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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就此安安静静处理掉两人,不横生枝节。

  却不想裴老夫人会这般维护二房。

  裴芸突然觉得自己太过心慈手软了。

  她祖母而今不信王氏下毒也无妨,她越不信越好,她会一点点甩出证据,让她祖母知道,王氏里究竟多想让她死。

  所谓杀人诛心,信任越深,那背叛感才会更加刻骨难忘。

  待她那祖母愈发感到身子不适,最后即便不想离京,亦会来求她。

  那样,才叫有意思呢……

  裴芸冷眼扫视着这片乱象,目光却骤然与一人相对,那人咬了咬唇,下一刻,猛地回首扯住王氏的衣袂。

  “母亲,您便认了吧,您是逃不掉的,女儿不想祖母出事,实在不能再替您隐瞒了……”

  裴芸深深看了裴芊一眼,而她话才落,王氏的耳光已然甩了过去。

  清脆响亮。

  裴芸未再继续停留,提步往屋外而去。

  身后响起裴老夫人怒气冲冲的声儿:“王六娘,你个毒妇,竟真谋害于我……”

  撕扯吼叫,堂屋乱作一团,裴芸未理睬,而是径直向院外的家仆打听了太子的去向,待赶到清粼苑时,便见太子正坐在里间的书案前,翻看她架上的闲书。

  她福了福身。

  “殿下。”

  李长晔放落书册,抬首看来,“天色不早,也该动身回宫了。”

  裴芸略有诧异,本想着他会问些什么,毕竟听闻太子那时已然抵达了诚忠堂的堂屋外。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她既已选择在今日处理此事,便没想过瞒着太子。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在情理之中,太子并不关心裴家这些个乌糟事儿,又何必多问。

  她应了声“是”,转头吩咐下去了。

  不同于抵达时,临走之际,除却裴薇,裴家人几乎个个面色不佳,裴老夫人和王氏如裴芸所料,并不在场。

  裴嗣原只强笑着解释两人身子不适。

  太子未多说什么。

  回宫途中,裴芸倦意丛生,疲惫地倚靠在车壁上,迷迷糊糊间,就听耳畔有人道:“老夫人身子不好,这京城又寒,不似南边温润舒适,适合疗养,待元宵过后,孤会派人送老夫人回苍州安享晚年。”

  低沉熟悉的嗓音令裴芸清醒了些。

  她睁开眼,欲坐直身子,然随着马车一个颠簸,不可控地向前扑去。

  横空伸出只手拽了她一把,她顺势扑进那宽阔结实的胸膛里,埋首在颈窝间,嗅着淡淡的青松香,错愕过后,几乎是慌不迭坐了回去。

  裴芸有些不自在地拧了拧眉,也不知方才那算不算抱,毕竟就算是在床笫之间,太子也是几乎不曾抱过她的。

  或是不喜与她太过亲密。

  她微微抬眸,观察太子喜怒,却见太子略有失神,再看过来时,凝在她身上的目光有些难以捉摸。

  幽沉沉若深潭,却隐隐有暗流涌动。

  裴芸教他盯得后脖颈一阵阵发紧,生出一种怪异的怵感,就好似被盯住的猎物,可再一看,太子已然恢复那端方持重,清冷文雅的模样。

  方才就像是她的错觉了。

  “孤方才所言,太子妃意下如何?”

  裴芸恭敬道:“太子思虑周全,臣妾替祖母谢过殿下。”

