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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温雪杳想,看来若有机会,她得偷偷提醒一下宁珩,若因饮酒伤身那便不好了。

  刘家小姐弹了一曲“汉宫秋月”,明明是一首悲哀婉转的曲子,却被贵妃夸成清丽悠扬,旁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终究只是助兴,是以刘家姑娘弹得好与坏并无人在意,众人在意的是贵妃这一出背后的深意。

  贵妃娘娘既夸赞好,旁人也只得应和。

  只等三三两两的褒奖声落幕,侯府三公子突然几步走到殿中央,屈身跪下,“求官家赐婚。”

  若说侯府三公子所言还在众人预料内,那接下来刘家小姐的反应,便是足矣令四座震惊。

  就在官家大笑着摆手应下后,手抱琵琶还未归席的刘家小姐忽而“咚”的一声跪下。

  明艳的一张脸早已哭成了泪人,“求官家收回成命,臣女不愿意。”

  话落,四座俱静。

  不仅是因为居然有人敢在官家面前拒婚,还是因为拒婚这人,乃是刘家出了名的性子温婉的女儿。

  温雪杳随之紧张的攥紧手心,若非她前些日子扭转心意,想必今日请求官家收回成命的,便多出她一个了罢。

  是以,她忍不住关心起官家究竟会如何回应。

  只见官家前一刻还大悦的龙颜瞬间冷沉,他眯着眸子,视线看向跪在殿中央的两人,余光却不住地飘到坐席上。

  前些日子他倒是听了些传言,说有人不满他下旨赐婚,但那不满的对象却不是刘家女,而是温家女。

  为此,他还探过宁珩的口风。原本想着,若那温家女当真有意退婚也无妨,左右长宁郡主一直对他属意。只是那小子不知是强撑颜面还是怎得,只道并无此事。

  而且之后,他听闻长宁受伤,本想暗中以她伤在宁国公府门前为名,让宁家小子与自己同去看望长宁,暗中撮合两人。却未曾想撞到那般荒唐的场面!此事也只好作罢。

  今日一见,那宁家小子果然安然若素地在席间坐着,瞧着也并未有半分慌张。再看那温家女,面上倒是有几分不自然,但也并不像有在殿上求他退婚的打算。

  “胡闹!”众人不知官家在那沉默的须臾想到什么,只听他突然冷声斥责道:“刘爱卿,这也是你的意思么?”

  下一瞬,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猛地伏跪在地,满口说着“不是”。

  再看刘家小姐满目凄凄、愕然倒地的模样,温雪杳便知违背圣旨退婚这事儿是不成了。

  她抚了抚胸口,顾不上同情旁人遭遇凄惨,与温相不约而同的的对视一眼。

  还好,还好她改了主意。

  可下一刻,她又有些想不通了,因为她分明记得,在那预知梦中,官家是同意她与宁珩退婚的,且也未像如今这般恼怒。

  是以,她最初才敢想退了婚事出家做姑子。

  没等她想明白,殿上官家的脸色又一大变,这次则是喜笑颜开。

  众人不禁纷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见一墨发高束,头戴金冠,一身玄衣,上锈满翠四爪蟒纹,腰束金镶玉带的少年,一步一步,缓缓走向殿中央。

  在经过温雪杳的坐席前,他脚步稍顿,垂眸看去。

  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含笑唤了句:“小姐。”

  “我回来了。”



第21章 心痒

  贵妃邀女眷去御花园赏月,温雪杳跟在一众小姐身后往外走。

  途径一处石子路,手腕忽而被人攥住。

  她身子往侧边一倾,还未惊呼出声,就先一步被人捂住口鼻。

  待看清来人后,温雪杳眸子漫上愠怒,她抬手将对面人推开。

  方才大殿上官家已经将元烨七皇子的身份走过明路,只不过刻意隐瞒了他多年流浪在外的经历,只道他幼时被歹人掳走不久后就已经寻回,但因受惊而导致体弱多病,这些年便一直养在刘妃的故乡北城。如今康复,这才归京。

