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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踩过铺着碎石小路,南枝手中那柄清新的鲜青荷叶早已被蹂躏得皱皱巴巴,她趴在水缸旁,将那只红锦倒了进去。

  红锦倒是适应得快,刚摔进去,转瞬便摆动起鱼尾在新家来回遛弯。

  南枝望向水面中倒映的那张脸,肌肤和唇瓣都红得像是树梢坠着的艳色莓果,轻轻一抿就泛起肿麻感。

  她扑簌着长睫,将沾着水珠贴在发烫的双颊,只觉自己快熟透了。

  院外的云团一进去就瞧着南枝缩在水缸旁,蘑菇似地缩着脑袋,走上前疑惑道:“姑娘怎么在这呆着,诶,这袖口裙摆怎么都湿了,快别摆弄那几条鱼了,进去换身衣裳,湿的黏在身上容易起风寒。”

  南枝被拽起来,拉到了内室。

  云团一面拿着衣裳一面道:“明日一早姑娘就得搬出去,今夜奴婢就可以收物件了,对了,季妈妈她说要随着一道过去,帮着姑娘准备,等到成亲后再回老夫人那边。”

  南枝终于抬起了脑袋,眨着眼道:“季妈妈在,那陈涿就不能过去了?”

  云团讶异看向她道:“当然了,姑娘在想什么呢,照着规矩,结亲前男女自是不能见面的……”她看着南枝红艳艳的脸颊,轻咳了声道:“若是姑娘实在想见公子,奴婢到时候帮姑娘把风,别让季妈妈发现就是。”说完,赶忙将湿衣裳抱起,快步走出了房门。

  南枝睁大圆眸,明明是陈涿那厮阴险狡诈,非与她说什么翻墙的事,她这样单纯的人怎可能有什么坏心思。

  ———

  翌日晌午前,南枝坐在梳妆台前,梳好发髻又配上了陛下赏的华丽簪钗,端详着镜中那张明艳动人的脸,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云团正指挥着侍从将物件摆放到马车上,距这不远,只行过一条街就能到别院了,转首道:“姑娘,东西备齐了,可以上马车了。”

  南枝蓦然想起昨日对颜明砚胡诌的借口,又想到了王凝欢通红含泪的眼尾和孱弱的模样,心中总有些不安,正犹豫着,外面却传来禀告声,说是王姑娘来了。

  她一愣,刚站起身就见着了房门外王凝欢憔悴又黯淡的脸色。

  王凝欢扯着苍白的唇角,朝她笑道:“南枝。”

  云团见状,知晓一时半刻结束不了,就抬脚出了房门,叫人先将物件送过去。

  屋内只剩下两人,王凝欢坐在她对面,扫视了圈四处搬物件的嘈杂院落,道:“怎么抬了这么多箱子出来?”说着,还没待南枝回答,便马上反应过来,垂眸道:“对,结亲前是得分开。”

  南枝不明所以,可总觉得王凝欢周身围绕着一股沉寂的萎色,被抽开了所有精气神,只恹恹撑着身体活动着,她皱起眉尖,犹疑道:“王姑娘,你……怎么了?”

  王凝欢眼睫颤动着,抬眸望向她,看着她穿着的那身鲜艳衣裳,和盎然鲜活的神色,眸光澄澈地看向自己,像是炙热阳光下开得正盛的花。

  自打见到南枝的第一眼,她就讨厌她,一个不知从哪个乡野来的孤女,脾性张扬外向,直白坦率,毫无礼数规矩,对着所有人都是一张笑脸,除却模样好些,寻不到一丝优点,可这般平平无奇却又和她偷偷想了数年的人有牵扯。

  她讨厌她,可她又几次三番救了自己,她将自己塞进了池塘的小洞,让她有唯一逃出生天的机会,又在自己将要摔马时救了自己,有着这恩在,她不该讨厌南枝,而该感谢她的随机应变,聪慧机敏,这才让自己活命。

  于是她在心里妒恨南枝,却又唾弃这份妒意。

  可从头至尾,这一切情绪来源是因为陈涿,讨厌她妒忌她,陈涿却连半分余光都没投在自己身上,宛如一场自娱自乐的可怜游戏。

  王凝欢定定地看着她,张唇道:“抱歉,南枝。”

  南枝满脸疑惑,救人不是该说感谢吗。

  “道歉什么?”

  王凝欢神色不变,继续道:“因为我讨厌你。”

  南枝听着,怔怔地愣在原地。

  “南枝,从一开始我就非常讨厌你,讨厌你被惇仪殿下喜爱,讨厌你对谁都摆出一张笑脸,讨厌你什么都比不过我却能和陈涿定亲,甚至讨厌你救了我。”

  王凝欢看着她,平静地讲述道:“这么多年我想尽办法接近他,打听他的喜好,费尽心思地装扮成他喜欢的样子,却不如你在京城的这一个多月。”

  她自小体弱,连带着性情也胆小怯懦,只敢偷偷注意他,用目光追随他,见着他破天荒地出现在京郊,教南枝骑马,她就拙劣地模仿试探,饿着肚子想让自己变得纤细,揣着小心思故意和南枝分成了两队,企图以此让他注意到自己,证明自己是胜过南枝的。

  南枝终于捋明白了,她抿着唇,看向王凝欢摇摇欲坠,面白如纸的脆弱模样,好似下一刻就要跌倒,投去的眸光复杂却又隐隐掺着一丝担忧。

  王凝欢挪开脑袋:“别用这种可怜的眼神看我。”

  南枝忽地站起身,指尖握住她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王凝欢身形僵硬,皱眉道:“要去哪?”

