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以前以江淮山的个性，出门一定会开车，绝不会冻着自己的老婆孩子。

　　而这次却没有……

　　“啊车啊……”江淮山摸了摸鼻子，“我不喜欢给卖了。”

　　“是这样吗？”江枳拿着自己手中的玻璃杯往前伸。

　　玻璃杯在空中碰撞，杯中的可乐轻轻摇晃。

　　喉咙里像堵着东西，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能试图用杯中的饮料冲淡那种压抑的感觉。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她重新给江淮山倒上一杯可乐，又给自己倒上一杯。

　　江枳举起玻璃杯，却瞬间哽咽。

　　“爸，您之前对那辆车爱不释手，不可能随便卖掉的……您是为了凑钱换我去海市读书的名额，所以卖掉了吧？”

　　她的整张脸都忍不住颤动，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爸……您努力了半辈子买来的房子也没有了……”

　　江淮山瞬间慌了神，他下意识的看向潘文意。

　　而潘文意却神色沉重的摇了摇头。

　　他解释道：

　　“什么没有了？咱这不是住的好好的吗？咱们一家人不是好好的吗？”

　　她任由眼泪溢出眼眶，内心深处被自责与愧疚填满。

　　刚刚在父亲手机上看到的那条消息：【老江，房租你们已经拖欠了三个月，什么时候能给？】

　　江枳只知道父亲托关系把她转到海市读书，却从没想过他们究竟付出了多少。

　　江枳简直自私透了。

　　从前爱打扮的母亲现在素面朝天，身上再也没了一件首饰……

　　江云起的衣服都洗的掉色发白……父亲越来越深的皱纹和越来越多的白发……

　　她早该考虑到的。

　　家人都在负重前行，她却一心只考虑自己。

　　第57章 我们心疼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不争气……如果没有我，你们就不用……”

　　如果他们只有江云起一个孩子，现在应该会过的更好。

　　不用卖掉车子房子，砸锅卖铁的供她读书，不用不用四处求人为生计发愁，至少可以衣食无忧。

　　“闺女。”潘文意泪眼朦胧的打住江枳将要说出口的话，声音哽咽：“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和你爸亲手把你从小养到大。”

　　“当时有多少人笑话我头胎就生女儿，我和你爸从来不怕被人笑话，拼命赚钱一心只想让你过的更好。”

　　潘文意认真的看着对面的江枳，略微有些干巴的手拍在桌子上。

　　“所有人都欺负你的时候，我也只后悔把你生在我们这种重男轻女的家庭。”

　　“可是女儿……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连我们都不心疼你，那究竟还有谁来心疼你？”

　　她神色难过的质问：“你觉得这世上有哪个父母会计较对自己子女的付出？”

　　江枳拧着眉，看着潘文意，沉默着说不出一句话。

　　窗外，昏暗的树影摇晃，路灯在闪烁几下后也亮起昏黄色的灯光，为步履蹒跚的行人照亮脚下的路。

　　而江枳的父母，照亮了江枳的整个前途和生命。

　　江淮山的眼里泛起湿意。

　　他从口袋拿出一包纸巾，颤抖着手抽出一张，递给潘文意。

　　江淮山从来沉稳的声音也微微颤抖：“闺女啊，这世上没有不爱自己的孩子的父母。在我跟你妈眼中，你只要能开开心心就是最好的。”

　　“我们不盼望你未来大富大贵，也不盼望你能飞多高能走多远，只希望啊，你大步朝前走，累的时候能以我们这个家做歇脚处。”

　　她的父母为她付出了太多太多，多到无以为报。

　　可他们却什么都不要，只要她快乐就好。

　　谁说她不幸福，她有世界上最好的父母，她是最幸福的。

　　江淮山举起倒了半杯可乐的玻璃杯：“来，闺女。”

　　江枳端起杯，紧紧抿着唇。

　　火锅店人声沸腾，玻璃杯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爸，妈，谢谢你们。”

　　她咽下一口可乐，再次把钱转给潘文意，但这次是整整二十万。

　　这二十万是她自己的，不是任何人的，干干净净。

　　“我知道你们爱我，但是如果不知恩图报，那我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潘文意拿纸巾揉了揉眼睛，刚想说什么，江枳直接从她手里拿过手机。

　　输入密码的时候江枳犹豫几下，最后还是输入自己的生日。

　　锁屏被解开了。

　　她微微蹙眉。

　　白皙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收了转账，又搜索到了房东的微信号转发给自己，才把手机还给了潘文意。

　　江枳拨弄着自己的手机，加上了买自己家房子的买家。

　　买家的头像很眼熟，她点开后仔细看了看，虽然模糊，但还是能看出来是江淮山的发小宋生。

　　那个从小经常偷偷给她买小零食的宋叔叔。

　　江淮山他们把房子卖给宋生，转头又租着自己家已经卖出去的房子。

　　她猜测一直是宋叔接济的他们家。

　　“爸，妈，房子的事交给我，外面要是有欠款就拿这二十万还。”

　　“这……”潘文意蹙眉看向江淮山。

　　江枳哽咽道：“这是女儿的一番心意，你们要是不收的话我真的会很难受……”

　　如果不做点什么，我恐怕会愧疚一辈子。

　　见到江枳这副难过又失落的样子，江淮山这才纠结着点点头。

　　“乖女儿，钱我们先拿着，但是你的钱我和你妈不会动，等你有需要的时候随时……”

　　“爸，你又要跟我见外了对吗？”

　　江枳一句话噎住江淮山。

　　他不自然的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黑色眼镜框，又拍了拍身上那件中山装的衣袖，眼神来回乱看却从不看向江枳。

　　假装没听到江枳的话。

　　刚刚还很难过的江枳突然要被江淮山这副模样气笑了。

　　原本她并不打算搬到那里去，但如今……

　　江枳轻叹一口气，看向窗外摇曳的树影。

　　“明天就搬到锦河赋吧。”

　　既然这套房子已经是宋叔的了，就该还给宋叔。

　　“锦河赋？”江淮山猛然提高了些音量。

　　他收起到处乱晃的眼神，直起身子看向江枳。

　　眼里是不可置信的疑惑。

　　“嗯。”江枳关掉依旧沸腾的火锅。

　　饭早就吃完了，一家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江枳只好在江淮山和江云起震惊又疑惑的眼神中起身去前台结账。

　　江枳离开后，潘文意才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复述给江淮山。

　　前台的收银人员低着头在电脑前忙活着。

　　江枳拿着手机淡淡道：“七号桌结账。”

　　“好的，七号桌打完折一共332元。”

　　熟悉的声音让江枳以最快的速度黯淡下来。

　　某些不堪回首，让她痛不欲生的记忆涌入脑海。

　　“叮……”手机显示扣款成功。

　　“看，我们班儿的贱女来了。”她曾经最好的朋友坐在一堆人中肆意的嘲笑她。

　　十五岁的江枳背着重重的书包，低着头，在别人肆意的嘲笑声中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

　　一群人看好戏一样看着她。

　　她的凳子上满满都是油渍，却没觉得惊讶。

　　似乎早就习惯了，她一个人默默从口袋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纸巾，蹲在地上慢慢擦干净后才坐上去整理自己的桌子和书本。

　　“看吧，她没哭，我赢了。”许淼笑着向别人炫耀：“嗯哼？”

　　“不算！你跟她是最好的朋友，所以你才最了解她，不行不行再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