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在线阅读
穿越 重生 架空 总裁 青春
修仙 耽美 玄幻 都市 惊悚
雾里青 TXT下载  
上一页 下一页
白天 黑夜 护眼

第19节


  那时候清雾可能只是害怕,那些漂亮的蝴蝶在夏天结束以后就会消失。

  但这句即兴的有感而发,后来却越来越像是变成了一句谶言,尤其是在那天之后不久,又发生了一件事。

  当时陈清雾身体弱,父母不让她乱跑,去森林公园已是格外的恩准了。

  而孟祁然却闲不住,到山里没两天,已将周遭的地方探了个遍。

  那天中午天气闷热,清雾在房间里待不住,偷偷叫祁然带她出去玩。

  祁然骑车,载她下山。

  山下校舍有个篮球场,附近的小孩正在打篮球,祁然自然闲不住,加入他们的队伍。

  清雾就坐在一旁观赛,虽然自己无法参与,但看见祁然进球,她也觉得与有荣焉。

  一场球打完,大家热得出了一身汗,有个小孩说附近有条小溪可以玩水,非常凉快。

  溯溪要爬山,清雾肯定是没法跟去的。

  祁然就让她在小卖部里等着,他去玩一会儿就来接他。

  这样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论实心眼,没人比得过陈清雾,她从来没想过,祁然玩得不亦乐乎,早就将她忘到了九霄云外。

  后来,是小卖部的老板眼见天黑了,而清雾一直坐在门口台阶上,多留意问了一句,是不是在等家长来接。

  她这才报了孟弗渊的电话号码——她隐约预感这事不能告诉给家长,否则祁然会挨骂。

  孟弗渊接到电话之后,骑车下山去接她。

  她坐在他的后座,抓紧了他白色T恤的后摆,闷闷地问:“渊哥哥,祁然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孟弗渊没说谎,“嗯。”

  “哦。”

  回到山上的别墅时,恰好两家父母出门,要下山去找尚未归家的清雾。

  事情没瞒住,孟父孟成庸呵斥祁然:“妹妹要是丢了你今天就摊上大事了孟祁然!你把人带出去就得对她负责!”

  九岁的男孩,哪里可能驯服听训,他烦得要死,顶道:“她又不是我亲妹妹,我也只比她大一周,凭什么什么都要我负责!又不是我让她生的病!”

  孟成庸气得要动手,陈遂良赶紧拦住,一径劝说,口头教育就行,打人万万要不得。

  后来孟成庸结结实实关了祁然一周的禁闭。

  禁闭结束那天,祁然出门去骑车。

  清雾跟过去,想去道歉。

  而祁然大抵以为清雾还想跟他出去,两脚点地地刹住了车,转头冷声喝道:“你别跟着我!再有什么我可负不起责!”

  陈清雾一下定在当场。

  那时孟弗渊正在二楼的房间里看电影,听见声音开了窗,便看见陈清雾站在那儿,目送着祁然在前方拐了个弯,消失于婆娑的树影之间。

  毒辣的日头下,那身影孤零零的,孟弗渊蹙了蹙眉,手臂撑着窗台,探身喊道:“清雾。”

  她回头仰面看来,一张小脸白生生的。

  “进屋。外面热,别中暑了。”

  他下了楼,陈清雾正好进门,苍白的脸上挂了一脸的汗珠。

  他去厨房拿出剩下半边的西瓜,切了盛在盘子里端出来。

  清雾坐在沙发上,小口地吃着西瓜。

  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好像方才的那一幕没有发生,而她也没有经受任何的痛苦。

  就像此刻。

  那神情如此平静,好像决然摔碎玻璃风铃的人不是她。

  甚至,她听见他说“记得”之后,还轻轻笑了一下,“……有时候是真的很羡慕祁然。什么责任都不用承担的人生,一定很快乐。”

  孟弗渊下意识说:“他得对你负责。“

  “以后不用了。”

  孟弗渊微诧,“……祁然是不是说了什么?”