  南枝转首看她,凶巴巴道:“我不接受莫名其妙的讨厌,既然一切都是因为陈涿,那你就该当面问问他,该讨厌的也应是他。”

  王凝欢下意识后退一步,眸光颤动道:“不行……我不能问的。”

  “为什么不能?你既做了这么多,就该直白地袒露在他面前,问问他的心意,至少得让他知晓,让他看见,否则你做了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就算竹篮打水一场空,也算对得起这些年的一份真心。”

  “我、我……”王凝欢紧紧咬唇,手无措地掐着袖口,她的心意永远被藏在光明正大的借口里,从不敢露出分毫,更别提当面说出来。

  “难道你有勇气和我说讨厌,却连见他说这些的勇气都没有吗?”

  王凝欢愣了瞬,抬眸见着被鎏金灿阳笼住的人,发髻间烁光闪动摇曳却比不过眼眸中的晶亮,径直地看向她。

  莫名地,她慌乱的心定住了。

  搭在手腕上的指尖轻轻柔柔,拽着怯弱的心口,带着她穿过了纷杂院落,王凝欢的目光从手腕抬起落到眼前人,那份压抑着的讨厌变得从未有过的浓烈和炙热,却又在转瞬烟消云散。

  南枝一直拉着她到了书房,停住脚步转眸看她道:“说不说取决于你,不过无论如何都不许再讨厌我了。”说着,她松开那截瘦削的手腕,头也不转地往外走道:“我在院外等你。”

  书房外静悄悄的,只站着王凝欢一个人,心口怦怦乱跳,望向那道严实的木门,这么多年她只敢默不作声地用余光追随他,将所有小心思牢牢藏在暗处,可这么多年来,真心一笔一划地藏在深夜辗转淌下的泪里。

  她想真的靠近他,却又一次次退缩,直到那道赐婚圣旨传进了耳朵,数年心意成了只有知晓的笑话。

  王凝欢再次抬眸,定神看向那道木门,然后抬手推开。

  ——

  院外,南枝蹲在墙角底下,拿着根树枝有一搭没一搭戳着泥地,直到眼前整片地满是小洞,这才扔开树枝,双手捧着下巴控制不住地想里面的情形。

  她暗暗猜测他们两人会在里面说什么,如若两人互表真心,那这亲事是不是就要换人了,想着心里又泛起一丝悔意,可转瞬又觉得若是亲事这般容易改变,那还不如不要。

  尚未得出个结果,院中响起了脚步声,她连忙站起身,怀里蓦然扑进一个人,紧紧缩在她的怀抱里,环抱住她。

  泪珠扑簌簌落下,濡湿衣裳,又沁凉胸前肌肤。

  南枝垂眸,就看到王凝欢哭得通红的眼眶,皱眉道:“怎地哭了,难不成他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王凝欢埋在温暖的怀里闷闷摇着头。

  她进去后就见到了陈涿,言明自己有事要告诉他,他放下笔墨只朝她点头,这些年的事哪是这么短的功夫就能说完的,从最开始他办差救了自己开始,再到后来她暗中为他做的那些事,放在平日说个三天三夜都讲不清。

  可她抬眸时,却见着陈涿淡漠疏离的神色,好似是在听陌生人的事,那一刻话忽地噎在了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了,于是她笑着说这就是全部了,陈涿朝她说了句“抱歉”,彻底结束了这场对话。

  从书房走出来的刹那,她又不受控地看了眼陈涿,看着他全然没受影响,俯首继续写着信笺,蓦然间,心口压着的重石坍塌了,近似于释然地舒了口气。

  外面阳光灿烂,她静站在那,感受着光影落在面上,眼眶一酸,涌上一阵难以言说的委屈,忽地想寻人好生哭诉一番。

  南枝垂睫,抬手轻抚她清瘦的脊背,像给小猫顺毛似的一下又一下,直到抚平所有不安和痛苦。

  ——

  日光正盛,南枝和王凝欢一道坐在水池旁,静看着池中各色锦鱼游动。

  王凝欢吸吸鼻尖,睁着通红的眼眶,又垂眸轻声道:“抱歉南枝,我——”

  “诶!”南枝睁大眼睛,连忙打断她:“我可不想听这个,你不讨厌我就行了。”

  王凝欢抿唇朝她露出一抹笑意:“谢谢你,南枝,谢谢你救了我,又没因为我的那些话生气。”

