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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你不送走和那个下贱货生的东西,我今晚就死给你看!”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是这样说的。

  当时宋黎躲在楼梯口,憋着声音开始哭。

  宋黎一点儿都不喜欢那里,她好想妈妈,可妈妈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天晚上,宋黎到底是没被送走。

  她不知道男人是怎么说服女人,答应让她暂时住下来的,只知道男人很忙,总是不在家。

  而后面的每个夜晚,都成了宋黎的噩梦。

  眼不见心不烦,在肮脏的辱骂和抽打泄愤后,女人把她锁在房间里,吃喝都由下人送,不准她出现在自己面前。

  五岁的小女孩,莹白的脸蛋巴掌印深红,胳膊到膝盖都是淤青,碰到就生疼,是被打的。

  房间大却空,她抱住自己,在窗帘后的角落里躲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白天还算是好的,可那时京市正值雷雨季,一入夜,电闪雷鸣,窗外狂风骤雨,树晃得像鬼影。

  屋里昏天黑地,没人帮她开灯。

  惊雷一声接一声,闪电狰狞,每一道电光都惊心动魄,那个屋子,宛如一个小小的阴间地狱。

  宋黎够不着开关,也没力气掰下金属门柄,一时间涌上太多恐惧,她不停拍门,放声哭喊,凄厉的叫唤最后招来了那个女人。

  女人有着一张姣好的容貌,但一见到宋黎,面目就变得凶狠。

  她扯住宋黎的头发,又是往死里打。

  嘴里还狠狠地骂着:“去死!和你妈一起去死!”

  后来每晚宋黎都还是怕。

  但她再也不敢出声了。

  连续几晚的恐惧后,一场四十度的高烧,宋黎差点死在房间里。

  从此便心理性地恐惧黑暗。

  梦里,她回到了那个晚上。

  小女孩昏倒在门前的地面,烧到眼前一片模糊,浑身都疼。

  好希望,有人能给她开门。

  可是没有。

  她眼皮渐渐合上,视野窄下来。

  倏而,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所有的光解除封锁般一下涌进她的眼睛,冲散了不见尽头的黑。

  一瞬间,天光大亮,明若白昼。

  “宋黎——”

  有人呼唤她的名字,声音低醇好听,似乎很焦急。

  宋黎在一片刺目中慢慢睁开眼。

  看见他逆着光,奔向她。

  “盛牧辞……”

  宋黎唇畔呢喃着,蹙着眉,眸微微张开。突然有亮光落入眼底,她心下一惊,从梦中清醒,陡然弹起身。

  再睁眼,已不是黑灯瞎火的后备箱。

  而是在一个明亮的房间里。

  宋黎坐在床上,一声一声地喘息着,茫然地望着周围的环境。

  有种强烈的熟悉感。

  好像是……二院901病房,那人曾住过的那间卧室。

  她轻轻一声梦呓,盛牧辞站在窗边,骤然回首,见她惊醒,转身过去坐到床边。

  四目相视。

  盛牧辞倾向前,近近将她看着,用柔哑的语气,熨帖着她:“没事儿吧?”

  他的声音真实存在,不再如梦里空虚。

  飘离地面的灵魂慢慢地,重新归落到实处,宋黎的心跳终于得以逐渐平复。

  她深深地望进他的眼。

  感到委屈,只需要他一个心疼的眼神。

  心底的情绪在往上顶,顶到嗓子眼,刹那间充盈了她整个体腔。

  满腹心酸。

  宋黎眼眶一湿,咬住下唇,话都凝噎在喉咙里,成了透不过气的哽咽。

  她什么都不想再说,抬起病服下两条细胳膊,人扑进他怀里,蓦地搂住了他的颈。

  温香软玉撞了他个满怀,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颈侧,盛牧辞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的。只两秒怔愣,他便张开手臂,回抱住了女孩子柔软的娇躯。

  一只手轻轻拍在她后背,另一只落在她发上安抚。

  那也许是他活到这岁数,唯一温柔的时刻。

  宋黎知道自己当时很狼狈,脸压在他的颈窝里,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他那片肌肤都被她哭得透湿。

