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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他皱着眉环顾四周,上次有这种感觉,便是昨晚丹咎宫裂开虚空缝隙、魔兽伴随着魔炁爬出来的时候。

  乌令禅眸瞳一眯。

  丰羽小斋所有鸟雀悉数发出整齐划一的啼叫,似是威慑。

  仙阶法器饶是器灵破碎,仍蕴含灵力,很快那股被注视着的感觉悄无声息的消失。

  乌令禅若有所思。

  荀谒说丹咎宫有结界,不该出现虚空裂缝,可他入住第一晚便出现问题,回想起那些魔兽和半魔的异样……

  难道是血?

  也是,天运之子、魔墟纯正血统,合该被人追逐觊觎,是命数。

  乌令禅也不觉得被盯上骨血之事值得惊慌畏惧,继续下笔写尘,让阿兄追捧他。

  五长老被少君泼了满脸墨,怕是三个月都见不得人。

  晌午新的师长前来授课。

  乌令禅咬着笔头的绳子努力写尘,听到小崽子叽叽喳喳地欢呼,微微抬起头,眉梢轻轻一挑。

  新师长竟是江争流。

  “江长老!是大斋的江长老!”

  “江长老来教我们了!”

  “那我们是不是也是大斋啦?”

  江争流一袭白衣气度儒雅,那副翩翩君子模样很受幼崽欢迎,全都眼睛亮晶晶崇敬望着他。

  江长老彬彬有礼地颔首。

  教导四琢学宫出锋学斋那些天之骄子的师长,来丰羽小斋简直大材小用,好在江争流脾气好,温温和和地指导横要怎么写才能更直。

  乌令禅闷头写字。

  江争流走到他身边,注视着那歪七扭八的「尘」字——时不时夹杂着几个「茔」,唇角轻轻勾了勾。

  丰羽小斋申时一刻放学。

  乌令禅将桌案上没吃完的点心塞袖子里,卷起写好一百字的「尘」字,振臂一呼:“少君回家了。”

  小斋的幼崽们忙跪地高呼:“尊贵!恭送少君斋长大王——!”

  江争流:“…………”

  江争流失笑,抬步走出丰羽小斋。

  乌令禅坐在小斋院中的亭台等荀谒来接他,夕阳未出,光仍然强烈,透过层层绿叶的光影落在脸上,瓷玉般好似画中人。

  江争流缓步上前,笑着道:“少君修为已是炼气,为何会小斋同这些孩子玩闹到一起,是尘君安排的吗?”

  ……江长老一张口就是精心高明的挑拨离间。

  乌令禅没听出来。

  “你是出锋学斋的老师,为何来小斋,是我阿兄安排来的吗?”

  江争流:“……”

  江争流见谁都自带三分笑意,温和道:“只是暂代罢了。这段时日,出锋学斋的学子都在后山狩猎魔兽,我正好空闲着。”

  乌令禅眼睛一亮:“魔兽?那岂不是有魔炁?”

  “少君想要魔炁涨修为?”

  “没有啊,我只是想看看内丹长长见识。”

  江争流眸瞳暗涌。

  才刚回昆拂三日,已在遮遮掩掩打听魔炁之事了。

  好大的野心。

  江争流本怀疑乌令禅昨日举止皆是误打误撞,是他想多了,可清晨便传来少君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直接入住辟寒台偏殿。

  这十年来,昆拂无数派系用尽无数法子往辟寒台塞人,却从无一人成功过。

  乌令禅只用了一晚便光明正大住进偏殿。

  小少君果然是扮猪吃老虎,计谋颇深。

  也是。

  苴浮君和尘赦都是心思深沉之人,更何况是乌令禅。

  “不是。”江争流道,“只是学宫后山用作学子历练的魔兽,并非枉了茔的那些凶兽,内丹不会有魔炁。”

  乌令禅失望地“啊”了声,但也来了兴致:“魔炁到底是什么呀?”

