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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估摸着是,但老夫人那儿的梨香说是不会,她说万岁爷肯定会放过那个姓魏的,因为他现在最宠信他。”
张启渊诧异:“不至于不至于,都杀到乾清宫去了,还能放过?”
“我也不懂,可他们说……”珍儿挡着嘴,神秘兮兮地凑来张启渊耳朵边儿上,悄声道,“姓魏的是宫里的宦妾。”
张启渊拧起了眉毛:“不会吧?姓魏的……都能做万岁爷的重孙子了。”
“也对,嗐,反正都是传言,哪句真哪句假谁知道呢。”
张启渊举着笔开玩笑:“你甭说,我现在都怀疑那刺客是我祖父派去的——”
这话着实吓着珍儿了,她抬起手紧紧地捂着了张启渊的嘴,嘱咐:“快别说混话了我的爷,要是被知道了,又该挨打了。”
第10章
第二天在值上,张启渊净听他们议论宫里昨晚的事儿了,本来没想搭话,可有人偏要拽着他问问题,想知道些“内幕消息”。
“别瞎问,我看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想活了,”他故意吓唬人,冲手底下的几个冷笑,说,“我只有四个字——无可奉告。”
“哎,五爷,您肯定知道啊,就跟我们说说呗。”
“什么五爷?哪儿有五爷?叫长官,”张启渊抱着刀,在宫墙下边弹了一下手下的额头,厉声道,“别给我惹麻烦,听没听见?”
“知道知道,长官,我们不会多嘴了。”
几个人的好奇心肯定没压下去,但看张启渊嘴这么严,也就停止了打听,几个人带着武器列队往前,又几百尺,走到了宫门那儿。
门里出来一台轿子,守卫查了人,立刻恭敬问候,张启渊看了两眼,觉得走在轿子旁的人特别眼熟。
盯了一会儿,认出来了,他于是喊道:“西厂的是不是?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天晴着,湛蓝,昨晚上的大雨像是把什么都洗了一遍;徐目在太阳底下眯起眼睛,好半天才看清楚喊他的是谁,高声回他:“这不是奉国府的渊儿爷嘛?我这要守着轿子,就不过去了。”
张启渊微微蹙眉,舔了一下牙尖,然后踱步往那边,问:“哎,你进宫干什么去了?”
“我干什么?我不干什么啊,就为了守着主子,人家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呗。”
张启渊抬抬下巴,问:“轿子里是……”
“你觉得呢?”徐目哭笑不得,又瞄了他两眼,说道,“您要是没别的嘱咐,我们就先走了。”
徐目示意起轿,里边却传来一声“等等”,接着,轿帘被掀开,里头的人走了下来。
下了轿,魏顺没先看张启渊,而是先看徐目,眼神里带着讥讽,像是在说:你以前不是讨厌他吗?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客气了?
“魏公公,”张启渊不含糊也不恭敬地问好作揖,说,“听说昨天晚上宫里出事儿了,我祖父他们也是一夜没回,看样子你也是?”
魏顺有所防备地看他,反问:“五爷没听说?”
张启渊:“知道一些,是……东厂厂公被西厂的人刺了?你派去的?”
魏顺:“我要说不是呢?”
张启渊:“那肯定没人信,你干出这种事儿来,太正常了。”
他坏笑,似乎做好了打算给他难堪,一瞬间,魏顺那个有关爱慕的、突兀又短暂的梦境终于醒过来了。
注视着眼前这个威风的少爷,魏顺猛地有点喘不过气。
他勾了勾嘴角,从嗓子底下发出两声冷笑,说:“这些事回去问你家大人吧。”
“哎……你什么意思?”
魏顺转身打算走了,张启渊看他傲气,愤怒得不行,冲上去要拽他,嘴里还在嚷嚷着:“你不许走,给我说清楚!”
徐目慌了,到魏顺身前护他,旁边的两个小卫也过来,拦住了气势汹汹的张启渊。
魏顺咬了咬牙,示意徐目让开,然后,上前揪住了张启渊的领子,盯着他看,低声道:“五爷,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随便撒野,小心国公他老人家也保不了你。”
两个人脸离得很近,太阳底下,张启渊几乎能看见魏顺脸上的汗毛,而且,这阉人的脸呈现出一种过人的透白,眼珠子和睫毛都是褐棕色的。
头发也一样,不乌黑但很有光泽,生得茂盛而垂顺,简单束着;脸的轮廓也清晰,高鼻梁,颜色不深的嘴唇,锋利的气势。
这么看……跟上回感觉一样,不像个太监,而像个俊朗的“男人”。
他下边儿不会根本没割吧?惊异地想着,张启渊皱了皱眉,也不顾衣服领子被揪着,就低下头,往眼前人裤裆那儿看了一眼。
可什么都看不出,被长衣服挡着呢。
“别以为我不敢惹你,”魏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可察觉到自己那地方被瞧了,一瞬间感到冒犯,怒火中烧,紧了紧抓着他衣裳的手,说,“再乱看,眼睛给你戳瞎了!”
张启渊抿了抿唇,被自己的猜想弄得很慌张,已经没心思生气了,他晃了晃身子,从两个小卫的拉扯里挣脱出来。
还是不说话,又仔细地把魏顺瞧了一遍。
看向徐目,发现他欲言又止。
“你放开我衣服,”张启渊低声对魏顺说,“我该去巡视了。”
魏顺很慢地松开他衣裳领子,掏出帕子擦手,离开了几步;然后,转过头往地上啐了一口,随口骂道:“少教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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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没过去一天,就被不知道谁传到了张吉耳朵里,他怒得不轻,连晚上饭都顾不得吃,喊张启渊来房里,打算好好儿敲打敲打他。
先是问他知不知道宫门口是什么地方,知不知道魏顺是什么身份。
张启渊最怕祖父了,直直跪在堂中央,说:“知道,可……您不是也瞧不上他?”