  得要闻着他身上清淡的烟草味,才能缓和黑暗恐惧的后遗似的。

  那温暖的掌心一摸她头,宋黎就再克制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不顾体面,撕心裂肺地,哭得和小孩子一般。像是要把五岁那年的委屈,和今夜被关在后备箱里的委屈,一并全发泄了。

  盛牧辞没说话,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任她哭。

  宋黎哭了很久,哭到最后声腔都是哑的,疲惫了,才逐渐静下来。

  埋在他身前,抽抽噎噎,偶尔发出一声哭嗝。

  见她平静了,盛牧辞低下头,薄唇靠近她红红的耳朵,轻声哄:“还哭呢,我这不是在么?”

  宋黎闷声不吭。

  安静顷刻,她听见男人温沉的嗓音漫进耳底。

  “还怕的话……”

  停顿思考片刻,他认真着语气,问:“要不上我那儿住?”

第24章 . 独享你 不白睡。

  那夜可能有雨的。

  宋黎不记得是从何时开始下起, 等她浑浊的头绪能再思考,耳边深深浅浅,有他的呼吸, 和檐下雨落, 嘀嗒嘀嗒的白噪音。

  他说什么上他那儿住, 分明故意, 是要调节她情绪,没个正经心。

  若是平常, 宋黎就想要打他了, 但那时哭太久,哭到四肢发酥, 一张被眼泪泡湿的纸似的, 软软塌塌, 所有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其实听得出, 他那话是有几分郑重的,不全是玩笑。也算是一种体贴吧。宋黎哑到泛疼的喉咙好似润了颗薄荷糖,凉凉的,舒适起来。

  涸辙之鱼逢雨露, 是甘霖就要一头栽进。

  鱼是她。

  栽进他怀里的也是她。

  宋黎动也不动地埋着脸, 没答应也没拒绝,看着像懒得搭理他, 又好像是半推半就。

  要不是她两条手臂还挂在他脖子上不松, 盛牧辞都要以为她睡着了。

  颈窝都是她的泪,一片热乎的湿意。

  盛牧辞倒也不嫌弃, 指尖若有若无地拨了下她的耳垂:“问你呢。”

  啧,女孩子的耳朵可真够软的。

  他不由垂下眼,去看她的耳朵, 白白净净,晕着浅红,长发别在后面,戴颗小粉钻应该很漂亮。

  不过她没有耳洞。

  也许耳垂比较敏感,他一碰,宋黎就有了反应,要躲不躲地缩了一下。

  但她依旧闭着口,不出声。

  盛牧辞也就不逼着她说话。

  当时将她从后备箱里抱出来的时候,她已处于昏厥状态,带到医院检查确认没有生命危险,但输完液,睡梦间她身子紧绷,一直散着虚汗,人时不时在颤抖。

  很明显是梦见了可怕的东西。

  程归推断她在后备箱晕倒,缺氧不一定是主要原因,很可能是因封闭环境而诱发的心理性急性焦虑。

  恐幽闭,或是恐黑。

  还说,醒后先不要刺激她。

  事实上,刚刚提出住他那里,盛牧辞是认真的,没别的,出于对她安全的考量。

  但现在的情况,怕她再想到什么情绪激动,盛牧辞便姑且不再提这事儿。

  盛牧辞抚着她后背,语调懒散,有的没的往轻松了聊:“我说妹妹,你是不是不爱好好吃饭,怎么摸着没点儿肉呢?”

  细胳膊细腿儿,靠在怀里轻飘飘,没点儿重量。不过瘦归瘦,却不僵硬,身娇体软,柔得跟没骨头似的。

  宋黎额头在他肩上抵了抵,当作回应。

  说实话,如果时间不算太晚的话,盛牧辞倒是蛮想多抱她会儿。

  可那时时针距离一刻度越来越近,再撑着她大抵是吃不消的。

  “睡不睡?”盛牧辞哄小孩儿的语气,循循善诱:“叫十四进来陪你。”

  宋黎是很疲倦了,困,但极度恐惧后有心理阴影,不敢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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