  裴芸的确高兴。

  且不说太子是出于真心,还是不悦与裴老夫人对她的无礼,但确实彻底解决了裴老夫人这个麻烦。

  往后有人问起,她也只需推到他身上便可。

  光想着,裴芸心情就好了许多,连带着看眼前的太子都顺眼了不少。

  要说上回看太子这般顺眼,还得是新婚前。

  其实,她初次见着太子并非是在大婚当日,而是在平南侯夫人举办的宴席上。

  她隔着湖,远远看了眼正与世家子弟比试射箭的太子,便念念难忘。

  她听太多人说起太子龙姿凤章,俊逸非凡,直到亲眼瞧见,才知她未来的夫婿生得有多好看。

  尤记那时,裴芸还在夜间无人时,用着她有限的画技,描下了太子持弓而射的一幕,常偷偷展开看上两眼。

  然,那曾经的少女慕艾,于而今的裴芸来说只能用四个字形容。

  那便是,鬼迷心窍。

  先头一次归家,她偶然翻出那画,自觉可笑,是一眼都不愿多瞧,原想着让书墨处理了,后头也不知因着何事,就那般丢在了书案之上。

  裴芸似是想起什么,蹙了蹙眉。

  方才只匆匆一眼,也未细看,故而也不知是不是她记岔,那画卷上原绑着的红绸带好似散开了……

第18章 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的后腰

  回东宫后,太子在琳琅殿用膳罢,便留了下来。

  或也因着疲惫,几乎是沾了榻,裴芸就听见了他均匀绵长的呼吸。

  翌日醒来时,太子已早起上朝去了。

  书墨碍着太子在,不好说昨日裴芸离开诚忠堂后发生的事儿,这会儿趁裴芸用早膳的工夫,终是忍不住一股脑儿地吐了出来。

  昨儿教裴芊那么一抖落,裴老夫人大发雷霆,王氏到底没受住那些难听的辱骂,终是变了脸色,一口一句“老虔婆”,与裴老夫人对呛起来。

  裴芸没带着父亲棺椁回苍州老家前,裴老夫人一直和二房一家住在一块儿,她惯不是个好相处的,王氏伺候婆母十几年,可谓是起早贪黑,当牛做马。

  她记恨裴老夫人,也不平周氏这个大房媳妇过得比她舒服,膝下儿女个个出息,这才在裴老夫人面前撺掇,造成了后头裴老夫人磋磨周氏的事儿。

  王氏本想着女儿裴芊入东宫后,就以慢毒毒死裴老夫人,省得她常是头脑不清,将来拖累自家女儿。

  再待裴芊一朝受宠,若是能取代裴芸,扶持他们二房一家,那她往后可就有数不清的好日子了。

  只王氏不曾想,这梦醒得这么快。

  裴芸边听书砚绘声绘色地讲着,边慢吞吞喝着手上的粥,光是想象着那狗咬狗的场景,便不由得笑出了声儿。

  要说,她会晓得王氏偷药材及毒害裴老夫人的事儿,还要多亏她那长嫂。

  前世,裴弛安失足溺死后,王氏悲痛之下,自觉没了指望,竟是抓着她兄长裴栩安不放,发疯似的道是她兄长为了平息此事,害死了裴弛安,嚷着要去府衙告状,让裴栩安偿命。

  她那长嫂唯恐事情再闹大,本想着寻些把柄拿捏那王氏,没想到竟偶然查出王氏偷换药材,甚至下毒害死裴老夫人的事儿。

  铁证在前,那王氏这才晓得了怕,总算安分下来,最后被她兄长派人遣送回苍州去了。

  “老太太和二夫人都要被送回苍州,这两人而今恨对方恨得牙痒痒,将来还得住在一处,心里可不得膈应死,就这般互相磋磨着,奴婢想想都觉得解气。”

  书砚的小嘴叭叭说个没完,书墨边示意宫人收拾碗盏,边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用罢早膳,裴芸抱着谌儿在临窗的小榻上坐下,近四个月大的谌儿被养得圆润可爱,已能很熟练地翻身了,他趴在软垫上,抬着脑袋,一双圆溜溜亮堂堂的眼睛盯着正在缝制香囊的裴芸瞧。

  书墨拿出拨浪鼓逗他,谌儿眼睛随着拨浪鼓来回转,突然咧开嘴笑了,嘴里发出“咿呀”声响。

  恰在此时,一宫人入内来禀,道二公主来了。

  闻得来人,裴芸怔了片刻,旋即忙让将人请进来。

  李姝棠还是头回来这琳琅殿,她小心翼翼探着四下,举手投足略显拘谨。

  “见过三嫂。”她神色忐忑道,“棠儿也不曾派人提前告知三嫂,就这般突然前来,到底冒昧,可有……叨扰三嫂?”

  裴芸笑着拉了她坐上小榻,“二皇妹说的哪里话,今日若不来,再过两日,我也是要教人去请的。”

  她拿了手边未绣好的香囊予李姝棠瞧,“这几针我怎也绣不好,你帮我看看,该怎么落针?”

  李姝棠性子静,平素闷在自己宫里,也只能摆弄摆弄针线,她瞧了一眼,便仔仔细细道出自个儿想法。

  裴芸照着她说的绣了几针,满意道:“二皇妹果真女工了得,这若开家绣铺,怕是要和京城最好的罗裳阁抢生意的。”

  李姝棠教她说红了脸,这么一打趣,适才那拘谨也烟消云散了。

  她观察着绣筐里几只绣好的香囊,试探着问:“三婶手头这只,是赠予裴三姑娘的吗?”

  “是呀,我家嬿嬿素爱桃花,我便在上头绣了两三枝。”说起裴薇,裴芸笑意浓了几分,“那丫头虽长你两岁,却性子燥些,没你恬静稳重。”

  李姝棠看得出来,裴芸嘴上数落着裴薇,但眼底分明满是疼爱,她不禁有些艳羡。

  她虽也有不少兄姐,可彼此感情却算不得多么亲密。

  思至此,李姝棠的笑意淡了,也或许他们只是与她不亲密,因她怯懦寡言,总不如皇姐来得讨喜。

  见李姝棠神色黯下去,裴芸搁下手中的针黹,一把抱起谌儿,放进李姝棠怀里。

  “二姑姑抱抱,看看我们谌儿重了没有。”

  突然被换了个地儿的谌儿微张着嘴有些懵,他往后仰着脑袋去打量这个二姑姑,一脸茫然的可爱样子将李姝棠逗笑了。

  裴芸将拨浪鼓塞进谌儿手中,谌儿摇了摇,盯着两侧晃动的绳儿眼睛一下亮了,咧开小嘴就开始不住地晃。

  拨浪鼓咚咚的响声在殿内盘旋,裴芸边用棉帕擦拭着谌儿的口涎,边夸赞道:“我们谌儿真聪明。”

  李姝棠凝视着逗弄孩子的裴芸,不由得看愣了神,暖阳透过窗棂探进来,拂在她白皙如玉的面容上,柳眉琼鼻,明眸善睐,令李姝棠不禁想起头一回见到裴芸的场景来。

  彼时她只有五岁,教她那大皇姐拉着去平南侯府举办的宴会,说是去瞧瞧三哥那新被赐婚的太子妃生得什么模样,可及沈二姐姐十分之一。

  那时的李姝棠尚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也不知缘何她们露出嘲讽鄙夷的眼神,只记得看见新三嫂的第一眼,便晓得了什么叫惊为天人。

  原来除却沈二姐姐,世上竟还有这般美的女子。

  人人都说三嫂配不上三哥,三哥亦根本不喜三嫂。

  可李姝棠并不这般认为,若真一点也不喜,平南侯府那场宴会上,她家三哥怎会在无人注意时,隔着湖直直看过来,一眼便落在三嫂身上。

  准地好似知晓对方身份一般。

  可分明她家三哥端方识礼,在这般场合从来目不斜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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