“别说我,说你自己,”张吉才不像张钧那么手软,他叫小厮拿来了藤条,握在手上,说,“要是你还不安分,在禁军里待不下去,就给我滚到宁夏戍边去,我们张氏一族个个勇武,赤胆忠心,没谁像你这么窝囊!”
张启渊梗着脖子还嘴,说自己不窝囊。
张吉抬手就是一藤条,抽得他直叫,张吉说:“等最近的事儿忙完,就得操办你的婚事了,趁着你爹还在京里,赶快成亲了事。”
“嗯,”张启渊揉着被抽疼的上臂,说,“知道了。”
张吉:“郡主是个好女子,从小学文习武,知书达礼,配你绰绰有余了,你心里要清楚。”
张启渊:“那她不得骑到我脑袋上去了?算了,不想娶她了,换个人吧。”
张吉:“嗯,这话好,但你甭跟我说,去跟万岁爷说吧,让他老人家做主,给你换个满意的。”
张吉坐下了,张启渊还是直挺挺地在那儿跪着,两个人沉默了一阵,张启渊突然问:“今早在宫门口的事是谁告诉您的?是不是那个姓魏的?”
张吉冷笑:“你管得倒宽。”
“就知道是他告的状,死太监……”张启渊牙根儿都咬紧了,闷声说,“看我怎么收拾他!”
“哼,”张吉干脆被这臭小子气笑了,随即长长叹气,说道,“你还收拾别人?要不是看在奉国府的面子,你早就被西厂番子拖到暗胡同里卸胳膊了。
这天后来,张启渊又挨了几下藤条,才从正堂里出去,两个丫鬟搀着他,身上的疼倒能忍,不过,真正要命的有了——他恍然意识到,和那郡主的婚事是威严的圣命,已经板上钉钉、不可违抗了。
慌张之外还有茫然,他还不知道怎么做夫君,不知道怎么和一个皇亲的嫡女一起生活。
这不是婚姻,是祖父、万岁爷、宁王三人的游戏罢了。
珍儿拿手绢给张启渊擦汗,心疼地皱眉头,问:“爷,你身上疼不疼?破皮了吗?我回去就把膏药找出来,跟您搽搽。”
“没大碍,小爷好得很,”张启渊一抬手,把一左一右两个姑娘揽着,低声说,“我要是这么不抗揍,都活不了这么大。”
“爷,看脚底下,”珍儿从小就在张启渊身边,心里眼里只有他,她眼圈红着,说,“您现在长大了,别再和老爷顶嘴了,听没听见?”
张启渊辩驳:“我没顶嘴。”
珍儿继续嘱咐:“你别不听我的,到头来都是你自己吃苦头。”
张启渊敷衍了事:“好好好,哎,等过两天,我去趟金环胡同。”
“去那儿干嘛?”珍儿低着头看路,问,“那儿不是那个太监的家嘛?”
“对啊,我就是要去找他,问问为什么要告我的状,顺便教训他一顿。”
张启渊畅想得欢实,连身上的疼都忘了,珍儿诧异,忙劝他:“可别啊渊儿爷,那是人家的地盘,还是别——”
“不会有事,你放心吧,他还能杀了我?”
珍儿用拳头轻轻戳他,着急地说道:“求您了,主子,别再出去惹麻烦了,老爷和钧二爷知道了肯定要生气,那就不是挨几藤条的事儿了。”
“还有,”珍儿又说,“这是次要的,您没受伤怎么都好说,可到别人府上去,又没人帮你,要是真的打起来了……”
话是说不完了,因为珍儿埋下脸抖着肩膀,小声地哭了。
张启渊把她的手绢夺了过去,无奈叹气,在她脸上擦了两把,说:“哭什么啊?让别人听见还以为我惹你了。”
“您要是真出事儿了,我也没法儿跟老夫人和夫人交代了,我到时候干脆死了算了。”
小姑娘是真的担心,也是真的心疼,这会子站在回房的路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张启渊拿她没办法,就让另一个丫鬟哄她,他自己先回去了。
他还是要去金环胡同的,要去魏顺那个据说很奢华的府上看看,质问他一顿也好,斥骂他一顿也罢。
总之,要叫他吃瘪,对自己刮目相看,要把他那张爱告状的嘴给关起来。
一个太监,威风什么呀?张启渊不服气地想着,一低头,发现手上还拿着珍儿的手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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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太监;婚没结成。
第11章
几天以后,张启渊趁着更休去了金环胡同,还从家里挑了俩壮实的护院跟着,穿着新做的织金锻衣裳,一副登门宣战的架势。
可提督府看门儿的不认识他。
人家恭敬,问他是哪位大人,他说自己不是大人,是个游手好闲的草民;人家又问因为什么事来府上,可说好了谁出来接,他想了想,回答:“我是你们当家的远房舅舅,来找他借钱的。”
“舅舅……”
看门儿的是个上了年纪的,抬眼打量着张启渊,显然是不信,他让一个小厮去叫人,没一会儿,叫来了四个带刀的。
那四个人看着就不是阉人,一个个人高马大,怒目横视,张启渊瞧了他们几眼,一把将看门儿的拉到身边来,问:“这是什么意思?想砍我们?”
看门儿的从容,说:“您快告诉小的,您到底是哪路神仙,小的好通报主子。”
“奉国府来的,”张启渊盘着手里的乌木扇子,说,“快叫你们督主出来,亲自请我进去。”
告诉了来处,情况霎时不一样了,带刀的退下,看门儿的作揖,不等通报,就专门有人带张启渊进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