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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姜辞一回到府中,便同侍婢银霜匆匆往内院而去,穿过花厅,入了东廊,停在书房门前。

  门半掩着,微光洒入屋内,映出案几上的一张舆图。舆图以凉州为心,周围山河划界,笔触沉重,墨迹犹新,江山四分,战火将燃。

  姜怀策独坐案前,眉心紧蹙,盯着图上凉州一隅良久未动。光影映在他鬓角的白发上,仿佛将一位曾领兵纵横的老将军,定格在了迟暮边缘。

  姜辞看着他神情,心头隐隐不安,上前几步,轻声道:“父亲。”为他倒了杯茶,亲手奉上,“可是出了什么事?”

  姜怀策接过茶盏,指尖微颤,半晌方叹了口气,道:“阿辞,你可知东阳大都督——姬阳?”

  姜辞略一蹙眉,思忖片刻,缓声回道:“知道。听闻他十七岁接军权,横扫南境,一战封神。二十四岁统四州,号令整个东南,父亲为何突然提起他?”

  姜怀策神色愈发复杂,眼中闪过一抹迟疑,终是叹道:“昔年我等为西凉旧部,随主帅征战多年。那姬阳,曾为质子,困于军中三载,受尽欺辱……就在我麾下。”

  他说到此处,嗓音低哑:“我不曾亲加苛待,然我也未曾护他。”

  姜辞一震,未言语。

  姜怀策起身,缓步走至窗前,望着春雨后氤氲的山城,目光落在远处隐现的丹崖山脉,沉声道:“五年前,主帅去世,我归居凉州,不问西凉旧部之争,只求百姓安宁。可如今……姬阳兵锋东来,剑指凉州。”

  姜辞神色一紧:“以父亲之兵,仅能守一方之稳。若姬阳倾全军而来,凉州如何抵挡?不过是以卵击石。”

  姜怀策点头,语气苦涩:“我知。故此……只得另寻出路。”

  他顿了顿,回头看向她,眼神藏着一丝迟疑与愧疚,“上月,我与姬阳之母通了一封书信。”

  姜辞心头微颤,不祥之意油然而生:“父亲此言……何意?”

  姜怀策缓缓走到她面前,抬手欲握她肩,又似不敢碰她,只低声道:“阿辞,父亲没本事,保不住你,也护不住凉州。我与姬夫人……已定下你的婚事。以你为盟,以婚为契,换凉州百姓一纸安宁。”

  姜辞如遭雷击,身子微晃,声音几不可闻:“你……将我许给姬阳?”

  “他若娶你,便不会攻我凉州。”姜怀策低低道,“你娘临终前托我护你周全,我……如今负了她的愿。”

  屋内一时寂静。

  窗外春风入帘,卷起案上舆图一角。姜辞目光望着那幅图,她呆立半晌,忽觉泪水不受控制般涌上眼眶。

  一颗泪,滴落手背。

  姜怀策沉默片刻,忽然低声道:“你阿姐已议亲,下月便要出阁;你妹妹尚年幼,如今不过是个见着果脯就走不动道的年纪,我姜家无男儿郎,如今能担起凉州之重者……唯你一人。”

  他望向姜辞的目光里带着说不清的疲惫与痛楚,“你今秋就满二十了,自小便比旁人稳重得多……阿辞,爹爹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

  话未说尽,泪已先落。他曾是西凉骁将,曾策马横戈、谈笑破敌,如今却要亲口将亲生女儿送入旧敌将营中,只为换来凉州一时安宁。

  姜辞一怔,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强自扬起一抹笑意,执帕替父亲拭去眼角泪痕,声音颤抖却带着笃定:“父亲,我会去嫁。”

  “流民已够多了,凉州这些年中立于四方夹缝之间,接纳无数流离失所之人。我不忍他们再受兵火涂炭,不忍你……日日守图长叹。”

  她眼神澄明,语气哽咽而坚定。

  姜怀策闻言猛然抬头,望着眼前的女儿,只觉她一夜之间长大了,眉目仍温柔,却已不再只是家中千娇百宠的少女,而是这座城池最后的屏障。

  他喃喃低语:“阿辞……在这乱世中,你若想活得自由自在,便只能嫁给最有权势之人。”

  姜辞缓缓走上前,抱住他,肩头微颤,语声低却清晰:“父亲,我明白。”

  她明白这不是求亲,而是议和。

  夜深时分,姜府灯火已息,唯有东厢小院尚留一盏昏黄微光。

  窗外细雨如织,笼着檐下残灯,屋内静得只余笔尖轻响。

  姜辞独坐案前,桌上摊开一方素笺,墨香淡淡。她执笔良久,却迟迟未落第一字。

  她不是不知如何开口,只是不知,如何告别。

  盏中茶已凉,窗外风穿过梅枝,掀动她鬓边几缕青丝。灯影照着她眼中水光。

  良久,她终在纸上写下寥寥数句:

  “璟郎:春来犹早,花事方新,你所赠之花,犹在案头未谢。”

  “若有来日,我愿与你共观满城花事。但今岁风向有变,阿辞当行他路。”

  “勿念。”

  她将信轻轻折起,封于素匣之中。

  她抬眸看了一眼窗外,春雨已停,凉风渐起,枝头初绽的新芽,在风中微颤。

  她熄了灯,坐在暗中许久未动。直到夜色沉沉压顶,她才轻声一笑,喃喃低语:

