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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段菁云闻言也不禁有些后怕,郑重道:“我保证这事不会再犯。”

  又叹息一声:“徐娘子与罗夫子皆与我有旧,我去同他们道个别,诸位请自便。”

  段菁云一走,沉默良久的林悠不由得问道:“我从前遇到的那些懂得隐藏起自己踪迹的煞兽,是不是也是人魂?”

  林悠的父母皆是凡人,一家三口除她以外,全都死在煞兽嘴下。她对桃木林里的煞兽深恶痛极,死在她剑下的煞兽不知凡几。

  怀生看了看她,道:“人魂太弱,斗不过兽魂。能悄悄隐藏踪迹的低阶煞兽,已经启了智,说明人魂已被兽魂吞噬。”

  林悠:“他们也有可能是树底下那两只煞兽的情况,还未完全——”

  “那也逃不过一死。”初宿打断林悠,“能有多少人会愿意困在一具兽身里,远离自己的同族,一辈子都活在桃木林?”

  林悠一顿:“若是我,定会选择留在兽身,等回到桃木林,能杀一只高阶煞兽,我这条命便不亏。杀一双,那便是赚了。”

  陈晔拿起剑鞘敲她的头,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是个战斗狂?倘若他们选择魂飞魄散也不愿得回桃木林,乃是情有可原。你记着,你杀的那些煞兽,如果没有人魂,那便是该死。如果有人魂,你就权当给他们一个解脱!不过我与你一样,真要落到这种境地,也定然会杀掉兽魂,再回去桃木林乱杀一通。就是——

  陈晔的声音里带了点好奇,“煞兽可以吞噬人魂,是因为人魂孱弱。那修者的元神,它们也能吞噬吗?修者元神强大,说不得能反噬兽魂。哎呀,要真是如此,咱们要不要立下一个相认的记号,免得日后错杀?”

  “胡说八道什么!”林悠抓起剑鞘反打了陈晔一下,“修士入了桃木林,倘若伤重难支,都是宁肯自爆与煞兽同归于尽,也不愿将躯体留在桃木林做它的养分。”

  陈晔被打得脑壳痛,捂着脑袋哀嚎道:“这不是以防万一嘛!要是我,那便在脑袋扎七根短羽,跟我头上这羽冠一模一样!林悠你打这么用力,是不是想谋杀同门师兄?”

  经他一番插科打诨,酒肆里原本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及至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石桥底下一晃而过,陈晔方停下哀嚎,朝窗外望了眼。

  初宿跟着看向窗外,面沉如水,一贯好脾气的松沐也轻轻蹙起眉头。

  辞婴沉下眸色,指尖摩挲着万仞剑,似在忍耐。

  怀生放下酒碗,平静道:“左右无事做,我去找他聊聊。”

  说着身影消失在酒肆。

第34章 赴苍琅 万里归家(三)

  夤夜更深, 悬在石桥两侧的灯笼被风雪吹得摇摇欲坠,光影支离破碎。

  朱丛藏身桥底阴影,一瞬不错地盯着酒肆。玄色的匿行衣将他的气息隐匿到极致,与桥底暗影融为一体。

  他屏息运转灵力于双目, 试图看清酒肆里的每一个人。冷不丁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

  “跟了我一路, 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朱丛遽然回头,见本该坐在窗边饮酒的人悄无声息立于三步外, 不由得一惊。

  她是何时发现他的?

  又是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

  见他抿唇不语, 那少女打量他一眼,又道:“没话要说是吗?那就是在监视我啰。”

  她笑笑:“怎么?你以为我离开宗门是为了同我爹见面?”

  随着几根透明长针无声无息出现, 朱丛清楚感知到自己的气机被锁定了。

  “萧若水让你留在涯剑山盯着我,是笃定了我会看在你爹的份上不会对你动手?还是觉得我会顾及律令堂的戒规不敢伤你?你想不想试一试, 看我能不能毫无痕迹地废掉你?”

  怀生半真半假地问朱丛。

  朱丛当然知道凭她如今的实力,要废了他简直易如反掌。

  他与南怀生交过手, 见过她攀断剑崖, 看见过七座传承剑阵因她而亮, 也知道她夺名成功, 用不到一年的时间便成为演武堂第二。

  九死一生演武堂,那是所有涯剑山的筑基弟子都心向往之的地方。朱丛也不例外。

  朱丛的任务的确是要盯紧她。但便是不盯着她, 他身在内门,也几乎每日都会听见她的名字。

  从最开始的七座传承,到万仞峰亲传, 又到演武堂第二。

  每个弟子提起她都是或羡或嫉的惊叹,说她悟性惊人,说她不愧是两位金丹真人的女儿。

  最开始弟子们提起她,总喜欢讨论她何时能开祖窍,何时能筑基, 以及她与那位黎辞婴究竟有何渊源。但后来说得最多也问得最多的,却是:“今日南怀生赢了虞首座了吗?”

