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你为什么躲着我？”这是个男人的声音，它缺乏年轻人该有的生机，死沉死沉的。

　　是龙冬。

　　没错, 一墙之隔的外面, 正是沈悠和龙冬两人在交谈。

　　关于这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佟叶好奇很久了。

　　她的确没有挖掘好友隐私的兴趣，但主动送上门来的机会, 她怎么能拒绝呢？

　　开玩笑的。

　　其实她只是想在门外两人交谈进入状态时出去吓吓他们。

　　——在沈悠主动告诉她之前, 她都不准备挖掘对方的隐私，不会逼问, 也不会窃听，这是她对朋友的尊重，尽管她们之间的友谊只值一包辣条。

　　外面的走廊上, 年轻的男女正在为悸动的青春烦恼着，言语间透露出的青涩那么动人。

　　“你为什么躲着我？”

　　男生发出的疑惑的质问，女孩则眼神闪躲。

　　“哪有什么为什么，就是……”

　　“噗——”突然闯入的笑声破坏了暧昧的氛围，始作俑者半点不觉愧疚，笑声不断，“悠悠，真想提醒你，让你看看镜子里gay里gay气的自己。”

　　沈悠脸黑黑，这不仅仅是因为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更因为程咬金说她gay气！

　　被说道成男人一向是她的禁区，也只有一个人乐此不疲德踩这个禁区。

　　好气！

　　因为被人横插一脚，她刚刚展现出的别扭少女模样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露出了凶狠的爪牙:“贱人，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佟叶戏谑:“不是你专门跑到我面前的吗？”她指指身后的教室，“这是我上节课上课的教室。”

　　沈悠:“……”

　　她一脸踩到狗屎的衰样，“知道了，是我太不走运……你可以先滚吗？”

　　佟叶耸肩:“不可以。”

　　沈悠防备地看着她:“你想干嘛？”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决定换个地方和龙冬谈话了。

　　惹不起，她躲。

　　佟叶却像装了专门收听她的心声的雷达似的，不怀好意地笑:“悠悠，接下来我没课，可以陪你一整天，你去哪儿，我就跟去哪儿。别太感动，咱们是好朋友嘛！”

　　沈悠:“……”

　　不用那么客气，请圆润地滚出我的视线吧！

　　争斗不过，她浑身无力:“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想——”佟叶大笑，“逗逗你。”

　　说着，领着自家男朋友从一脸卧槽的沈大小姐面前悠悠然走过，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还拍了拍她的肩，小声说道，“刚刚你很gay气，这话是真的。”

　　“……”

　　走出老远，佟叶想起沈悠的表情还忍不住发笑，笑得她身体发软，必须得靠着沈南。

　　“沈南，你妹妹可真是个开心果！”

　　沈南可不觉得好笑，他为自己下滑的地位感到忧心，不甘心地问:“有那么开心吗？”

　　“当然！”

　　“我能让你更加开心！”沈大少急于为自己正名，“能让你感受到人间极致的快乐！”

　　“……闭嘴。”

　　“哼。”

　　佟叶:“……”

　　自家男友三句话就能把话绕回到三级片台词上，佟叶特感无语，为了还社会一片明净，她只能就此打住换了个话题:“沈南，我瞧着再过不久你就要多一个妹夫了。”

　　“龙冬？”

　　“不然还有谁？”

　　她看沈悠的态度就知这事儿有戏。

　　沈大小姐一直以来都是个游戏人间的浪人角色，经常高调宣布恋爱，看起来就像个主动猎食的肉食系，可她还没对谁露出这种扭扭捏捏一点不干脆的形态呢。她对待周林已经够特别的了，但到最后放手得也很干脆，而对龙冬……

　　事出有异必有因，龙冬便是她的因。

　　“反正你先做好小妹出嫁的准备吧！”佟叶直觉沈悠这一次遇上对的人了。

　　沈南:“……”