  “谢归璟……愿你我,都安好。”

  三日后的清晨。

  内院正厅被清扫一新,喜色未张,嫁衣却已入府。

  银霜将一方木匣托入她房内,打开时一阵沉香扑鼻。里面是一袭锦衣,大红织金,广袖长裾,上绣暗纹鸾凤交辉,却无一丝欢意。

  姜辞看了片刻,无言地伸手取出。衣料冰凉,落在掌中仿若沉石。

  “姑娘……”银霜嗓音颤抖,眼眶早已泛红,“不如……不如再去求求老爷,看能不能……”

  “不能。”姜辞打断她,语气平静如水,“这是凉州的嫁衣,也是凉州的甲胄。”

  她缓缓穿上嫁衣,动作一如从前着衣,熟练而不疾不徐。银霜想帮她拢发,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姑娘,你昨夜未眠,脸色这样……”银霜哽咽。

  姜辞却只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静静将最后一枚步摇插入鬓侧。

  镜中人妆容未施,发鬓清净,一身喜服衬得肌肤更显雪白,眼神却冷清如初雪初霜。

  她望着镜中自己,轻声道:“银霜,辛苦你了,以后要陪我去丰都了。”

  天色微明,紫川城外的官道上,马蹄声杂乱,旌旗低垂,护送和亲车驾缓缓出城。

  姜辞穿着一身嫁衣,稳稳坐在素幔低垂的马车中,帘外是一骑护卫整肃,银甲披寒光。

  她指尖紧攥着一方帕子,帕角早已被捻出褶痕。帘内寂静,只有马车车轮碾过青石的低鸣,宛如压过心头的闷鼓。

  银霜坐于她侧,眼圈微红,正悄悄抬手替她扶稳发簪。

  另一侧是晚娘,也就是姜辞母亲生前的贴身女侍,年近四旬,面色凝重,紧紧握着姜辞的手,低声劝道:“姑娘……忍一忍,过了此关,一切总会安稳。”

  姜辞未言,只将帕子握得更紧。

  城后忽有一阵马蹄急响,由远及近,似一道风追逐而来。

  是谢归璟。

  他自小院听得风声不对,追问下人才惊觉姜辞今日出嫁之事,披衣便策马奔出城门。

  远远望见那一行红轿素幛、甲士簇拥,他眼前猛地一震,几乎无法呼吸。来不及思索,马鞭猛抽,直奔车队而来。

  “让开!让开!”

  护卫闻声转身,长枪一横,将他生生拦在护卫外圈。

  “谢公子,前方为和亲队列,请止步。”

  “你们让开!”谢归璟眼眶发红,声如震响,“我只是……我只是要和她说一句话!”

  他翻身下马,几乎是带着失控地冲向马车,声嘶力竭地唤道:

  “阿辞——!”

  “姜辞!你下车!你别去好不好!你若开口,我现在就去找你父亲,我、我求他……”

  马车未停。

  帘帐之内,那道呼唤声一声高过一声,终于震碎了姜辞眼角强忍未落的一滴泪。

  银霜的手紧紧按住她的手背,轻轻摇头:“姑娘……”

  晚娘一字未说,只低垂着眼,手却更紧地握住了她的肩膀。

  帘幕微动,姜辞抬眸望去,能看到城门远处青灰色的光,不能看见他。

  她终究没有掀开帘子。

  她不能掀。

  身后,谢归璟下马望着那越来越远的马车,忽而猛地低头,将那玉簪生生折断,两截玉断从指缝滑落,砸在地上,清脆一声。

  眼眶通红。

  十余日风尘仆仆,马车

  由紫川一路行至丰都。

  姜辞未曾想,两地竟近得如此,不过半月,便已从娘家之地踏入姬氏疆土。

  城门在望,她本以为迎亲之礼或有简式接引,哪怕一名东阳侯府中副将也好,然来者却并非姬阳,而是一队衣着考究、神色冷肃的内府婢仆,皆是姬夫人所遣。

  银霜悄声:“都督竟未出迎……”

  马车刚入城,前方忽有甲士列阵,东阳军横刀而立,气势森然,将马车一行人拦于城內主干道上。

  为首将士沉声问道:“来者何人,敢擅入军城?”

  姬夫人所派的婢女忙上前,扬声回道:“此乃夫人亲定之亲事,新妇姜氏,今日奉命入城。”

  那将士目色未动,正欲言语,忽而,一阵蹄声疾至。

  黑甲、黑马,一骑高踞尘上,身披紫金披风,策马而来,马蹄未停,威风已至。

  正是姬阳,身旁随行一人,披青衣,佩竹简,神色温雅,乃东阳军策主,行军司马陆临川。

  姬阳勒马于列阵之外,未下马,只是高高在上,盯着马车片刻,冷声开口:

  “姜家女,滚出来。”

  话音刚落,马车中一瞬沉寂。

  姜辞指节微颤,却并未动作。

  银霜望着她,眼圈发红,低声唤了声:“姑娘……”

  姜辞欲揭帘下车,晚娘却先开口,不忘劝道:“都还未成亲,怎能叫姑娘先露面?礼数不合。”

  话未落,那将士厉声斥道:“都督发话,有你这等下人插嘴的份?简直放肆!”

  银霜面色煞白,晚娘亦被骂得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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