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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南朝无名将,要抵御野蛮的北胡,非此人不可。

  加之太后要打压世家,有意抬举寒门出身的大司马,使得褚啸崖的气焰越发嚣张。

  他元配之妻死后,还曾向会稽王求娶安城郡主为妻。

  会稽王出身王室,岂能将爱女嫁与一介泥腿子,深觉受辱,当时险些与大司马翻脸。

  这桩婚事虽是没成,但大司马的张狂可见一斑。

  趁着大殿上冷场,陈勍不禁侧眸。

  只见那女郎被朱红绣服衬得丰神俊异,气度清逸如林下风,一如既往地从容,没有开口加入辩场的意思。

  这种小吵小闹谢澜安当然不掺和。

  主意她出了,具体实行自有庾氏与世家老臣打擂,她这时候插嘴,只会将祸水引到自己身上,吃力不讨好。

  至于那些清流,这次难得没有对太后的决策提出异议。

  只因谢含灵提出的士林馆、助军钱两事,皆是有益贤士、不伤民生的善举,清流乐见其成。

  历来与外戚分庭抗礼的世家,隐隐显现出了彼长此消的劣势。

  ·

  退朝后,谢澜安掀袍迈出太极殿,前方一位须发洁白的老人等着她,不是王丞相又是何人。

  谢澜安笑面春风,徐步上前,向王翱揖了揖手:“丞相有何指教?”

  王翱看着眼前背脊笔直的年轻人,莫说文武群臣想不到,便是他也不曾想到,这个年轻女娘真有鹤鸣九霄,在朝中搅弄风云的一日。

  然而治国定勋,从来是男人的事啊。丞相的目光湛然莫知其深,扇动麈尾:

  “老夫是该贺你如今风头无两呢,还是应劝你一句,当心登高跌重?你祖父在时,老夫与他以知己论交,可惜老友去得早,否则今日见到儿孙出息,大抵也会欣慰。”

  王丞相是在影射谢氏祖训的事,拿这话刺她。

  谢澜安笑了,“丞相目无下尘,我都不记得上一回得与丞相说句话,是什么时候了。果然得站高些,才能被赫赫公卿们看在眼里啊。”

  说着她淡淡挑眸,“放心,我坐得稳。”

  再说如今的位置便很高了吗?她真没觉得。

  ·

  朝上吵得热闹,世家气急败坏,谢府独一份岁月静好。

  除了闲着没事把目光投到胤奚身上的谢丰年。

  谢逸夏自从北伐一定,便回荆襄备战了。谢丰年性格跳脱,喜欢往外跑,往年都是跟随阿父去的,但今年有谢澜安这个小堂姊在京,谢丰年说什么也要留下来。

  留就留吧,他偏偏瞧那个姓胤的人不顺眼。

  先前他老实地在别院猫着也就罢了,如今竟敢穿着阿姊的衣裳招摇,可不是岂有此理?

  胤奚今日着一件轻逸的古玉色大袖绫衫,虽说天气热了,他的交领处依旧压得严实规整。

  他正在屋中翻书,房门忽然打开,胤奚抬起头。

  谢丰年未敲门就推门进来,一眼看见这小子身上之衣,眯了眯眼,二话不说地上来扯住他衣袖,“脱下来。”

  少年有力气,眼看要在衣料上留下褶印。

  胤奚耷眼看见,被扣住的握书之手“啪”地合上书本,手背青筋一蚺而消,同时左手反扣住谢丰年手腕,抬起眼睛,声音无火气:

  “小公子请先放手。”

  谢丰年在荆州校场时也爱玩练把式,试着撼他,竟有些吃力。

  他看向胤奚的眼神从吃惊变作嗤笑,果然是能提起三石石的,有点子呆力气。

  桀骜少年皮笑肉不笑,也讲道理:“脱下来,小爷出钱给你做十身新的、五十身、一百身都行——不是什么衣服你都能穿,你不懂得,我谅你一次,算你下不为例。”

  胤奚沉默须臾,慢慢站起身。

  他坐着时不显,这一站起,比少年高出一头的身材,便有几分高下相凌。

  却依旧是谦逊的脾气,直视着这位谢府的小郎君:

  “我的确不懂,只是女郎要我穿的,我便穿。如果女郎哪一日要收回,我立时便脱——我只听女郎的。”

  他一口一声“女郎”,听得谢丰年直腻歪,言下之意,就是旁人的话都不好使喽?

  谢丰年抽回手指指他,“你行,行啊,我这就去找阿姐说。我不但要让她收回衣服,我还要我姐姐赶你走,”

  说到这,他一脸坏笑,“你说我姐是顾念我,还是顾念你?”

  小霸王撒风踏火地走了。

  胤奚望着艳阳照进来的门口,怔营片刻。

  这边谢丰年出了幽篁馆,装模作样地往正房拐了两步,便郁闷地停下了。

  他当然比胤奚更了解谢澜安的脾气,不说她这会儿还没下朝,便是在家中,自己拿不出正当理由控告那厮,阿姊也不会偏向他。

  但他话放出去了,又不甘心就此作罢,那家伙目中无人,必须收拾!谢丰年眼珠一转,忽地计上心头。

  他背着手溜达到厨房,正备着午膳的铛头看见小郎君,连忙迎上前来。

  “小郎君有何吩咐,叫家人来传个话便是了,如何亲自过来了?”

  谢丰年东瞧瞧西望望,问:“端午做的益智粽还有剩的么?”

