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真的假的？”

　　“什么厂啊？村长？”

　　“老万，那么会算，你知道不？”

　　一语激起千层浪，刚刚安静下来的晒场立马又变得吵吵闹闹。

　　“咳咳，大家安静一点啊”

　　“还有一件好事要宣布，这个厂呢，是归我们村集体所有的，现在上面给了我们一个机会。”钟强先停顿了一下，紧接着道：

　　“凡是钟家岗的村民，都可以对本厂进行投资，年底按照投资比例进行分红。也就是说投多少钱就能分多少钱，和隔壁的窑厂一样，窑厂，你们都晓得吧？”

　　提到窑厂，钟家岗的人没有不眼馋的，难道他们和吴家村一样，也要有窑厂了吗？

　　“村长，你就说吧，要投多少钱？”开口的是钟强先的邻居，钟明先。和村长一个辈份的，都是‘先’字辈。

　　“是啊，村长，要投多少钱啊？”其他人也跟着议论纷纷，虽然家里穷，但是拿点钱给村里办厂，以后能源源不断的钱生钱，那再穷他们也要把这笔钱从牙缝里省出来。

　　看着激动不已的村里人，村长内心也十分激动，伟先教给自己的真的有效。都不用自己劝，他们就自动把钱给掏出来了。

　　“我们要办的是咸菜加工厂，菜从村里收购，坛子需要去窑厂买，场地不花钱，就在村西头的竹屋里，每家出十五块钱就好。”这个钱是和钟伟先商量过的，多了大家拿不起，少了不够用，随便做点什么事，还得集资，不方便。

　　“切～说来说去就是做咸菜啊，一点臭咸菜谁买啊？到时候卖不出去谁负责？”吴老婆子一听是咸菜厂，立马就跳出来唱衰了。

　　原来不是窑厂啊～热情褪去，村里其他人也开始迟疑起来，家家户户都有腌咸菜，谁会花钱买这些东西啊？

　　“村里没人买，卖到城里去啊，城里人稀罕。”村长急的脸通红。

　　“人家绍华之前去卖腌咸菜还卖了十块零五毛呢？你们谁能一天赚那么多？”

　　十块钱？底下人又炸锅了～

　　原来看钟伟先一家整天早出晚归的是忙活这事啊，一家子闷不吭声的，瞒得可真严实。

　　“我同意了。”第一个站出来的是老万，站在一群喳喳呼呼的人里他早就受不了了，只想早点结束这场闹剧。

　　有第一个很快就有第二个，更何况第一个还是老万，其他人都认为他是算出了什么才这么积极。一个个也忙不迭的同意了。

　　算到最后，只有一直唱衰的吴老婆子不愿意，钟强先也懒得管她，又不姓钟，不干拉倒。

第13章

　　“娘！”钟明芳抱着孩子，心中满腹的委屈，在见到自家老娘的那一刻，化作泪水潸然而下，把孩子往地上一放，就扑进了陈显英怀里。

　　“明芳？谁打你了？”自家闺女脸上鲜红的巴掌印刺痛了陈显英的双眼。

　　“奶奶打的”小丫头走路晃晃悠悠的，口齿却利落极了。

　　堂屋里，钟伟先正在编竹席，见状扔下手里编了一半的席子走出来：“怎么回事？”

　　“龙龙抢丽丽的糖，我就说了他两句，大勇他娘就骂我是个不下蛋的母鸡，生了个赔钱货，浪费她家粮食了，还扇了我一巴掌。”钟明芳哭的不能自己，那生不出孩子能怨自己吗？人医生都说了，是大勇不行，有丽丽这么一个孩子已经算是老天保佑了，她婆婆非说自己骗她。

　　说生不出孩子是女人的问题，怎么能赖到男人身上呢？隔几天就要找一次茬，这次更过分了，直接对她动了手，她气不过，抱着孩子就回了娘家。

　　“狗日的大勇呢？他也不拦着点？”钟绍气急，连姐夫也不叫，吴家的人，敢打他姐，他没有这样的姐夫。

　　“当初就不让你嫁，你非看上那吴大勇，搁家我跟你爹从来没动过你一根手指头，嫁他家去人家想打就打。”陈显英哀其不争，怒其不幸。

　　当年她就没看上那个吴大勇，周围人都称赞他是老实人，是老实还是无能，她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架不住闺女看上了，非要嫁。

　　无能就无能吧，无能总比有其他的小心思强。

　　吴大勇那一家老小，也就这个吴大勇还勉强能看，他两个哥哥更是不堪，大哥打老婆，二哥是个二流子，长年不在家，平日里不着四五六的，回家的时候却能掏出来一大笔钱，不知道搁外面做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呢。

　　俩公婆也不是个好的，扣扣嗖嗖的特别喜欢磋磨儿媳妇。

　　当时陈显英为了让他家人对自家闺女好点，钟明芳嫁过去的时候彩礼她一分没拿，都给她带回去了，还给陪了两床厚棉被的嫁妆。

　　钟明月进灶房煮了俩鸡蛋剥了壳，递给自家婆婆，让她给闺女滚滚脸，消消肿。

　　“绍华，抄家伙，走。”听完钟明芳的话，看似冷静的钟伟先，实则是最不冷静的那一个。

　　“好。”钟绍华抄起一把铁锹就跟上了。

　　“好什么好？你俩就这么过去，谁打谁还不一定呢？”陈显英气笑了，吴家光儿子就有仨，那个老不死的也能干的很，这俩缺心眼的就这么过去，女的不上，四个男的也能够他俩喝一壶，也不知道平日里的聪明劲儿哪去了。

