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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他:“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在家的时候叫什么?”
“不知道,叫什么呀?”
“喀迪尔。”
“是个好名儿。”
“拍马屁,听懂了吗就好名儿……”
“是真的,督主,听起来很不一样。”
“可我只记得这个了,连自己的生辰年月都忘了,阿妈阿爸长什么样子也忘了。”
魏顺倒不显得有多悲伤,一字一句讲着,像是在说起别人家的事。
小太监轻声说:“督主,穿衣裳吧。”
魏顺:“你不想知道我过去的事儿?也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京城,为什么被净了身?”
他问得执拗,表情都不对了,小太监有些怕,摇了摇头,说:“您要是想说,我就听着,但今天的话都会烂在我肚子里,我绝对不会往外传的。”
“好孩子,”魏顺逗猫一样,捏他下巴,又摸他耳朵,说,“一会儿让徐公公给你赏钱。”
“谢谢督主。”
/
傍晚去奉国府的马车上,徐目支支吾吾,说自己把那个去领赏钱的小太监摸了。
魏顺:“摸哪儿了?”
徐目:“衣裳里头。”
“闲得慌,”魏顺今天穿了一身浅色,束发,清淡儒雅,他埋怨,“他才多大……你摸他干嘛?”
徐目大言不惭:“他一说话就害羞,我觉得挺有意思。”
魏顺上下瞟他,问:“你不是喜欢女的吗?”
“对啊,”徐目抱着肘子在那儿笑,说,“他声音就像个小姑娘。”
魏顺以为他寂寞了,就说:“要不要我帮你物色个姑娘?到时候你俩搬出去住。”
“唉,”模样清秀的徐目叹气,道,“哪儿有好姑娘愿意跟咱受这种苦哟。”
“有,肯定有,你看那赵进,不是娶了一个?听说又漂亮又贤惠。”
“我和人家比?”徐目龇起牙,自我厌弃,“人家是东厂厂公,我一介草民,您可别欺负我了。”
魏顺挑眉:“那怎么办?要不你自己想个主意,我看看能不能帮你。”
徐目眨了眨眼,说:“我……把你家的丫鬟送给我一个,也不成亲,我自己弄个小院子,就这么的过了。”
“成。”
这是个小要求,魏顺一听就点头了,可他心里还有疑问,在想徐目是不是已经和府上哪个丫鬟暗度陈仓了,先斩后奏,在这儿唬人呢。
就试探问他:“你要自己挑还是我帮你挑?”
徐目抿唇,笑得很荡漾:“那得先问问谁能瞧得上我。”
他这副样子,魏顺很无奈,盯着他,嘴角抽动了一下,说:“我看她们个个都能瞧得上你,跟你出去单过是过好日子,会有人不愿意去?”
“可——有点儿钱又能怎么着?再好的床也不能凉着,我不得不熬,人家年纪轻轻,不一定愿意熬。”
俩太监成了知己,免不了聊些难言之隐,魏顺知道徐目很自卑,即便他还有点儿小钱,也长得蛮俊。
跟他开玩笑:“要不把你摸了的那孩子给你?你俩都缺,谁也不嫌弃谁。”
徐目炸了毛,眼睛瞪得老大:“我要他干嘛!我又不喜欢太监!”
“那还不管好你那猪蹄子,”魏顺就这么坐着,狠狠地踹了徐目一脚,有些生气,“以后别老弄人家,那孩子挺好,我还指望他一直跟着我呢。”
“我的爷,踢我干嘛?”徐目揉着腿,低声嘟囔着,“一个狗奴,摸了就摸了……”
马车在大路上晃荡,眼见快要到太阳下山的时候,魏顺往车外看了一眼,冷声说道:“咱们曾经也是狗奴,现在是好点儿了,但在有些人眼睛里,咱们这辈子都是狗奴。”
徐目脸上的神色绷着,说:“我知道啊,他们怎么对我的,我就要怎么对别人。”
光很暗,魏顺一抬头,看见了徐目一脸的不服气,于是笑了:“你想报复。”
“谈不上,但有时候心里老是过不去——算了,我以后不会再这么想了。”
要不是在车上,这一刻的徐目都得给魏顺跪下,他很感激他,被他溺爱,有些时候会觉得对不起他。
认错是因为他觉得上一刻的自己太孩子气了。
而魏顺对他的感情有好几种,除了溺爱还有可怜,他们境遇相似,他是他的影子。
“好好过生活吧,我们心里那些病,这辈子都好不了了,”魏顺缓慢地摇头,嘱咐徐目,“要朝前看。”
/
太阳已经跌下去小半个头,奉国府终于到了,接车的、牵马的人来了好几个,其中一个是奉国府最年长的孙辈;打眼看,这些人虽然都是武将,但都从容谦逊,没有少掉什么礼节。
魏顺和徐目下了车,被他们陪着往里头走。
这奢华壮观的宅子,光是大门和影壁占的那块地,都够修一个小院子了。长孙张启清告诉魏顺:“今儿不在外边了,咱们到花园后边,有个小楼,隐蔽一些,更自在。”
魏顺问:“进内宅会不会不方便?”
