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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做上神很久了》 | TXT下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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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袭来,然而再大的痛楚也挡不住归家的渴望,他们拔足狂奔万里,朝着家的方向而去,直到重重撞开那面温暖如春的结界,方觉重回人间。
怀生缓缓睁开眼,揉了揉隐隐发疼的额头,心想方才那一闪而过的漩涡眼是幻觉么?
为何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漩涡上头漂浮着无数白光,那些难道都是凡人的魂魄?
这些凡人魂魄卷入漩涡中,又会去往何处?
头昏脑胀间,一根冰凉的手指轻轻抵住她眉心,霜寒灵力冷得她直打哆嗦,却也将那阵针刺般的疼痛压了下去。
怀生看着辞婴料峭生寒的脸,笑了笑,道:“我没事。”
辞婴食指一屈,反手在她额头重重一叩,“就你喜欢逞强,看到什么了?”
怀生想了想,道:“看到了他们一生中最美满最不舍也最为牵挂的那些事,还看到了一个漩涡眼,那上面似乎漂浮着许多魂魄。”
“魂魄?”
初宿黛眉微蹙,眼睛看向那株鬼槐,“修士一旦陨落,便是身死道消元神俱寂。凡人却不然,便是死了,魂魄也不会消散,可入轮回道再世为人。我一直很奇怪,苍琅界的凡人这么多,在九幽不现黄泉不渡的情况下,这些凡人的魂魄既然无法入轮回道,还能往何处去?”
她天生一对阴阳眼,可视常人不能视之物,幼时便常常能看见一些残魂。但对比那些因生老病死或天灾人祸死去的凡人数量,那些残魂不过九牛一毫。
这世间本该善恶有序,以六道定轮回。苍琅界的凡人若再无轮回,何其不公?
一念及此,初宿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无名怒火。偏偏这股子怒火又不知该冲谁而去,憋得她难受。
怀生回想方才从鬼槐里捕捉到的执念,认真道:“会查出来的。那个漩涡眼,还有凡人的生魂都去了何处,总有一日我们会找出真相的。”
两只煞兽的事一了,陈晔便给律令堂发去剑书,细说了煞兽能吞噬生魂开启灵智一事。
剑书发完,任务便算完成了。六人不急着回宗门,离开徐家酒肆后,各有各的去处。
陈晔跑得最快,不过一小会儿,便出现在罗家爷孙那间书肆。
书肆门脸紧闭,后头的宅居处却不时传来小孩儿沙哑的哭声和老人低沉无力的安慰。
陈晔手里揣着袋沉甸甸的黄白之物,指尖微一动,那袋子金银悄无声息地挂上天井里的松树枝,浅浅摇晃两下,便“咚”一下掉落在地。
这一闷响着实动静不小,书肆后头倏然一静。
老人颤颤巍巍来到树下,捡起那布袋子打开一看,登时愣住了。
丢完东西的陈晔只觉胸臆舒畅极了,步履轻松地钻入一条小巷,迎面撞上正冷冷盯着他看的林悠。
林悠手里也拎着个布袋,陈晔笑道:“我送过了,你若是想送,得等会了。”
承影峰剑主虞白圭出生苦寒,得亏左邻右舍一口热汤一口热饭喂着长大,这才有了八岁拜入涯剑山的传奇。这位传奇剑主出任务时,总喜欢悄悄接济一下半途遇见的贫苦人家。
陈晔与林悠都是虞白圭接济过的人。
二人进宗门后才知那位看着不怎么靠谱的酒鬼青年原来不是什么劫富济贫的大盗,而是鼎鼎大名的承影峰剑主。
于是毫不犹豫地拜入承影峰。出外执行任务时,也沾上了自家师尊的坏习惯,时不时要丢几个布袋子出去。
林悠将手里的布袋子揣回兜里,道:“酒肆那头你不用去,我已经丢过了。”
她神色闷闷,说完便看了陈晔一眼,又道:“师兄,我想找个地方喝酒,你陪我去呗。”
林悠比陈晔晚十年入涯剑山,是他名副其实的嫡亲师妹,却鲜少喊他师兄。
只有在需要他这师兄做苦力时,才会破天荒地喊上一句。
陈晔笑道:“一大早的就要喝酒,你这是被师尊附体了?先事先说好,你要是耍酒疯,我可不会背你回客栈!”
顿了顿,又问道:“许初宿他们几个呢?”
“初宿和松沐回了客栈,她那红莲业火每用一次都会把灵力抽干,约莫是回去打坐了。至于黎辞婴和怀生——”
林悠朝桃木林的方向眺望一眼,“我看到他们往乾坤镜那头飞去,兴许是在研究乾坤镜?”
安桥镇的乾坤镜与丹谷的乾坤镜没甚不同,都是一面透明的如水镜般的结界。
怀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看的,方才从酒肆出来后,辞婴二话不说便将她带到这处来,之后便神色凝重地盯着这面结界看。
怀生好奇道:“这乾坤镜有什么问题吗?”
辞婴没答,只是张开手,轻轻碰了碰乾坤镜。
来安桥镇的这一路,越靠近乾坤镜,他便越觉这结界的气息熟悉。直到此时把手放上去细细感悟,方知这熟悉之感从何而来。
每个人的灵力都是独一无二的。
护卫了苍琅万余年的乾坤镜由灵力所化,温暖得像是春日的朝阳,又像是经久不衰的勃勃生机。
这样的感觉辞婴只在一人身上遇见过。
他放下手,沉默良久,方缓缓转过头,安静地望着怀生。
怀生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不由得问道:“你究竟是怎么了?”
