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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寂寞的月光收割了灵魂。

  静美的湖水淹没了思念。

  慈悲的夜幕啊,为何不辞而别,就像你对我的誓言。

  ……

  我静静地看着你,却不敢走近你。

  我躺在你的怀抱中,却不敢抱紧你。

  我和你在今夜共舞,却又知道,天亮后,你将属于别的女人。

  穿透黑夜的悲伤,悬垂在薄暮中。

  请赐我最后一吻,吻别我的眼泪。

  ……

  我的心狂热而草率。

  我的爱鲜艳而孤独。

  我将等待你,在月亮湾,在黑夜中彻夜不眠。

  ……

  凯洛林回头看我时,我反射性地露出哀愁,与她对视着唱出情深绵绵的高潮部分,这次我没能挤出眼泪,但凯洛林却很感动,她回望我的时候,我看到她苍白的脸颊上沾染了一滴泪珠,像镶嵌在白瓷上璀璨的珠宝一样明亮。

  她向我微笑,又感激地点了点头,这一刻,我忽然有点动容。凯洛林正为了她深爱的男人而努力着,她无怨无悔地付出了一切,无论结果如何,就像歌里唱得那样,她正狂热而鲜艳地爱着。

  我不曾体会过的东西,不代表这世上没有,更不代表它能让人耻笑,也许最该被耻笑的,是不曾被爱过,也不曾付出过爱的人吧。

  想到这里,我第一次全心全意去唱这首歌,为了凯洛林,为了我不曾体会过,而又真实存在的情感……

  琴声画下了休止符,寂静了几秒钟后,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掌声经久不息,还有人高喊‘再唱一曲’。

  凯洛林向我伸出手,我知道该谢幕了,于是提着裙子站起来,走到凯洛林身边,学着她的样子行了个蹲身礼,也不敢看台下,就在热烈的掌声中匆匆退下了舞台。

  一转身,凯洛林就激动地抱住了我,声音中带着哭腔:“太棒了!你唱得太好了!我中途失声,总想咳嗽,根本唱不出来,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也一样,直到现在噗通乱跳的心脏才算落到了肚子里,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我问凯洛林:“你要去宴会了吗?”

  “嗯,我这就去了,你……耽误你这么久,我叫司机送你回去。”凯洛林又拥抱了我一下,才离开了后台。

  我松了口气,正要去换衣服时,忽听背后有人叫我。

  “安妮,安妮小姐?”约翰先生穿过人群,挤到我身边说,“您不去宴会上露个面吗?”

  “我?我也可以进去宴会?”

  “当然了,音乐剧的主演和歌手都可以进入宴会,您来吗?”

  我不由得攥紧了拳头,一时间,去宴会上见安竹拉·斯科蒂沃女士这个想法牢牢攫住了我的心。

  我该怎么办?我可以去见她吗?见了她我该说什么?仿佛一团乱麻忽然钻进了脑海,互相撕扯挣扎着。

  “安妮小姐?”约翰又问,“您去吗?”

  “去!请带我去!”我决定什么都不想了,破釜沉舟一样抓住了约翰的手腕。

  约翰似乎被这冒失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好笑地说:“那您挽住我的手臂,我带您进场。”

  不一会儿,我挽着约翰先生走进了宴会大厅,可我太紧张了,岂止是心脏跳得太快,我觉得除了斯科蒂沃女士所在的那个方向,自己似乎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了。

  “您还好吗?您喘得有点快。”约翰悄悄在我耳边说,“别紧张,这种宴会上男士是不能贸然找陌生女士搭话的,您不必害怕。”

  “我觉得好像喘不动气了。”我气弱地说。

  “镇定点,安妮小姐,该激动的可不是您,感受到这些视线了吗?所有人都在看您,都在期待我把您介绍给他们,认识您将是他们的荣幸,所以抬头挺胸就可以了。想获得别人的好感,您首先要有自信不是吗?”约翰说。

  “对,自信,可是……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我脑海里一片空白……”

  “这里是舞会,当然是请他跳舞,跳舞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有话题了。需要我推荐几位先生吗?我可以直接引荐你们认识,那边角落里穿灰色晚礼服的是市长秘书福乐先生,他旁边是……”

  我听不清约翰都说了些什么,只觉得自己已经紧张得反酸水了,只怕再犹豫下去,就要转身逃跑了。

  “我去了,谢谢您,约翰先生。”

  “呃……你……你自己去吗?这就定下目标了?不需要我给你引荐?还是我给你引荐吧,你自己去搭话不太礼貌吧。”