“无妨,”张启清摇头,说,“您当是家宴就好了,当年是祖父把您带回来的,咱们两家有缘分。”
“噢。”
魏顺一下子不知道该应答什么了,他感觉到了奉国府每个人对他的蔑视,这个张启清,比他年长一些,说的话尽往他心口上刺。
魏顺笑了:“什么叫‘咱们两家’,我一直都是孤家寡人。”
“魏公公见谅,我的意思是——奉国府和西厂。”
奉国府痛恨东厂,想利用魏顺,可又拉不下脸求人,所以搞了这么一出高高在上的“邀请”,虽说谈不上是鸿门宴,可还是让魏顺很不舒服。
张启清在锦衣卫里当差,据说能力出众,从来不拿国公之孙的身份摆谱,武功好又会管人、擅探查,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几个人还是朝前走着,又过了几条廊,天快要变黑了,两个小厮掌着灯笼在前边引路,张启清说:“魏公公,还记不记得?你和我们家老五一般儿大,是同一天生日。”
魏顺:“是么?我不知道。”
其实他记得有这么回事的,但并不愿意提起, 对奉国府来说,那是一段悲天悯人的佳话,但对他来说,相当于屈辱。
张启清:“不知道?可能是你那时候年纪太小,不记事。”
又穿过了个亭子,这下,周边的建筑变得婉约秀丽起来,花草也多了起来,路上人挺多,有一些不大的孩子,还有些照顾着他们的丫鬟。
用晚餐了,是奉国府一天里最忙碌的时候。
忽然,前边花园里传来了一阵女人的嬉闹声,响极了,张启清皱了皱眉,问过路的丫鬟:“谁在那边儿呢?”
“启清爷,”丫鬟行礼,说,“是渊儿爷在和兰儿她们耍呢。”
“像什么样子……”张启清蹙眉怒斥,摇了摇头,转过头对魏顺说,“您请见谅,我家老五从小被惯坏了,整日和女眷混在一起,不知道规矩。”
“不会,”魏顺礼貌地颔首,说,“不受束缚的人都有福气。”
张启清:“来,咱们走这边。”
要往前去,必定是要穿过花园的,天气反正不凉,那里头熙熙攘攘一堆人,灯火通明;到了路口,魏顺看见几个年轻女子跑了过来,有的拎着裙子大笑,有的用手绢捂着嘴,一边逃一边回头看。
然后,一个显然高大很多的影子猛地撞向了魏顺,一伸双臂,把他抱个满怀,之后,那人紧紧地把魏顺的腰箍着,攥他外衣,抱着他笑起来。
魏顺有些气愤,着急无措,往开了推他,他却不慌不忙,腾出了一只手,一边解开眼睛上的布,一边确信地说:“兰儿!肯定是兰儿,因为就你不爱吱声……”
布拿下来了,借着灯光看清楚了一切,两个人都呆了——张启渊不明白内宅里怎么会有个陌生男人,而魏顺,在心里头艰难地喊了声“老天爷”。
真这么寸?非得是奉国府的人?这么的话,还不如别再遇见了。
第6章
这位渊儿爷可真招笑,见面时顽劣成性,分别时却换了身整齐素净的衣服,趴在前院的台阶下边,认错呢。
俯着身,屈着背,把脸埋在了手心里,摆了一副虔诚磕头的姿势,身后还有个小厮作陪;离开奉国府时路过,魏顺被这架势吓了一跳,送客的张启清尴尬得挠头,走在后边的徐目实在没憋住,“噗呲”地笑出了声。
张启清给两人指路,说道:“您这边走,别管他,刚才的事被祖父知道了,在罚他。”
魏顺问:“他在家经常受罚?”
张启清点头叹气,说:“整天玩玩闹闹,不分场合,没打他都算轻的。”
魏顺:“那是该罚。”
他随口附和着,对旁人的家事倒没兴趣,只是,一顿饭都吃完了,他还停留在见到“那人”的诧异里出不来。
他想过他是权贵家的公子哥,可没想过会是张吉的孙子。
更没想过是个名义上同年同月同日生、小时候见过面的“旧友”。
于是在车上问了徐目:“你早就知道他是奉国府的人了?”
“我不知道,”徐目急着解释,“你当时不是不让查了么?我就没再仔细问。”
魏顺面色阴沉地警告:“你小子想好了再说。”
徐目:“噢噢,是查到了,不过送来的东西还在我书桌上放着呢,没来得及看。”
魏顺:“别看,烧了吧。”
“行。”
“这事儿到今天就结束了。”
魏顺喜欢张启渊——虽然他从来没直说过,可徐目挺早就看出来了。他当时疑惑魏提督为什么会喜欢个只见了一面的人,今天重逢之后,他好像懂了。
奉国府的那小老五,长得的确是俊,乍瞧过去,一般人是要纠结先看哪儿的;眼睛很亮,有神,深黑,脸颊带着点儿少年的圆润,唇红齿白。
整个人散发着蓬勃的生命感,个儿又高。
徐目低声说:“我细瞧了一下,他长得像戏里的人,像毗沙门天王那吒太子,像善财童子和杨戬。”
魏顺冷笑道:“你干脆说他像玉帝得了。”
“但太漂亮了,也像个女的,”徐目细想了一下,补充,“怪不得你看了一眼就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