脚又生出刺麻之感来,一时微喘,便往檐下的廊柱扶去。

  “我与我家那口子原还说呢,你二人哪里似兄妹,便是夫妻都不似有你二人这般好的。”

  李云辞闻言,这才抬眸朝陈大看去,低哑道,“夫妻?”

  “可不是么,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你看你先头伤得那么重,初来那日,肠子都露出来了,你家阿妹一脸煞白,但照顾你时却半点不怵,我家那口子原想搭把手,她还不让。”

  “索性你如今好了,日后你待你阿妹可得好些。”

  那陈大还絮絮不休说了好些,但李云辞眼下却好似再听不进旁的了,才刚陈大的话仿佛在他心下投了一颗滑不留手的石子,那石子兀自破开沉静的湖面,随即漾起层层涟漪,教他思绪翩浮万千。

  正怔忡之际,外头便想起了陈氏的声音。

  陈大面上一喜,“是我家那口子回来了。”说罢,便至院中往栅栏那头迎去。

  少顷,便见陈氏与贺瑶清二人已然至院外。

  只二人好似在外头遇了什么事,陈氏想来气极,一把拉住贺瑶清,“就这样算了?这般厚颜无耻之人,你怎的后头还要再拿帕子去给他?”

  贺瑶清瞧着亦有些气闷,眉头微敛,却还是细声宽慰陈氏,“帕子自然是没有了,只才刚那郑掌柜那般无赖,你我二人便是与他硬来又能讨得什么好?”

  陈氏听罢,也是气馁,随即垂了头,“原是我不好,识人不清,可当真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么?”

  “恶人自有恶人磨,大嫂莫气了。”

  那头贺瑶清话毕,一转头,豁然见着李云辞竟已至檐下,正望着她,只瞧不清神色。

  一时欣喜,随即莲步匆匆至他跟前,“这般快便能下地了么?墨大夫果然好医术,待寻着机会我再去谢一回。”

  说罢,贺瑶清迈步上前去,正下意识地要扶他。却在才抬起手腕的瞬间,顿了身形,她想起,李云辞原是不喜她触碰的,先头他于床榻之上不能自理万事便只得由着她,如今已然能下地,想来再去扶便说不过去了。

  李云辞才刚见她还正气闷不已,待宽慰了陈家大嫂后骤然见他,便言笑晏晏得至跟前,好似才刚的气闷从见他伊始便一扫而空。

  瞧着他已然快好了,她是真的心下愉悦。

  只望着贺瑶清顿住的身形,李云辞眼眸忽得一暗,才刚见她施施然至跟前,他已然下意识地抬了手臂只当她是要扶,不想她在停在距他一步之遥外,倒教他那微微抬起的手臂放也不是收亦不是。

  李云辞干脆抬手佯装扶了额,这才将心下陡然升起的难言之感教压了过去。

  半晌,唇瓣微张,轻声道。

  “才刚听你与陈氏所言,今日在外头教人欺了?可是受了委屈?”

  不待贺瑶清开口,那头陈氏亦走上前来,“李家阿兄,你可不知今日那郑掌柜,先头分明应下我们是二吊钱一方帕子,可我们今早去旁的绣坊一问,原是六吊钱一方帕子的价。这便算了,原是我不曾问询清楚行市,可那郑掌柜便连说好的银钱都不想给,只说先头分明说的是二吊钱买了我们所有的帕子,我要与他争论,他便说我空口无凭,便是告到官府去他也是不怕的。”

  陈大上前来宽慰,陈氏想来愈说愈气,待说罢,转头便去了厨房,陈大亦跟在身后。

  待人走了,李云辞垂眸望着贺瑶清,见她面上微红,遂轻声道,“可要紧?”

  贺瑶清略一思忖,“无碍,你莫管这些了,养好伤才是要紧,我自有法子的。”

  李云辞原是想说,待过几日他好了,便去寻那人,横竖他能替她出头的。只话还不曾说完,便见她丝毫不在意,甚至连应对的法子都想好了的。

  心下一默,少顷,李云辞垂了眸,哑声道。

  “如此,也好。”

第33章

  “殿下此生……有贵人相……

  李云辞与贺瑶清二人回了屋中,他现下原还不曾恢复好,先头站在外头那样久,不禁有些微喘,待入了内缓了缓,才觉好些。

  贺瑶清如今并非真面目,外头天还大亮,故而不曾点烛火,可只这点子光亮都似将她脸上沾着的一层薄面皮映得晶莹润泽。

  虽说如今这张面皮不过清秀之姿,但她的眉眼灵秀,秋水剪瞳一般。

  从前不觉,如今瞧来,单只望着她那双月影弯弯的眼眸,都已然足够教世间男子沉沦。

  几乎是下意识的,李云辞朝她低喃开口,似蛊惑,似诱卦。

  “瑶清,有一桩事,你可愿帮我?”