  或许连她自个都不知,她挑战虞白圭这事究竟牵动了多少弟子的心。

  她浑身是血离开演武堂的背影,朱丛见过许多次。好几次看见她连剑都御不了,只能靠一双腿慢慢走回万仞峰。

  朱丛也曾夜以继日地苦修过。涯剑山有许许多多像他这样的弟子,有着一颗变强的心,也有苦修不殆的决心。

  但他们与她相比,又少了些什么。朱丛想了许久,才终于想明白缺少的是什么。

  是那种不撞破南墙誓不罢休的执拗劲儿。

  那么多人挑战过演武堂首座,只有她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每一日都不曾懈怠过。

  听说演武堂里的弟子们后来也开始挑战起虞白圭了,内外门那些师弟妹们一说起这件事,总要接一句——

  “倘若是我,我也要跟南怀生一样,日日都去挑战!”

  一个单窍修士,成长到连恃才傲物者都要钦佩的地步。这其中的艰辛,困囿于天资而步步难行的人最是能懂。

  扪心自问,如若南怀生不是南新酒的女儿,朱丛也会和旁的弟子一样,对她心生敬佩。不,就算她是南新酒的女儿,他心底深处,也油然生起过钦佩之意的。

  只是再多的钦佩,也阻止不了他与她的敌对。

  终究他也是个执拗的人。

  “我是小姐的伴刀,小姐吩咐我做的事,不管多艰难我都会完成。”朱丛目光复杂地望着怀生,固执道,“还有我爹的仇,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放弃为他报仇。”

  怀生端详着他,心里感叹这人还真是个死脑筋。

  萧家脱离了涯剑山后,从前送来涯剑山的萧家子弟都在往云山郡撤。只有这人还遵循着一个劳什子伴刀责任,留在涯剑山阴魂不散地盯着她。

  在宗门里也就算了,自她拜入万仞峰后,去哪儿都有不少人盯着她看,还时不时被人拦下来“切磋”,也不差他一人了。

  但出宗门后还要跟着,那便不可忍了。

  说起来,这人的消息倒是灵通,她前脚刚出山门,他后脚便跟上。该不是每日都在盯着她吧?还真是够执拗的。

  将心比心,作为一个同样要替父报仇的人,他这份执拗,她倒是能懂。

  “我出山门是为了执行宗门任务,你跟着我是找不到我爹的。”怀生收回透骨针,淡淡道,“我说过你真正的杀父仇人是两名斗篷人,一人面戴武将军面具,另一人面覆咒纹。”

  朱丛一愣:“武将军面具?面覆咒纹?”

  “嗯,凡人城镇最常见的武将军面具有哭笑怒骂四种表情,那人戴着的便是唇角含笑的武将军面具,此人是丹境大圆满修为。面覆咒纹的斗篷人则是丹境大成,他面上那道咒纹我研究过,乃是专门隐匿真容的咒术。这咒纹与皮肉同长,一旦成咒,便终生不离。

  “十四年前,这两人掳走我,将我爹引去了桃木林。我被掳走的那夜,萧真人正要与我爹见面。或许你该问问你家小姐,萧真人当夜想要与我爹说什么秘密,才会逼得这些斗篷人不得不以我为饵来猎杀他们。”

  怀生将一枚传音符丢至朱丛怀中,道:“这是我的传音符,当这枚传音符亮起时,说明我找到那两名斗篷人了。只要能抓住他们,我自有法子证明谁才是你真正的杀父仇人。你真想为你爹报仇,那便耐心等着。最后奉告你一句,不要再跟着我们。若不然,我可保证不了别人不揍你。”

  朱丛半信半疑地接住那枚传音符,心中似有狂风过境,惹得心潮起伏不定。

  虽他口口声声说要为父报仇,但不管是小姐还是张长老,除了吩咐他盯着南怀生,旁的事从不知会他。若非如此,当日他也不会冒险在怀远城埋伏南怀生,好用她引出南新酒。

  朱丛心知自己资质普通。都说他是萧家最没用的伴刀,但绠短者亦可汲深,这些年他一直在证明他可以做一把有用的刀。

  “你当真会与我传音?”