  温雪杳退后两步,压下眼中的不悦,规矩的行了一礼,语气冷淡疏离:“七皇子,贵妃娘娘邀了女眷同去赏月,臣女便先告辞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除了最初辨认对方身份的那一眼,再未抬头。

  元烨被她疏离的语调伤到,但他自然不会如此轻易地就放她走。

  他有太多话想同她说,他离开后,这些日子她过得好不好?当初那封信中的情意,她可曾读懂?还有最重要的,离开前她不是想要与宁珩退婚么,为何如今依旧迟迟未退?

  她知不知道,这一路上他险些命丧黄泉,最艰难时他是想着她才咬牙挺过去。

  如今他终于回来,再不会像从前一般弱小如蝼蚁任人玩弄,如果她想退婚,他一定可以帮她......

  太多的话堆积在胸腔里,可当他以身为阻,拦住温雪杳的前路时,千言万语都汇成了一句,“小姐,我很想你。”

  温雪杳沉默良久,知道今日若不与他说清,想必是躲不过了。于是她抬首对上那双隐隐泛红的双眸。

  面无表情,只在陈述一件事实:“七皇子,这里没有什么小姐,若是你初初归来还不知该如何称呼臣女,可以同其他皇子公主一样,叫我温三小姐就好。”

  元烨的表情瞬间僵硬,“小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想伸手去拽她的手,被她躲开,温雪杳眼中带上警惕与防备,也没有了先前的平和,冷声道:“七皇子,谨言慎行。”

  元烨根本不管不顾,他固执地死死盯着温雪杳,像是要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他不信温雪杳对他没有情,否则以她温吞软糯的性子,从前绝不敢提出与宁国公府退婚的想法。

  片刻后,他像是找到出口,“小姐,你是不是没有见到我留给你的那封信。”

  那封信里他虽未给出直接的承诺,因为他担心自己走这一遭九死一生,恐生变故。

  但也清清楚楚解释了,若他回来,他一定会同她在一起,给她一份回应,再不会逃避。

  从前逃避,无非是因为身份和他心底那可笑的自卑。如今他已经是皇子,放眼整个上京城,比他尊贵的男子也未有几人,他自信自己才是能带给温雪杳幸福、与她最为相配的人。

  他的声音染上一份怪责,“是不是小暑并没有将信交给你!”从前小暑便瞧不上他,也只有她敢擅作主张拦下他留给小姐的信。

  “不是。”温雪杳皱眉,“小暑将信给我了,是我不愿看,才让她连同你的旧物一并烧了。”

  “为什么!”元烨惊呼道,满眼不可置信。

  “七皇子。”温雪杳提醒他,“你如今已是皇子身份,金尊玉贵,还是莫要再纠缠过去的事了。”

  元烨的眸子抖了抖,“纠缠,你说是我纠缠?”

  他突然猛地逼近一步,狠狠握住温雪杳的双肩。男女力量悬殊,温雪杳根本避无可避。

  “说我纠缠也无妨,你总得告诉我为何不看我留给你的信。”元烨怒极的声音都在抖,“你可知,你可知我是鼓起了怎样的勇气,才向你表明了我的心意。”

  温雪杳听后面上大惊,一副惶恐的模样彻底刺痛的元烨紧绷的情绪,“小姐,听我说我在那封信中回应了你的心意,你为何是这般表情?”

  温雪杳抬头,深吸一口气,“七皇子,当初在马场那日,我将卖身契交还与你时,应当就说的很清楚,从此我与你再无任何关系。”

  “那句话从来都不是玩笑。”

  “我不信!”元烨手下的力道又重三分,“你不过是怪我迟迟不给你回应罢了,怎么可能是真的想与我再无瓜葛?”

  “从前我只是一个下人时,你都甘愿为我退了与宁国公府的婚事,如今我是皇子了,你为何却要将我推开?”