  我深吸了口气,提起裙子就向斯科蒂沃女士的方向跑了过去,身后传来约翰先生的阻拦声:“你……你快停下,跑什么……”

  我知道在这种场合奔跑很不礼貌,可我知道自己必须一口气冲到她面前才行,我根本没办法一步一步挪过去,在那之前,我恐怕就已经耗光勇气放弃了。

  所以我不管不顾地穿过人群,站到了她面前。

  斯科蒂沃女士正坐在一张长椅上和几位先生说话,见我冒失地冲到附近,他们停下交流,都把视线聚集到了我身上。

  我紧张坏了,手心冒汗,口干舌燥,嘴唇颤抖不已,慌慌张张吐出一句不经大脑的话:“我……我可以请您跳舞吗?”

  “哦,我们这里有好几位先生,您要请谁跳?”斯科蒂沃女士发笑道。

  我的脸刷得一下热了,连耳根都火烧一般,如果地上有个洞,我一定二话不说就跳进去了,只磕磕绊绊说道:“是您,我想请您跳,斯科蒂沃女士……”

  “哦,请我吗?”斯科蒂沃女士抬眼看了看身侧说,“这不太合适吧,有这么多先生在当壁花呢,我领走这么漂亮的姑娘可不行啊。”我身边响起了笑声,斯科蒂沃女士也跟着呵呵笑。

  她的眼神满是戏谑,我认为她知道我在对她说话,可她还是故意逗我,是不是这冒失的举动惹她不满了呢,想到这里,冲动过后的委屈和后悔涌上心头,泪水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唉……真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一只温热的手忽然牵住我的手,我抬头就撞进了斯科蒂沃女士有些温柔的眼神里,她靠近我,低声说:“你不是要请我跳舞吗?走吧。”

  她牵着我走进舞池,用男步带我跳舞。随着音乐旋转了几圈后,我才有了一丝真实的感受,只是仍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来这里做什么?小姑娘。”斯科蒂沃女士应是察觉到了我的窘迫,率先发问道。

  “我来见您。”我冷静下来说。

  “我有什么好见的?实话实话,别拐弯抹角,看在这张漂亮脸蛋的份上,兴许我可以帮你。”她视线移开了一瞬,又转回来,低声道:“你说呢?”

  “我的确是为了见您。”

  “见我做什么?”

  我抿抿嘴唇,万分认真地说:“我……我想上大学!您可以推荐我吗?”

  斯科蒂沃女士愣住了,盯着我看了半响,干巴巴地说:“我还以为……呃……真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你……你高中毕业了吗?”

  “我是今年毕业的,我们老师说女孩子想上大学必须有专人推荐,我查阅了报纸,去年圣安慕斯大学的女学生都是您推荐的。我是学校的优秀毕业生,老师会给我写推荐信的,我太想上大学了,可以求您给我一个机会吗?”我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是个女明星呢,你歌唱得不错……”斯科蒂沃女士仍然愣愣的。

  “我是来演唱的,可听说能见到您之后,我就鼓起勇气来见您了。我也知道自己很冒失,可这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机会,如果我失败了,最多被嘲笑,被赶出去,可如果成功了,今晚我就赢得了一切。”

  “一切?呵呵……”斯科蒂沃女士被逗笑了,她摇摇头说:“我可给不了你一切,大学也给不了你一切。”她向四周看了看,调侃说:“反倒是今晚的宴会,你或许可以找到一个能给你一切的男人。”

  “有人想要黄金大厦,有人想要王座权杖,还有人想要晴空明月,想要晚风纱帐,每个人想要的一切都不一样,您怎么能确定您不是那个能给我一切的人呢?”

  斯科蒂沃女士又看了我一会儿,忽然用西语说了几句诗:“果里有种,花上有刺,有人寻找星星,有人寻找太阳。”

  我立即反应道:“希望即是生命,死亡也是永生,孟尔德斯的《铁树集》。”

  “真有意思……”她停下了跳舞的脚步,盯着我的眼睛说:“跟我来,我们找个说话的地方。”

  她率先离开了舞池,留在原地的我激动地蹦了两下,转了两圈,才兴奋地提起裙子跟上去。

  “安妮……”

  恍惚中有人叫我,我偏头一看,才发现海涅就站在不远处,一位陌生的漂亮女士正挽着他的胳膊,他上前一步,挡在我身前说:“安妮,你……”

  “海涅,你认识这位小姐?”挽着他的女士问。

  我看了远去的斯科蒂沃女士一眼,急忙绕过他,回头摆摆手说:“那个……我有急事……”

第36章 番外一

  “格林亲爱的,这个月9号,我要和你父亲去参加皮耶罗·狄德力希法官的晚宴,你来吗?”