  一句话满怀谨慎地问出,再抬眼时,除了残风卷雪,却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

  朱丛在桥底下思忖了足足一刻钟,接着便拿出传音符,给萧若水传音。

  “小姐,南怀生在安桥镇乃是为了完成宗门任务,她发现了我的踪迹……但正如小姐所说,她并未为难我。还同我说当年那两名斗篷人,一人面戴武将军面具,另一个人则面覆咒纹。”

  朱丛说到这,迟疑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终是问道:“少族长与我爹陨落那夜,曾与南新酒见过面,小姐可知他——”

  他的声音戛然一顿,像是被谁突然掐住了喉咙。朱丛惊惧抬眼,眼睛慢慢瞪大如铜铃,漆黑的瞳孔里映着漫天风雪,也映着一张慢慢逼近的遍布咒纹的脸。

  雪越落越大,大槐树下一片愁云惨淡。

  段菁云五人已经从无间渡出来,徐掌柜与罗家老丈皆是满面泪痕。罗家小童嚎啕着喊爹,细薄的嗓子哭得发哑。段东安抚着他,面色亦是神伤。

  怀生心知此时言语宽慰不了什么,但还是同他们道:“兽魂每日都在撕开他们的魂魄,一点点蚕食。而神魂撕裂之痛,尤甚千刀万剐,万分难熬。是时候给他们一个解脱了。”

  这话一出,槐树下的凄风苦雨霎时一静。

  段菁云颔首道:“徐掌柜他们都已郑重道别过了,因一己之私,耽误了你们这么多工夫,徐娘子和罗夫子都觉愧疚,让我同你们说句对不住。”

  林悠道:“这两只煞兽口不能言,你怎知他们心中所思?”

  段菁云看向徐掌柜与罗老丈,二人默默展开两张沾着墨迹的草纸。

  只见草纸上工工整整写着三句话——

  “夫妻缘了,唯盼夫安。”

  “未能尽孝,儿愧对也,愿吾父岁如大椿。”

  “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

  这些遗言想来是用兽甲沾墨写就的,每一笔每一划都写得极认真,直将那薄薄的草纸划出一条条褶皱。

  见那草纸单薄脆弱,怀生掌心凝聚灵力,在纸上微一抹,一道不蠹术落下。自此往后,这两张薄纸水火难侵,余墨不消,也算是全了一份念想。

  段东看着纸上那几句话,低声道:“若是可以,他们希望能魂归安桥镇。”

  如他们所料,无论是徐娘子还是罗夫子,都选择将魂魄剥离煞兽,即便这样他们会魂飞魄散。

  初宿颔首应下:“那便在无间渡里替他们分魂罢。槐树性阴,有鬼槐之称,他们的魂魄散在这鬼槐里,日后想要拜祭,也是个去处。”

  无间渡里光线极暗,唯独尽头处点着一豆灯火。两只煞兽安安静静地蹲坐在笼子里,平静地等着他们。

  那样狰狞的血红兽目,眼神却是人之将死时才有的安详。

  看见怀生几人,两只煞兽竟一同俯首磕了个头。

  初宿没有用判官笔分魂,而是凝了一丝红莲业火,指尖轻触他们眉心,道:“莫怕,这次不会疼了。”

  最先分离出魂魄的是那徐娘子,一缕细弱白光从虎兽眉心飘出,隐约可见是位身姿绰约的女子。这抹残魂太弱,尚未看清眉眼便化作了光点,眨眼消失。

  罗夫子的魂魄紧随其后,他的魂灵比徐娘子要亮一些,这位书卷气极重的夫子冲他们拱手一揖,便也跟着魂飞魄散了。

  二人的魂魄一分离,红莲业火一炽,顷刻便将那兽魂连同兽身燃烧殆尽。

  再回到老槐树下时,两只木笼子已是空空如也。

  怀生抬手轻触老槐,闭目浸入心神。黑暗中,那些零碎的执念如秋夜萤火,正伏翅散去最后一点光热。

  一时是红烛摇晃,合卺酒尽,夫妻剪发结缘,笑说生生世世永不离。一时又是朗朗书声,鸣蜩嘒嘒,稚子就花拈蛱调皮嬉笑,老父扶杖倚望目光犹温。

  到得最后便是浑浑噩噩的痛,像挣扎在漩涡边缘,拼命地想要逃离那无光无质的幽暗。他们归心似箭,一面躲那漩涡眼,一面慌不择路地窜入一只兽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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