  南枝从鼻尖轻哼了声,那当然了,她就是这么心地善良,大方高尚,乐于助人,又瞄了一眼王凝欢道:“我当然生气了,但我心胸宽广,没那么小心眼,只要你能帮我昨日抓的红锦寻一只黑锦作伴,我就大方点原谅你。”

  她盯水池里唯一一只黑锦许久了,可这鱼忒狡猾了些,次次刚碰上就滑溜走了,抓了几次都没得逞,正巧逮着这机会,她非要将这黑锦一道带去别院不可。

  王凝欢将目光投向水池,立刻看到了那只灵活的黑锦,微微倾身,就要用手掌去捞,谁料那黑锦飞快地溜走了。

  一旁的南枝正撸着袖口,见状,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你抓鱼的手艺比颜明砚还差,算了,看我的吧。”

  ……

  远处,一道急匆匆往这走来的玄衣身影还没靠近,就听到欢快的嬉闹声,脚步慢慢停住,陈涿抬眸静看向那处。

  树荫遮蔽,投下斑驳光影,两个差不多大小的姑娘家缩在一块,念叨着商议起事,又坐在池水旁探手摸着,不知是谁先闹了起来,水花一波波往对方溅去,闹腾着。

  他见着那团软棉花狡黠地转着眼珠,悄悄折了荷叶,用作器皿快速盛着水,与旁人毫无芥蒂地玩闹着,这才松了口气,垂下长睫,唇角抿出浅淡笑意,转身迈过浅青草地回去了。

  

第25章 小气想出去吗

  别院距府邸不远,只隔了一条街的短道,里外三进三出,墨瓦灰墙,枝叶斜生出墙,远看着便清幽雅致。

  待到收拾齐全,天色渐暗,夜幕已浮现出了寥寥烁星,昏黄烛火笼在院中各处。

  南枝将荷叶盛着的黑锦和那红锦倒进瓷盆中,两只锦鱼异水相逢,格外亲切,刚见到面就紧贴在一块,摆动起鱼尾在水中游动着。

  为了让这两条黑锦团聚,她在水池中忙碌了一下午,都没能成功,还是和王凝欢两边堵截,将这条狡猾的黑锦逼到了绝路,才被迫屈服到她掌心里来。

  季妈妈一进来,就见到衣袖湿透的南枝,吓得惊呼一声:“姑娘这是去哪了,怎地衣裳湿成这样,莫不是掉进了水池子了?快些将衣裳换了,待会便要用晚膳了。”

  南枝看了眼衣摆上脏污的泥水,紧黏着小腿,绣花鞋底陷了烂泥,像是刚从泥窝里爬出来,她眨了眨眼,毫不心虚道:“不小心在水池旁摔了一跤,这才溅上了些水渍,我现在便换了。”

  季妈妈面露无奈,让人端了热水进来,先行沐浴更衣再用晚膳。

  别院与府中不同,膳房小些,不能缠着膳房婆婆单单做些好吃的,也没有口味独特的酸梅糕,晚膳用的所有膳食都不大合胃口,可瞄着季妈妈慈祥又端正的脸色,劝她多用些清淡易消解的,南枝被迫咽下一口又一口。

  等到用完膳,南枝像往常一样在榻上躺下,随意拿起看了一半的话本翻阅着,另一手下意识往塌旁一摸,咬了半口才发现是桂花糕。

  平平无奇,又甜又腻,糊在舌尖上实在难吃,她轻皱起眉尖,勉强用了一块,便将脑袋埋进了话本里,可看了一会,摸着肚子,嘴巴又实在寂寞。

  一片静谧中,“嗒嗒”两道轻微的叩窗声响起。

  南枝全身瞬间一僵,警惕地望向那紧闭的窗户,隐约间似真有一道黑影闪过,她睁大圆眸,心口怦怦乱跳,难不成真是陈涿?

  很快,叩窗声消失了,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细碎的衣物窸窣声。

  外面传来季妈妈的声音道:“时辰晚了,姑娘快些安寝吧。”

  南枝蓦然一慌,快速应了声。

  季妈妈这才放心,抬脚往外走,而南枝在榻上僵了半晌,眼神不自觉瞄向窗边,半晌后控制不住蹑声靠近,一边走,一边满怀恶意地想着,等开窗的刹那,她就逮住陈涿的手,然后大声向季妈妈告状,让所有人都知晓他的真面目。

  盛夏里的知了声又脆又长,树影摇曳,映出晃动的婆娑虚影。

  南枝屏紧呼吸,指尖按在窗沿,吱地一声猛地将窗外打开,只见窗外圆月皎洁,浅粉色的偌大花苞在风中轻轻摇曳着,风拂着落叶而过,半个人影都没有。

  她探头四下看了圈,什么异样也没发现,正要关窗时,转眸却见窗边放着一油纸包,揭开一看才见是酸梅糕,花瓣状糕点摆放整齐,安稳躺着她的掌心中,清甜香味顺着风传到鼻尖。

  这是陈涿送的?

  她轻咳了声,决定收回方才的坏念头,陈涿果然是个貌美心善的大好人。

  此时,一道身影正快速从别院飞身而出,径直往陈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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