　　“要真变成这样，我会亲自向他们奉上祝贺！”沈南道。

　　他其实一直有些担心，担心他的女朋友会不会被沈悠拐到百合的世界里去，现在少了个隐患，是好事。

　　“噗，你不会觉得寂寞？”佟叶问，“你妹不是双生子吗？”

　　沈南嘴角抽抽:“你可以去问问悠悠，我们交往的时候，她寂寞了吗？”

　　寂寞？

　　好像……怪恶心的。

　　“我不觉得寂寞，但是——”沈南垂首看着佟叶，“佟佟，你现在可能要先体验一下寂寞的感觉了。”

　　佟叶扯扯嘴角:“我确定我不会。”

　　沈南很不满意她的回答:“不会？如果我说我等会儿会离开你呢？”

　　“离开多久？”

　　“一下午。”

　　“走好。”

　　沈南:“……”

　　佟叶朝他挥手:“怎么还不走？是不赶时间吗？”

　　沈南语噎，差点被她堵出心肌梗:“佟佟，你就这态度？我们刚刚才久别重逢吧？我现在又要离开，你就不觉得难受？”

　　“你把分开一个周末的时间叫做久别重逢？”佟叶无语，“看来我们之间的时间概念不是同一个老师教的。”

　　“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现在要离开你的身边了！”沈南愤然，“你能想象你的身边没有我吗？”

　　佟叶看着他。

　　他看着佟叶。

　　独属于恋人之间的深情凝望就此展开，然后……佟叶从钱包里掏出两枚硬币，

　　“是没有车费吗？给，拿着，快点去吧，别耽搁了。”

　　沈南一口血。

　　他愤而离开，顺便抢走了她的钱包:“两块钱不够！”

　　“噗！”

　　佟叶纵容了他这一孩子气的行为，任由他抢走自己的钱包。

　　她看着他的背影直摇头，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询问。

　　“佟叶，杵在这儿干嘛？”

　　佟叶闻声回头，看到周林站在她身后。

　　“没事。”她没有提到已经走远的沈南，因为没有必要。

　　两人交谈了几句，约好一起走出校园。

　　“今天还要打工吗？”佟叶边走边问。

　　“嗯，还是以前的那家餐馆。”周林笑道，“有时间的话，你也来帮个忙呀。”

　　佟叶道:“最近可能不行。”

　　周林闻言神色不明，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调笑道:“因为沈南？”

　　佟叶突然沉默。

　　怪异的氛围忽然间蔓延开来，两人都不再说话，直到他们走出校园大门。

　　临近分道，周林这才打破沉默。

　　“如果……”这话他说得十分犹豫，“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

　　话落，佟叶突地定住脚步。

　　周林配合着她停下来，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爱怜:“佟叶，觉得为难的话，你可以停下来的。”

　　佟叶垂眸，防止眼中情绪外露。周林还想对她说些什么，却被她打断:“我不会停止的。”

　　说到这，她顿了顿，“这个周末……我会和沈南的父亲见面……已经约好了。”

　　周林诧异地睁大眼。

　　他是似乎被这个信息惊讶到，过了很久才低声喃喃道:“终于……”

　　终于……要见面了。

　　佟叶辞别周林，一个人走在回公寓的途中，她慢吞吞走进小区，没有立刻上楼，而是拐去了楼下凉亭。

　　天气渐冷，小区居民遗弃了小桥流水的美丽景致，纷纷躲进家里不外出。由此，佟叶得以一个人独占凉亭。

　　漆木雕刻的长椅冰冰凉凉的，她却没有感觉到一般，坐在长椅上，倚着冰冷的柱子发呆。

　　——佟佟，你现在可能要先体验一下寂寞的感受了。

　　是的，她感受到了寂寞，以及比寂寞更加深沉的压得她难以喘息的……愧疚。

　　这让她无比厌弃自己。

　　——如果觉得为难的话，你可以停下来。不，她无法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