辞婴什么都没说,只轻轻捉住她的手去碰乾坤镜,沉声问道:“南怀生,觉得熟悉吗?”
第35章 赴苍琅 南怀生,你这个傻子。……
“你说那家伙把怀生带去哪里了?”
客栈里, 初宿推开木窗,抬眼眺望阴沉天幕,由着冷峭的春雪落在自己面庞。
为了给两只煞兽分魂,她动用了太多灵力, 丹田经脉灵力枯竭, 只得回来客栈打坐恢复。本想把怀生一同带回来,谁知一眨眼的工夫, 怀生便被黎辞婴带上万仞剑, 顷刻间没了踪影。
松沐微微一笑:“黎师兄对怀生的相护之意,如夤夜明珠一般明显。你既然看出来了, 怎么还对他这么警惕?”
“我是看得出来他很护着怀生,但就是——”
初宿没能说下去。
连她自个都很难解释, 她对辞婴的那点警惕之心究竟从何而来。
“你担心怀生会受伤害,对出现在她身边的人便总是带着警惕。但怀生再不是从前那个病骨支离的怀生, 若不是要出来执行任务没法挑战虞师叔, 你这个演武堂第一的头衔可就是她的了。”
真的是因为她太过护犊子了?
或许吧。她的确是忘不了当年怀生血淋淋地被送回南家的场景。
初宿勉强接受这个解释, 慢慢转过身, 眼角瞥过窗边的红木桌案,眸光不由得一顿。
桌案里空空荡荡, 只有一根她昨日拿了一路却始终没碰的糖葫芦。
注意到她的目光,松沐低笑一声,拿起串着糖葫芦的竹签, 细心将外面那层薄油纸撕开,递到初宿嘴边,笑着打趣:“不是很想尝吗?那便尝一颗吧。”
他打趣一个人时,语气不见促狭或挖苦,倒像是在哄人。
初宿看了看他, 张嘴咬下一口。
她不爱吃酸,对山楂这类蜜饯从来敬而远之。但昨日看怀生和林悠吃得那样香,又想尝一尝。
随着裹在外头的糖衣渐渐溶化,她慢慢皱起了眉头,费劲吃完那颗酸涩的果子后,她不高兴道:“外甜内酸,我不喜欢。”
松沐握竹签的手一僵,脑海里蓦地蹿出一句话——
“外甜内酸,我不喜欢。小和尚,你替我吃了。”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话语,从遥远的虚空处真真切切地响在脑海里。
仿佛这是她曾经同他说过的话。
松沐出神了好一会儿,直到初宿冰凉的手指推开那串糖葫芦,方缓慢回神,抬眼对上少女探究的目光。
“你怎么了木头?”她问道。
松沐摇一摇头,他不爱追根究底,万事皆讲究顺其自然,不过须臾便散去心头思绪,轻轻咬下一颗糖葫芦,温声道:“不喜欢便别吃了,我替你吃。”
初宿见他神色如常,微蹙的眉头慢慢舒展,没再追问。
“回宗门后,我想闭关了。”她淡淡道。
那两道人魂叫她莫名多了些迫切感,总觉得那些无辜凡人不能入轮回道,是她的责任。
“虽苍琅界的幽冥道传承已经断绝,但我要还是要道冥双修。总有一日,我要叫苍琅再现轮回道。”
雪光泠泠,将她本就白皙的皮肤照得越发剔透,衬得眸子黑沉如墨,瞳眸深处却仿佛无声烧着一簇火。
松沐看了她片刻,颔首笑道:“好。”
初宿抿了抿唇,道:“那两道人魂的事,叫我很不开心。”
松沐放下手里的糖葫芦,认真想了想,说:“那你要怎样才能开心些?我去给你买些甜浆?”
初宿看着他。
少年玉冠束发,眉眼俊秀得过分,像是用最好的丹青一笔一笔勾画出来。涯剑山冷肃的玄色弟子服穿在他身,不见半分凛冽,反觉温润。
他的情绪总是很淡,仿佛万事皆空,对谁皆是一副好脾气。唯独在面对初宿和怀生时,才会有明显的情绪起伏。
此时他低声哄初宿的神态,便很有烟火气,像是有了七情六欲的红尘中人。
初宿喜欢他这样。很喜欢。
几道灵光从她指尖涌出,这天字号房的窗牗、大门瞬时合拢,一张张灵光四溢的符箓凭空出现,大剌剌贴上窗、门。
天色将明未明,窗门一拢,屋内登时一黯。
初宿上前勾住他脖颈,踮起脚很轻地吻上他。
他们唇上残留着稀薄的糖浆,她亲过来时,二人的唇跟粘住了一般,每一个细微的摩挲都撕扯着唇肉,将糖浆溶成缱绻的厮磨,呼吸交缠间全是甜腻的气息。
松沐眼睫微动,耳中似有一道震耳发聩的钟声响起,无数经文从脑海涌出,克制着他神魂深处被勾起的所有贪嗔痴。
恍惚间,好似又回到了除夕那夜。
就在那个种满一簇簇红莲铜蛇铁狗出没的洞府,少女醉意醺然,揽着他的脖子,凑过来咬他耳骨,说道:“我们十八岁了木头,可以亲了。”
除夕那夜,松沐秉承戒律,一整晚滴酒不沾,却在她舌尖尝到了酒。
他心中总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满足她所愿。这念头一遍遍压过戒律,叫他心甘情愿地破了戒。
那晚是如此,此刻亦是如此。
松沐缓慢地阖起眼,生涩张唇,轻柔地含住她唇上的糖。
门外,盯着那张封门符箓看了好半晌的怀生,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