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沈冬花一边把她身上混着血和汗的衣服扒下来，一边低声又快速的说着，

　　“今天晚饭前那边来人了，说是同意给一百七，明天就来给钱，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沈春花想勾一勾嘴角，都没那个力气。

　　还真她妈是买卖啊！

　　也不知道明天姓林的那家人到底会不会来，要是不来，或者来晚了……那她今天算是让月桂妈白忙活了一趟。

　　沈春花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冬花，”她轻轻喊了她妹一声，

　　冬花回了个嗯？“三姐，你先别动，我给你把血擦干净了，明天应该就能结痂。”

　　“你别忙活了，去给我找把剪刀来。”

　　冬花在沈春花背后忙活的手一下子就停了下来，整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语气里满是惊恐，

　　“姐……”

　　她虽然只有16岁，但她该懂的都懂，她知道沈春花嫁过去肯定没好结果，所以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想都没想就赶紧告诉了她。

　　她也知道沈春花现在要剪刀的意思是什么，这是打算和那父子拼命呢还是和她家这几个畜生拼命？

　　沈家的女人，从来没有吃饱过肚子，沈冬花也不会那么天真的觉得她姐姐能成功，最终的结局，大概只会死一个人。

　　沈来财想卖了沈春花换170块钱，大概率是为了要给将来沈秋生娶媳妇儿攒钱，如果沈春花没了，那这钱也就没了。但沈秋生终究是要娶媳妇儿的。

　　她16岁了，也不小了……沈冬花想到这里，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喊姐姐的声音里多了些真情实感的恐惧。

　　沈春花沉沉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着。

　　“还记得大姐走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吗？”

　　“能早点跑就早点跑！”

　　“我蠢，当时没记进心里去，现在要跑已经不可能了，但你还有机会。”

　　“明天我会有两种结局。”

　　“一个是被那对杀猪的父子买走，然后我会一剪刀了结了我自己。到时候他们肯定会回来闹，你要是不想被顶替我卖过去，就趁明天还没闹起来前，找个机会跑了吧。”

　　“你也别想着不给我剪刀，活着难，要死很简单。”

　　沈春花说着这话，异常冷静。冷静的沈冬花看着她的眼神都觉得可怕至极，眼泪啪嗒啪嗒的不由自主的就往下掉，

　　“还，还有一种呢……”

　　“还有一种结局，”沈春花掀了掀眼皮，语气微微缓和了一点，

　　“我今天找到了一户人家，他们也愿意用170块钱买我回去做媳妇儿。但他们是隔壁县的，我不知道明天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来不来。要是来得及……”

　　“要是来得及……”这话被沈春花在嘴里反复的念叨了好几遍，最后才定下神来，

　　“要是来得及，我就不用死了。但你还是得找个机会跑。”

　　她瞥向沈冬花，眼里并没有什么多少对妹妹的怜惜，只有一些道不明的情绪。

　　“你不要以为只要我被卖了，沈来财他们收到了钱你就可以喘口气。我们没有什么区别，或许生下来就是用来给他们换钱的。也别太高估外面那几个畜生的良心。

　　等你到了年纪，肯定也是和我跟大姐一样，标价被卖的下场。或许过两年，也或许就现在。

　　万一他们收了林家的钱还是不过瘾，那边杀猪的父子俩又还是盯着我们家瞧，我不敢保证他们不会拿你过去充数！”

　　沈冬花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巨大的恐惧中，她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到最后竟然会落在她的头上，早知道，早知道……

　　早知道什么？不告诉沈春花吗？可就像沈春花说的那样，不要太高估外面那几个畜生的良心。

　　就算什么都不说，他们也不会惦记着她的帮忙，在他们的眼里，女儿根本就不算人，只不过是一件商品。

　　哪怕是身为母亲的钱莱儿，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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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冬花还是给她姐找了把剪刀来，作为感谢，沈春花把自己偷偷摸摸攒了十几年才攒下的一块两毛二给了沈冬花。

　　“你自己藏好，反正我也用不到了。”

　　沈冬花抖着手接下了那钱，她想说，你让跑路，结果就给我一块两毛二，这点估计连他们县都跑不出。

　　但是又一想，要是沈春花有足够的钱跑路，自己早跑了，还能等着给她送钱？

　　沈冬花一晚上没睡，自己抱着膝盖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春花也没睡，她抱着那把剪刀一动不动的侧卧在床上，睁着眼睛等天亮。

　　等天亮了，她的命运走向也将明了。

　　或生、或死，都在今天了。

　　【第52章第52章我要去结婚】

　　大早上的，鸡都还没打鸣，林国庆就把他爹从床上拖了起来。

　　“哎呦，爹啊，你能不能动作快点，咱们过去还要时间呢！”

　　林老头真的很无语，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儿子在娶媳妇儿这件事情上这么着急上火。昨天去大女儿家借钱的时候，还多借了10块钱，生怕人女方家要是嫌弃170不够，他们还能用钱砸。

　　林老头昨天一晚上都在想，那沈春花到底能不能给儿子娶进门，就这败家玩意儿现在这操作，媳妇儿进门后不得被拿捏的死死的？

　　万一人姑娘进了门以后也打算学婆婆不干活，那这败家玩意儿这辈子不得重复自己的老路了？他老林家这他妈都是什么种子啊！

　　林老头磨磨唧唧的起来穿鞋，身边老妻有点被吵醒了，睡得不安稳，他还伸手拍了拍她，给她掖了掖被角，回头瞪了林国庆一眼。

　　“你这么急做什么？人不就在那儿待着吗！还能跑了不成？”