  母亲告知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打算和朋友们前往西国的红湖度假,每年九月份,从北方南迁至红湖的天鹅群是一大盛景,我们还带足了猎枪弹药,准备去高原上猎鹿。

  “太麻烦,我不去了。”我说。

  “你和你的朋友们有的是时间聚会,但大法官举办的晚宴一年才有一次,今年宴会上有很多政府新贵,都是葳蕤党高官。”

  我受的家庭教育就是这样,父母从不强迫我做什么,他们只是告知利弊,让你自己做选择,当然有什么后果也只能自己承担。

  我只得放下行李,打电话通知朋友们,我将晚些和他们碰面,然后吩咐裁缝做新礼服。

  裁缝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总是带着水晶眼镜,说话温文有礼,他已经为我家服务了几十年,彼此还算熟稔,所以跪在脚下为我量身的时候,试探地说了一句:“少爷您又长壮了,两个月前定做的那身礼服不合身了吧。”

  “非常合身,只是妈妈反感我穿相同款式的礼服出席不同的宴会,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注意到的。”

  “女士们的眼光都是很敏锐的。”

  “她们该把八卦男人穿什么的时间放到别的事情上。”

  和平饭店在去年重新装修了,整个建筑在夜色中显得耀眼辉煌,格外醒目庄严,我跟在父母身后,并挽着我今晚的女伴戴安娜·特里斯小姐。她是妈妈建议我邀请的一位闺秀,妈妈认为如果我向她求婚,那将是一个非常理智的选择。但很遗憾,我对这位戴安娜小姐的兴趣还不如对饭后甜点里的水果多,吃与不吃都无所谓,她有着平凡无奇的脸,平凡无奇的性格,以及平凡无奇的思想,有时候还有点心胸狭隘,尖酸刻薄,不过她父亲是新上任的财政大臣,这一点足以弥补全部的平凡和刻薄。

  今年皮耶罗大法官的晚宴不仅聘用了夏丹特交响乐团,还包下了整个狄修斯剧院,歌舞表演都不错,某些节目还获得了满堂彩。

  宴会上来了很多大人物,我还看到了两个朋友,于是辞别了戴安娜小姐和他们打招呼。

  “格林,一个夏天没见你,去哪儿了?”罗伯特捶了捶我的胸口说。

  “去沙滩上猎艳了吧,我听说他们几个一直在墨尼本,瞧这小子,晒得真黑。”莫里斯笑道,“不过玩得时候小心点,沙滩上的妞都太开放,别染了病。”

  “比你们强,我听说这次社团招新又玩那个了,你们疯了吗?”我对他们的某些行为很不满,所以口气也重了些。

  “这是社团传统,已经几百年历史了,不是说要保护传统吗?”莫里斯耸耸肩说。

  “是啊,所以三年前的学长们搞出了人命,所以求求你们告诉我,今年搞的是个妓女,对吗?”

  “你就像个守旧的老头子。”莫里斯摇摇头,“没错,是个妓女,一个剧团小明星,事后也给了她足够的钱。”

  “不是我没提醒,那个新上台的葳蕤党很难缠,到处定罪经济犯不说,一上来就严打妓院这种场所,如果有良家妇女状告你强奸,在过去花点钱就没事了,可现在却难办了,我可不想我们大学因为你们声名远播,明白吗?不要闹出事来,否则无法收场。”

  莫里斯无所谓地笑了笑。

  罗伯特却忽然使了个眼色:“喂,那个就是乔纳森吧?”

  他的视线对准了一群人,那群人正在恭维一个金发蓝眸的高个男人,他就是短短几年时间里,随着葳蕤党势头一跃而起,成为巴巴利亚新贵的黑加尔·乔纳森。事实上,几年前他不过是个小地方的混混,靠收保护费,放高利贷为生,而现在他掌控着整个巴巴利亚的葳蕤党成员。

  他和他的几个兄弟都是典型的安大略人种,身高体壮,五官深邃,发色浅淡,说话时声音低沉而有力,单单外表就让他们很快融入了上流社会的圈子,瞧瞧这些对他们趋之若鹜的家伙们吧。妈妈也曾建议父亲去联络一下这个党派,但父亲至今仍看不上那些下贱出身的泥腿子,他原话是这么说的,“不过是刚刚掌握了权利而已,竟然就嚣张成这样,谁知道再过几年会是什么样子,也许会像他们的迅速崛起一样,很快就销声匿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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