  铛头说有,谢丰年打个响指,“那就取两个裹上厚厚的饴糖汁,一半粽子一半糖,蒸了给我,快着点,我这就要。”

  铛头不敢怠慢,但十分不解:“郎君,一个粽子三两糖……齁死了,没法吃啊。”

  “又不是我吃。”谢丰年笑容灿烂。

  没一会儿功夫,不速之客去而复返。谢丰年拎着粽子走进胤奚屋里的时候,发现这厮居然又拿起了书本,像模像样地在那读。

  他将那热腾腾的东西往他几案上一放,命令:“吃。”

  胤奚转头看了一眼。

  谢丰年负手轻点着下巴:“好东西。吃了我就不去阿姊跟前告你,说不定高兴了还给帮你说两句好话,怎么样?”

  胤奚目光动了动。

  他不紧不慢地放好书,拿起一只粽子,剥开外面的箬叶,咬了一小口,皱起眉。

  太甜了。

  “都吃了。”谢丰年心说,把他那张巧言利色的嘴黏上,看他还怎么迷惑阿姊。

  胤奚便一言不发地将两个粽子都吃完,谢丰年心满意足,不忘威胁一句:“不许告诉我姐。”

  胤奚沙哑乖觉地说:“我不敢。”

  顿了顿,他露出一个微笑,“谢谢小公子。”

  谢丰年愣了下,也没明白他谢什么,神清气爽地走了。

  结果谢澜安才下朝,刚迈进院里,便看见木廊子底下站着一道人影。

  看见她,胤奚张口轻唤:“女郎。”

  那低哑的嗓音实实把她吓了一跳。

  于是谢丰年回屋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提溜到了谢澜安屋里。

  面对堂姊冷冷望着他的目光,谢丰年悲愤地甩头看向胤奚。

  就见这人老老实实地坐在谢澜安身后的方席上,正双手捧着一杯茶,喝得有些急切。

  一口气喝完,仿佛不知道有人在瞪他,胤奚低头轻问:“我能再要一杯吗?”

  那沙沙的嗓子还是没缓过来。

  谢澜安看着他这模样就可怜,抬手让束梦给他续茶。

  转眼瞄着自家小弟,看见谢丰年腰带上挂的绣金香囊,她伸手一指,谢丰年忙解下递去。

  谢澜安回手扔到一边,然后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她也是没想到,在朝上和那些老的斗完心眼,回来还要给小屁孩解决争端。

  丰年今年十五岁,可不还是个孩子吗。可相比吴主九岁出使,甘罗十二拜相,他既生在世家,自小识书,委实是不小了。

  谢澜安笑:“二叔才走,你便长能耐了,学会以势凌人了。”

  “不是,阿姊,我就是开个玩笑……”谢丰年不怕她骂他,就怕她这样笑。

  他小时候皮,只有谢澜安能制住他,她一下脸,少年是真怕,慌忙解释。

  一错眼,无意间发现胤奚的领衽松散不整,露出了一截半隐半现的玉白锁骨,谢丰年声音一滞。

  不是,他根本也没动手啊,这人的领口什么时候开的!

  谢澜安已是拍案:“窝里横算什么本事,谢公子不如与庾家子弟为伍,也苦饥寒逐金丸地玩一玩,可好?”

  这是诛心的话,已不是自家人玩闹的性质,谢丰年一腔意气顿时销折,颤声道:“阿、阿姊,丰年在你眼里就这样不堪?我一时糊涂,你打我骂我都好,别如此贬损我……”

  “何为一时糊涂,何为一世糊涂?你今日看人不顺眼,在粽子里放糖,明日又看人不顺心,还要放什么?人心如水,流水就下,焉能不慎?”谢澜安语气严肃,“想让人看得起,便要有担当的样子。你自己想,你以身份欺压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是豪杰所为吗?”

  她不和小弟论君子不君子的,谢丰年打小最爱看豪侠列传,喜欢锄强扶弱的行迹。她这样一说,谢丰年心头凛了凛,回思自己的幼稚行径,的确没什么意思。

  可姓胤的也不见得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软柿子!

  谢丰年憋屈地瞟胤奚一眼,这话当然没敢说。

  谢澜安点到为止,把蔫头巴脑的少年打发了,令他写十篇大字,禁足三日。

  谢丰年认罚,出门时,谢澜安在他身后说:“知道你为我着想。但以后事前三思,便算念着姐姐了,行么。”

  谢丰年紧绷的双肩一下子软塌下去,瓮瓮一嗯,快步去了。

  胤奚先前一直不语,等到谢丰年离开,他才抬起脸:“我也有错,女郎不要怪小公子了。”

  谢澜安偏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哦?你有错吗?”

  胤奚在她剔透清明的注视下,心田如被一道光射穿,整个人静了静。

  他放下茶杯,正襟危坐道:“以我的身份在谢府存在的本身,便是一错。小公子敬爱女郎心切,不过与我开个玩笑,我本不应告状,闹到女郎面前惹女郎烦心,实为二错。”

  他用纯亮的目光看着谢澜安,双手叠于膝前,带朱砂痣的右手落在上面,“可是我读左传,篇首便是《郑伯克段于鄢》。郑伯明知共叔段有不臣之心,故意纵养其恶,最终使之多行不义必自毙。衰奴与女郎相识,敬重谢氏门风,即便是谢小公子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我也不敢替他隐恶,是与非,都交由女郎判断,今日生气,好过积重难返,让女郎更为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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