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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什么?”

  “监听,或者监视我。”

  “你去武汉的时候。”

  郁雪非错愕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半晌,又自嘲地笑笑,“还真是什么动静都逃不过您的眼睛。”

  “郁雪非,我这么做固然不对,你就没有问题吗?”商斯有被她的话激起火气,“下雪那天你在跟谁打电话?”

  她蠕了蠕唇,还不及说什么,又被他截住,“别告诉我是潘显文。当天我向他核实过,他没有找你。”

  “那您还问我做什么?您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他冷笑说,“你不肯说,我问一下也有罪么?”

  “没这个意思。”

  “郁雪非,你这样真挺没劲的。”

  窗外飘起小小的雪粒,挡风玻璃前,雨刮器不断擦拭着北京的严冬。

  “觉得没劲,您还要把我留在身边做什么?”

  “跟我在一起委屈你了?”

  “没有,”她实事求是,“但我不开心。”

  商斯有默了默。

  “所以就只有他能让你开心,是吗?其他人都不行?”

  “过去多久了你还要纠结江烈的事情?那请问商先生,您听我们的谈话听清了么?听到我和他有什么苟且么?也该听明白了吧?”

  郁雪非气得泪水在眼眶里团团转,“我不想跟你说的事情肯定有我的道理,能不能不要什么都往那方面想!”

  商斯有掌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虬凸。他在极力忍耐,“好,那我们不谈你们什么情况。我就在你身边,开个口的事,你不告诉我,去跟大洋彼岸的他商量,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分量?”

  “那是因为事关他妈妈,我必须跟他商量。”

  “这是出事后。那之前呢,在武汉的时候,他妈妈还没找上门吧?”

  “绕来绕去你还是想说这个。”郁雪非吸了下鼻子,“你不觉得自己可怕吗?要对我了如指掌,什么秘密也不能有,必须在你掌控之内,你到底是爱我,还是只想占有我?”

第43章

  爱是什么?

  是悸动, 是怦然,是小鹿乱撞。

  是自卑,是担忧, 是失魂落魄。

  是嫉妒, 是怨恨, 是患得患失。

  如此深刻的命题, 商斯有却是第一次思考。

  对他来说,爱和占有本质上是一种共轭关系, 到底谁才能洒脱到愿意放手?反正不可能是他。

  他习惯了掌控与被掌控,反而爱成一种完全陌生的关系, 不知从何起, 又至何而终。

  商斯有被郁雪非的问题噎了一瞬,喉头上下滚动,再度启口, “如果不是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瞒着,我何至于此?”

  “时机合适我自然会告诉你,但这件事它太复杂……算了,现在都不重要,反正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信任可言,多说无益。”

  “我倒是很愿意相信你,你做的事情, 有哪一件对得起我吗?”

  “所以你监控我就合理么?”

  “我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

  过了这么久, 她争取过努力过,也还是他掌中之物,必须把所有的悲喜都展现给他看。

  “郁雪非,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我无非想给你解决问题, 其余还做什么了?”

  “可是这些事又不需要你解决——”

  “你以为什么事我都乐意捡来兜着?是因为跟你相关,才肯出钱出力。难道我还错了吗?”

  “对,错了。你就不该插手这件事,我不跟你说自然有我的道理,该我了结的恩怨,你凭什么代劳?一千二百万,还有那只表,这人情你要我怎么还?”

  商斯有怔怔,“……你跟我算得这么清楚?到底把我当什么人?”

  他做这些自然全因自愿,没想过要什么回报。

  如果说有,大概就是她高兴一点,别再颦颦愁云,对他能多点真心。

  结果她扔下这样一句话划清他们的界限,更是在他心上划了一刀,寒风呼啸着灌进去,比记忆中那个漫长的冬夜更刺骨。

  “你有恩于我。”

  “有恩于你,那你是在恩将仇报么?”商斯有怒极反笑,“行,就当我养了只白眼狼。”

  郁雪非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她又不肯让商斯有看见,便抬手抹去。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是有些瘦了,手背的骨骼硌得好疼,却又说不上到底是哪里疼。

  好半天,她哽咽着吐出一句,“商斯有,你放过我吧。”

  “就到这里,让我下车。”