  骤然被唤,贺瑶清一时骇然,他从不曾唤过她,至多便是在辉月楼,两指抬了她下颚的那回,唤了她“贺氏”罢了,如今却莫名这样亲昵,倒教她一时不及应。

  却不待她多想,随即毕恭毕敬的轻声道,“王爷但说无妨,妾身定然竭力而为。”

  “昨日陈大回时,我听他与陈氏说,这几日外间多了好些番邦话的正四处打听。”

  “我如今身子尚未痊愈,多有不便……”

  贺瑶清立身在桌旁,双目炯炯,只望着李云辞的唇瓣一张一合,正在用心听着吩咐,都不曾注意到李云辞正一步步向前,直至她跟前。

  至此,二人不过一拳之隔。

  贺瑶清蓦得回过神,心下一慌,正要后退避嫌之时,不想李云辞的手臂竟不知何时伸到了她腰后,一把将她揽住。

  随即一张俊脸便在她面前不住放大,直将她骇得背脊渐僵,连唿吸都忘却了。

  李云辞的鼻息已然近至她面前,正当她犹豫可要挣脱之际,他豁然侧转了面庞,将唇瓣置于她的耳畔,轻声道。

  “你可否帮我去……寻了……”

  语态轻而沉,簌簌温热的气息徐徐铺洒在她面颊与脖颈,将她激得忍不住瑟缩。

  待听完了耳语,心下那点子初初被李云辞的行为搅地惊异不定的心绪,才渐渐便被一股欣喜代替。

  李云辞竟在城内安了暗茬,这样私密的事自然要小心说才好,故而他才这般附耳说与她的。这样一想,贺瑶清心下随即了然。

  又一转念,他既将这样要紧的事交与她,是否意味着,如今于他眼中,已然要比先头刚入梁王府之时来的教他更能信任些?

  贺瑶清随即仰面朝李云辞道,“王爷且放心。”

  言辞之郑重铿锵,倒教李云辞恍然生出一种她眼下正于军中立军令状的错觉来。

  -

  这日傍晚,屋外天色已暗。

  墨大夫又来替李云辞复诊,只这回却遣走了贺瑶清,屋内只余他二人坐在桌边。

  李云辞默不作声地瞧着墨大夫讳莫如深地搭着脉息,烛火摇曳,晃动着他的眉眼,将他眼睫甫成一个晦暗的扇形落眼底。

  半晌,墨大夫终睁开了眼,却不曾起身,只朝着李云辞道,“体内余毒已然要清了,痊愈便也不过是这几日之内的事了。”

  闻言,李云辞缓缓将手收了回来,“如此,多谢墨大夫。”

  不想话音刚落,那头的墨大夫却又勾了唇角,“你的命格极贵,这个坎儿已然过了,日后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几句话,意有所指,如平地惊雷,豁然破开寂寥的夜空,足以教人为之一震。

  只李云辞不动声色,面上默然,抬了眉眼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墨大夫。

  少顷,才轻声道,“大夫所言,倒教李某不明所以。”

  那墨大夫见状,也不恼,“原你命中有一劫,只如今这一劫提前了,却也已然过了……”随即又压低了声线,低哑道,“殿下非池中之物,心性自然不在这四方屋中……”

  “您说……是也不是?”

  李云辞倏地沉了面,原心下便早觉得这个墨大夫不若一般人。如今竟能瞧出他的身份,只他既知晓,却仍旧救了他,想来应该于他暂时没有威胁才是,只不知这位墨大夫究竟所为何。

  默了默,李云辞眉头轻敛,喑哑着声线开了口。

  “一派胡言。”

  他于大历朝忠心赤忱,自然对这番玄黄之言嗤之以鼻。

  “殿下此生……有贵人相助矣。”

  说罢,墨大夫面上冁然而笑,随即起了身,恍惚间腿脚好似也不颤巍了,手中的拐杖也不用了,背脊挺拔如松柏,行至门边,豁然拉开门闩之时,背脊随即又弯了下去,好似一瞬间又成了那个耳聋眼不明的老朽。

  外头候着的贺瑶清忙迎了上来,待相送了墨大夫,一回身便瞧见李云辞倚在门边,二人隔了一个院子,傍晚风原就大些,又淌过院中细碎的砂石,一时教迷了眼,月影落下,亦教她分不清他在望着谁……

第34章

  只不知为何,蔺大人于圣……

  这日,贺瑶清独自上了街,先将李云辞交代的事体做了。

  而后便直奔那日与陈氏寻来的另一家绣坊,内里的伙计原是认得贺瑶清的,见着人来,忙唤了掌柜。

  这家绣坊的掌柜姓苏,待苏掌柜出门来,贺瑶清也不卖关子,只盈盈福了一礼。

  “有一桩买卖,不知苏掌柜可有胆量做?”

  -

  至傍晚,天色已不早,贺瑶清便要告退,苏凤卿当即便结了银钱,又要相送,马车已然在绣院外头候着了。贺瑶清瞧了天色,陈家原就偏僻,故而便不曾推脱,只她不曾想到,竟是那苏凤卿亲自驾车。

  一时心下报赧,“怎好这般麻烦苏掌柜。”

  “无碍,娘子且坐稳了罢。”

  至此,一路上二人便又聊了好些绣院之事,多是苏凤卿问询,贺瑶清不过挑着知晓的答了。那苏凤卿再问些关于贺瑶清为何会这般难的针绣技法、又是师承于何人,贺瑶清便只当不曾听到,闭口不答。原她也不想节外生枝,今日此举,亦不过为给那郑掌柜一个教训罢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便到了地方,贺瑶清下了马车,又正经与苏凤卿道了谢,这才转身推了栅栏入内去了。

  才入了院子,便见陈氏上前来迎,又见着还不及远走的马车,陈氏原也认得苏掌柜的,“怎得去了那样久?还是苏掌柜送你回的?”

  “你阿兄已然来院中瞧了你几回,眼下想来已然回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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