　　“怎么不会跑，昨天春花不是说了吗，她家里想把她嫁给一个五十多的老头，万一咱们去晚了，人已经被绑上花轿了咋办？”

　　“啧，都新华夏了，还能有这种强盗行为不成？”

　　这就是为什么林国庆他奶奶闭眼的时候都不安心，林家这两代的男人还是都太单纯了点。

　　身边及世界，了解世界的途径就是坐在大队里听识字的人读报纸。四河村的风气也还行，最严重的事情也就是男人打女人，在这种年代里，拿出去都不算事儿。

　　要沈春花来评价，就是她公公也只能配梁生娣这种媳妇儿，人是懒了点，但她也懒得动脑子。但凡换个想耍心眼子的，林老头轻轻松松就能被生吞活剥了。

　　话偏了，再说回来大早上的林国庆拉着他老爹出门，先去了趟林富强家。

　　林富强睡眼惺忪的看着门外站着的林国庆，脑子里还都是浆糊呢，就听他说要自己给他去开证明。

　　“什么证明？你要干嘛呀？”

　　“我要去结婚。”林国庆理直气壮的说着，丝毫不认为自己今天会接不到媳妇儿。

　　这年头结婚是要先在大队部开个村里证明的，证明你是这个村的村民，并且未婚。然后拿上证明到乡政府结婚办事处才可以结婚登记。

　　林富强：“……”“现在？这个点？鸡才刚叫呢？？？”办事处的工作人员恐怕都还在梦里，你结哪门子的婚啊！

　　“哎呀，队长你帮个忙呗！我媳妇儿家是隔壁县的，我们来回都要时间的，得早点过去才行。回来请你喝喜酒嘛！”

　　林国庆死缠烂打的硬是让林富强这个点去大队办公室里给他开了个证明出来。

　　再三感谢过后，他拉着怀里揣钱的老爹飞速朝隔壁县的方向走去。

　　***

　　沈春花忐忑不安的等到了天亮，外面臭着脸守了一晚上的沈夏生哐当砸了一下房门，

　　“出来烧饭了！老三，爹叫你今天穿套干净点的衣服！”

　　沈春花和沈冬花同时抖了抖身子，沈春花死死的咬着牙，却还是起来了。

　　把剪刀紧紧的贴在腰间，然后用裤腰带捆紧了，和沈冬花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便一起出了房门。

　　还早，杀猪的这会儿还没来。沈春花和沈冬花作为家里的两个劳动力，哪怕今天要被卖了，依然得生火做饭，不然就等着挨打吧。

　　沈春花恨不得往粥里撒半斤砒霜进去，估计沈冬花也是这么想的，可惜没有。

　　男人们是红薯稀饭加点配菜，女人们每顿只有一个还没巴掌大的干红薯，沈春花就当吃断头饭了，硬是给自己多蒸了一个红薯。

　　钱莱儿进来看见的时候，皱了皱眉，不过也没说什么，这女儿今天嫁出去能收170呢，多吃个红薯就让她多吃吧，想着自己男人估计也不会有意见。

　　她甚至都没在意两个女儿看她的眼神，不像母女，像是仇人。

　　有什么好在意的，把她们生下来养大就不错了，多少人家的女儿是直接溺死的？这么多年来也没算真的冻着她们饿着她们，给家里干点活不是应该的吗？

　　她给了她们生命，她们替她几顿打，也算扯平了。等她们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她现在不如想想自己该怎么混完后半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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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早饭，沈冬花主动揽下了洗碗的活。今天家里的人除了沈夏生他媳妇儿，都没出去上工。沈春花像一个泥塑一样坐在角落里。

　　她感受着剪刀贴着腰部的金属冰冷感，一动不动，毫无生气。

　　沈来财站在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地往外张望着，看看那送钱的人来了没有。

　　大概到上午10点左右，一个矮胖的中老年男人，带着一个同样矮胖的年轻男人，提着一斤肉晃荡晃荡的走来了。

　　“哎呦！亲家公来了！”沈来财那布满了褶子的脸突然笑成了一朵陈年老菊花，迎着那个方向就走了过去。

　　其他几个人也都跟着迎了出去，但是沈夏生只走到了门口，时不时地还要回头看看窝在角落里的沈春花。

　　沈冬花紧张的看向自己三姐，就沈来财那熟络的架势，来的可绝对不会是沈春花嘴里的林家人。

　　沈春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手放到了腰上，确保自己能在最快速度把剪刀抽出来，插向自己的脖子。

　　“亲家公来来来，进来坐！”沈来财笑的见牙不见眼的给人引导进门，看见沈春花还坐在角落里，啧了一声，假模假样的用慈爱的语气训着，

　　“你这孩子！都要嫁人了，怎么还那么没有规矩！还不快给你未来公公打个招呼！”

　　老杀猪的和小杀猪的，两个油腻腻男人睁着那王八绿豆眼，就一个劲的往沈春花和沈冬花身上扫。嗯，不错不错，这两女娃娃长得都不错，不管是谁都算是值了这170块钱了。

　　沈春花牙齿咬的咯咯响，心里早就骂开了，去你妈的未来公公！

　　手已经摸到剪刀柄了，她打算用自己的血洗一下这个垃圾家，让他们这群畜生，睁眼闭眼都是红的，一辈子都睡不安稳太平觉的时候，

　　一个熟悉的大喇叭声从门外传来，

　　“来财啊！你未来女婿都上门来了怎么都不出去迎接一下啊！”

　　【第53章第53章包办婚姻vs自由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