  商斯有余光扫了她一眼,依旧是冷而清丽的,像一尊冰砌成的雕塑,却无法看透她的内心。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忍不下心真的放她走,又放不下姿态挽留。

  以前她愤怒也好,唾骂也罢,他统统不以为意,只要强加手段,她再怎么生气也只是小打小闹,没法真正离开他。

  然而今天不同,他只觉得落寞。

  那时他还不懂,有期待才会失落,郁雪非的话是真的伤了心,将他长时间以来的炽热当作一厢情愿,换谁都无法接受。

  车无声地靠到路边。

  下车时,她忘了拿袋放在腿侧的糖炒栗子,骨碌碌滚落出来。

  郁雪非下意识要去捡,却听商斯有说,“不用了。”

  她抬眼最后看他一次,关上车门,转身朝他行进的反方向头也不回地走。

  雪越下越大。

  后视镜中,女孩儿单薄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完全看不见。

  他靠在方向盘上,疲惫地合上眼,汽车的双闪在茫茫的雪天里,像两座孤屹的灯塔,却永远丢失了寻它的船只。

  *

  郁雪非在雪里走了许久,才意识到冷,想去拿手机,发现手指已经冻僵,却全然不知。

  她捧到手边呵了口气,开启后,手机界面还停在锁屏时跟商斯有的微信聊天窗口,不由轻微一怔。

  然后,切出界面,订了一张飞回林城的机票。

  人受了委屈就会想家,哪怕年纪再大、漂得再远,也会像个小孩一样,想回到最温暖的港湾睡一场好觉。

  飞机晚上才起飞,郁雪非在等待时,发消息给潘显文请了个长假,又向关观等人交代了工作。乔瞒发消息问她,怎么没跟商斯有一起来吃饭,是不是吵架了,她踌躇再三,回了句没事。

  然后彻底关机。

  如果按以往商斯有的脾气,他不会放她下车,更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失联这么久。他巴不得时时刻刻都能看见她,剪断双翼,让她丧失所有逃走的可能。

  可今天不一样,他是真动了气。

  她也一样。

  比起愤怒,她更多的是害怕,怕往事拆穿,那些陈年的积灰沾上他,就再拂不去。

  哪怕早就打定主意要离开,她也不想留下如此狼狈的背影。

  她也没意识到,要多在意才害怕被对方看到不堪的那面,进而被讨厌呢?

  固然还是被他的行为冒犯,也没指望与他岁岁年年,可是这一刻,她希望自己不要真的被厌烦。

  雪天遇到延误不是什么新鲜事,郁雪非随手在机场买了本书,反复看了几遍,全是些心灵鸡汤,没什么意思。

  临近十点,她终于接到登机的通知。

  在大面积延误或取消的时刻,这声音有如福音,等待得已经疲惫的人们蜂拥而上,在登机口大排长龙。

  等这趟飞机的都是大包小包的旅客,或是长途旅行,或是奔波出差,只有她孑然一身,什么都没带,什么都不牵挂。

  偏偏她动作最慢,几乎是看见队伍的尾巴了,才拿好证件过闸。

  虽然慢,却没有回头。

  她走过廊桥时,地勤同步拨去了电话,毕恭毕敬地汇报了这一情况。

  那头声色低沉,说了声好。

  “您有话需要带给郁小姐么?”

  “没有了,辛苦。”

  ……

  历经两个半小时,郁雪非在林城落地。

  她许久没回家,被南方湿冷的冬天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由把外套裹紧。明明是同样的温度,林城总是要更冷一点,寒意是侵入骨髓的,冻得发疼。

  为了打车,她打开手机,信号接通的一瞬间,叮叮叮的消息提示音接踵而至,响了足足十几秒。

  而这些潮水般的信息里,没有一条源于商斯有。

  电话也没有。

  她心头像被剜过一样发涩,很快,又整理好情绪打了车回家。

  郁雪非这趟走得急,什么东西都没带,到家门口才想起来没有钥匙,又不得不给郁友明打电话。

  刚拨过去,听到对方朦胧的话音,她就后悔了。

  “非非?出什么事了吗,怎么突然打电话回来?”

  “没什么事。打扰您睡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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