  “没。他没说什么。”

  也没做什么。

  正是因为,他没做什么。

  他不敢吻她,因为他不愿负责。

  不愿甘心伏颈让渡部分自由,从此凡事必须交代下落,走向家长们预设的那条道路。

  她不是不懂孟祁然的心理,他的那些漫不经心,就是对于责任捆绑的无声抗拒。

  只是从前她天真以为,即便是一阵风,飞得累了也有栖息于山谷的那一刻。

  才二十五岁的孟祁然定不下来,那么五年之后呢,十年之后呢?

  她可以等。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

  她的自尊无法允许她自欺欺人了。

  他甚至都不肯吻她。

  孟弗渊看着陈清雾,去研判她此刻的情绪。

  他甚少真正过问祁然和清雾之间的事,和他行事准则违背,又不敢高看自己,天真认为知晓他们来往的细节,仍能做到心如止水。

  “要是祁然犯了什么错,你不必担待他。如果你有需要,我也可以替你们斡旋。”

  陈清雾摇头,笑了笑说:“不用的渊哥哥。已经没事了。”

  盘子上的水已经擦干了,她将用过的纸巾丢进垃圾桶里。

  台面上放着烟盒,顺手拿了过来。

  轻抖一下,取出一支,低头衔在嘴里。

  想起来打火机在沙发那边,她将要转身,孟弗渊抬起左手。

  手指间擎了一枚银质打火机。

  掀开盖子,轻划砂轮,一朵微焰跳跃,凑到了她跟前。

  陈清雾一顿,抬眼看去。

  孟弗渊正低头看着她,经镜片过滤的目光,平静极了。

  她便垂眸,凑拢了打火机。

  孟弗渊看着微敛目光的陈清雾,火光将她苍白的脸映出微薄的暖色。

  那缕火焰好似是以他心底的情绪做燃料,沉寂地烧作了灰烬,亦无人知晓。

  烟点燃后,陈清雾脑袋退后。

  “哒”的一声,打火机盖子阖上。

  孟弗渊手收回的时候,陈清雾瞥了一眼,才发现之前从没注意过,原来他左手小指上戴了一枚尾戒。

  银色,款式简约低调。

  她没多问,垂着眼静静抽烟。

  很不可思议,这是在两家家长和孟祁然跟前都绝对做不到的事——

  她能觉察到孟弗渊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但他一言不发。

  就像他说的,他绝对中立。

  不强迫,不干涉,不审判。

  而就是这种真正的包容,让她突然间委屈顿生。

  她蓦地转过身,朝着窗户走去。

  听见身后脚步声跟来,她哑声说:“……不要过来。”

  那脚步声便停了下来。

  她在窗户边上顿住脚步,额头靠住玻璃。

  眼泪再也忍不住。

  小时候被困缚于病房之间,白色床单,苦涩药片,消毒水,输液瓶……周而复始的恐惧和沮丧。

  像是漫长的冬天。

  因此,她总想去蝴蝶的世界看看。

  一定自由又精彩多姿。

  可她忘了,蝴蝶的世界里是没有冬天的。

  烟没有抽,就夹在指间,无声燃烧。

  身后脚步声忽然再度响起。

  陈清雾回神,刚准备回头,一只手伸过来,夺了她指间的细梗香烟,两下揿灭在窗台上。

  随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径直往后一带。

  凛冽香气闯入鼻腔,她反应过来,自己额头正撞上了孟弗渊的胸膛。

  心头一惊,但孟弗渊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仿佛是纯粹的兄长般的安抚。

  她一下不再动了,力气尽失,眼泪不受控般地涌出。

  像回到了那个夏天,毒辣日头下,她望着孟祁然的背影,泪水一冒出来就似立即被蒸发。

  最后泪渍和汗渍黏糊地糊了一脸,再也无法分清。

  这是此生最后一次为孟祁然哭了。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