  元烨看着面无表情的温雪杳,忽而软了话音,“小姐,我知道你是怪我曾经懦弱,你信我,今后我一定会待你好的。”

  “我可以娶你为正妃,从前我不如宁珩,可我如今地位已远胜于他,他能给你的我能给你更多,而且只有我才是真心喜欢你,想要娶你的啊!”

  元烨满眼认真,温雪杳虽然曾被他蒙骗许久,却也能看出他此刻的情绪不似作假。

  无论是当下还是梦境,温雪杳竟从来不知,元烨居然对她动过真情。

  可她已经不是那个守着一腔孤勇爱慕他的温雪杳了,无论是过去亦或是梦境中,那些伤害都是真的,她不可能忘记。

  这一刻,温雪杳忽而醒悟,或许预知梦中,她之所以与宁珩退婚能那么顺利,想必便有元烨在背后推波助澜。

  官家对他有愧,自然无有不应。

  那温家败落、父亲惨死、兄长锒铛入狱呢?这一切又是否是他的手笔。

  温雪杳最初不愿戳穿他在马场上同温初云算计自己的计谋,便是知晓他当时已经暗暗积攒了一定的势力,虽彼时他还不清楚自己的皇子身份。

  但温雪杳不敢赌,不敢赌他是不是狡兔三窟,若她没有一击杀死他反而让他逃脱,他日后会不会变本加厉报复温家。

  这也是温雪杳只想让他离开,不愿与他结仇的最重要的原因。

  如今温雪杳依旧想不透,害温家人下场凄惨的元凶究竟是谁。

  见温雪杳出神,元烨以为她是因自己方才的话而有所动容,浅褐色的眸子当即迸发出一丝光彩来。

  元烨的模样本就风流,更别说他此刻带了故意撩拨温雪杳的心思。

  一双挑花眼,端的是潋滟又多情,满是希冀地看向温雪杳。

  “小姐,你可是愿意原谅我接受我了?”他轻声诱哄道:“我求父王,让他下旨退去你与宁珩的婚可好?”

  “不好。”

  温雪杳的回应没被听到,就被另一道更高的声音掩盖过去。

  “七皇子,你此言是欲夺臣妻么?”

  清冷的嗓音落下,犹如盛夏飞雪,让温雪杳惊讶回眸的瞬间,同时感到脊背微微泛凉。

  不知是不是她从错觉,她从未在宁珩身上看到过如此刻般冷冽似出鞘的剑锋,且咄咄逼人的情绪。

  她眨了下眸子,只见宁珩笑意温和的将手指缓缓扣在元烨紧握她肩膀的手腕上。

  这个动作,就像是从背后拥抱着她。

  她稍稍抬头,就能看到他浅浅掠起的唇角,那双眸子漆黑,笑意不达眼底,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她。

  直到元烨被扼住的手腕几乎快要碎裂,他才咬着牙,不得不松开温雪杳。

  身后一暖,温雪杳落入一个宽厚温和的怀抱。

  然后,青年淡淡垂首,做了一件他整晚一直想做的事,可一直没来得及做的事情——将她鬓角那缕散乱的碎发,缓缓别到她而后。

  手指触碰到的耳廓细细抖了下,晕上一层薄红。

  宁珩嘴角牵起一抹实意的笑,温声道:“雪杳乖,先去同其他女眷一同去赏月罢。”

  温雪杳愣愣仰头,对上他的视线,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何会突然出现,下意识道:“宁世......”

  话未说完,被青年漫着笑意的轻飘飘一眼睇了回去,夹杂着浓厚鼻音的一声“嗯”略带疑问,钻进她耳蜗。

  她想到什么及时调转话头,声音细细软软改口道:“阿珩哥哥。”

  宁珩又嗯了一声,这才放过温雪杳,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揽着人的肩膀带到身后,温柔地看她,“乖孩子,去玩吧。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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