  “枉了茔血海之物。”江争流像授课似的,文绉绉的,“兽潮被封数千年仍伺机而出,连天道所布的结界都能撞出缝隙,皆是用魔炁修行之缘故。”

  丰羽小斋只上了一日课的乌斋长似懂非懂。

  啥啥缝隙,修行的。

  江争流笑着说:“若是魔炁能够为昆拂魔修所用,说不定早将仙盟纳入囊中。”

  这句乌令禅听懂了,不过他不太明白:“你只是长老,想这些干嘛,这是我阿兄该担心的事吧。”

  江争流:“……”

  被当着面骂“狗拿耗子”,江争流依然面色不改:“少君难道不想修为早日突破筑基?”

  “筑基算什么,我要突破元婴。”

  “……好志气。”江争流更肯定了他的野心,伸手将一枚灰扑扑的银叶子递给他,笑着道,“此物中融了一丝魔炁,堪比聚灵阵,少君随身携带,修为会更快精进。”

  乌令禅诧异接过,仔细一探就发现这法器不过玄阶,其中魔炁更是无法拿出来所用。

  没啥大用。

  乌令禅随手收起来。

  江争流眉眼带着笑:“最近枉了茔的缝隙越发多了,我倒是能寻些凶兽内丹给您瞧瞧……”

  乌令禅诧异望着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人这么好吗?

  “只不过。”江争流似乎有些为难地说,“尘君今日用魔君印封了半个昆拂,魔炁只要出现就会被碾碎。尘君厌恶魔炁,半日已杀了数十人,少君身份尴尬,还是莫要接触魔兽内丹为好,省得……”

  话没说完,但意思已明了。

  ……省得也被尘君杀了。

  但凡换个人,一眼明白江争流的未尽之语。

  乌令禅却不明所以。

  说啥呢一大堆,好像是尘赦为魔炁杀人,然后呢?

  乌令禅正要细问,一旁传来声冷笑。

  荀谒不知何时来的,双手环臂似笑非笑望着江争流:“江长老,听闻您的本命法器「类晃」因私自收敛魔炁而落到伏舆手里,你小命都被别人捏着了,不急着去救器灵,在这危什么言耸什么听呢。”

  江争流淡淡瞥他:“只是和少君闲聊几句罢了。”

  荀谒冷笑:“那聊完了吗,没尽兴要不要去辟寒台当着尘君的面聊?”

  江争流不理会荀谒的挑衅,眉眼温和地注视着乌令禅,担忧地说:“少君,一切当心啊。”

  荀谒见他还敢话里有话挑拨离间,当即气笑了:“你爹!”

  乌令禅疑惑道:“我当心什么?”

  江争流:“……”

  荀谒:“……”

  哈。

  荀谒释然地收了剑。

  江争流意味深长看着装傻的乌令禅,颔首一礼,离开了。

  荀谒臭着脸走过去,按着乌令禅的肩膀,冷冷道:“他还同你说了什么?”

  乌令禅瞥他:“你让少君在这里等你也就算了,开口就是这个态度,难道你也这样凶我阿兄吗?”

  荀谒:“……”

  “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荀谒恐吓道,“那种老狐狸,你当心被他坑得连骨头都没了。”

  乌令禅瞪他:“我不是狐狸,你再骂我就告诉阿兄。”

  荀谒:“……”

  算了,方才江争流咬文嚼字一大堆,说不准这小少君根本没听懂。

  荀谒再次释怀,将巨鸢招来,让尊贵的少君坐上去。

  乌令禅脾气大,却也好哄,很快原谅荀谒的放肆。

  他盘膝坐在巨鸢背上最软的羽毛上,泼墨似的乌发被风吹得好像张牙舞爪的流云:“我阿兄回家了吗?”

  “嗯,已在辟寒台。”

  乌令禅顿时开心了。

  回到辟寒台后他并未第一时间去找尘赦,而是回到偏殿将那丑不拉几的衣服换下,从法器中找出一身最喜欢的红枫金绣锦袍。

  发饰、腰封配饰叮叮当当,被斗篷一罩,好似一只火红的狐狸。

  乌令禅在玄香的空间翻了半晌,想找出更多漂亮的东西往脑袋上戴,但他已满头叮当,只好作罢。

  正要撤开神识,又瞧见江争流送他的银叶子。

  区区玄阶法器,还丑。

  乌令禅只是不太精通人情世故,又对昆拂语不熟练,但并非真的是五岁孩童,如今也琢磨出来,江争流八成不是他阿兄的人。

  否则荀谒不会如此敌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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