　　不知道冲动个什么劲儿。

　　“那，娘你说该怎么办？”钟绍华沉默了。

　　陈显英懒得搭理他，转头对着还在哭哭啼啼的钟明芳道：“明芳，你爹和你弟弟想去吴家给你讨个公道，你是个什么想法？”

　　她陈显英泼辣了一辈子，没想到会生出个性子软的闺女，要是她是钟明芳，吴家人敢打她，她一个人打不过一群人，那进灶房拿了菜刀，乱砍一通，也不会被人这样欺负。

　　她养钟明芳的时候，也没让她受过别人的气啊？怎的到了婆家就这般的逆来顺受，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

　　“我、我不知道。”说着钟明芳又开始呜呜的哭起来。

　　她能有什么办法啊？婆婆打她，她总不能打回去吧，当儿媳的怎么能打长辈呢？真打了她婆婆，那她以后跟大勇还怎么过下去啊。

　　“那你回娘家是为了干嘛？”陈显英反问道。

　　“我、我……”钟明芳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她只是太难过了，觉得她这么大了还被人扇耳光，很丢脸，想找个地方躲一躲。

　　“行了，既然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绍华，你给她送回去吧。”陈显英也懒得再管这破事，儿孙自有儿孙福，管得多了到时候还要被人嫌弃。

　　一双小手突然抓住了陈显英的裤腿，丽丽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道：“姥姥，窝不要回去，奶奶掐我，她坏。”

　　丽丽讨厌奶奶，也讨厌大伯家的两个哥哥，他们老是抢自己东西，自己哭，奶奶就掐自己。告诉娘，娘就会抱着自己哭，说自己命苦，说女孩子就这样，菜籽命，落到肥处迎风长，落到瘦处无人问。

　　丽*丽想住在姥姥家，姑姑和舅舅都喜欢她，还会给她买头花。

　　陈显英抱起小丫头哄道：“好好好，我们丽丽不回去，让你娘自己回去。丽丽留在姥姥家，姥姥给你蒸鸡蛋羹吃。”

　　“哭、哭、哭，就知道哭，丽丽都比你懂事。”听着耳边断断续续的哭声，陈显英心中的心疼都转变成了不耐烦。

　　见着钟明芳还坐在那里哭，陈显英恨不得踹她一脚，看能不能把她踹的醒悟过来。

　　能过过，不能过离，她又不是养不起一个闺女了。

　　好好一个人，自己不立起来，别人再帮也不行。

　　“姐，你别哭了，再哭下去眼睛又要肿了。”钟明月也奇怪的很，婆婆生了三个孩子，自己丈夫和小妹都是性格利索的。怎么到了大姑姐这里就变得窝窝囊囊的了。

　　“莹莹，今天你家没人来接你啊？那我们一块回、回家吧～”钟刘先家六岁的孙子，毛蛋一边吸溜着自己快滴到嘴边的鼻涕一边邀请道。

　　他本来等着钟莹莹是想蹭钟家的牛车一块回家的，那样他就不用走路了，谁知道今天没人来接。

　　没关系，他和莹莹一起回家好了。

　　“毛蛋你别吸溜了，擦擦鼻涕吧～”楚秀秀被埋汰的有点看不下去了。

　　“没事儿～”

　　接着毛蛋拿手背一抹，得意洋洋的扬起小脸蛋儿对楚秀秀道：“看，鼻涕没有了吧！”

　　楚秀秀被膈应的不轻，怎么男生都这个样子啊！

　　村里孩子像毛蛋、琳琳和秀秀这些下了学都是自己走回家的，只有自己，天天都得人来接，有时候她爹或者他哥驾着牛车来接她的时候，也会带上其他孩子。

　　大家都想蹭车，所以钟莹莹在这群熟悉与不熟悉的伙伴中，人缘极好。

　　钟莹莹今天放学也纳了闷了，怎么没人来接自己，没过两分钟，她又跟着毛蛋他们几个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长大的第一步就是自己上下学，长大好啊，长大后能做的事情也会更多一点。

　　兴高采烈的回到家，刚想问她娘今天晚上吃什么，就被一屋子沉闷的气氛给震慑住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第14章

　　一屋子的人没有一个笑脸，看起来真的很惊悚。

　　“姑姑。”丽丽看见钟莹莹很兴奋，从陈显英的膝盖上爬下来，扑了钟莹莹一个满怀。

　　三岁抱一岁半，怎么看怎么滑稽。

　　“莹莹，你自己回来了？”钟绍华大吃一惊，从镇上走回来可不近，就这小短腿，不知道得倒腾多久。

　　“得了，没一个记得接孩子的。”

　　“走，不说了，莹莹，丽丽，过来，我给你俩弄鸡蛋羹去。”陈显英话都说完了，也不想再继续啰嗦下去，单看她自己怎么选吧。

　　钟莹莹看那场景，就知道没发生啥好事，姐姐的脸还是肿的，不会是挨打了吧？谁打的？姐夫？

　　上辈子不是这样的啊，姐姐走的比姐夫早，姐姐走了没几天，姐夫也殉情了，殉情？

　　钟莹莹有点怀疑，自己当初听说的殉情，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她出生的时候，姐夫的爹娘已经全走了，那个时候姐夫和两个哥哥也分家了，钟莹莹和他们接触的少，也并没有听说有什么不和谐的地方。

　　可是现在，姐夫爹娘都还活着，也没分家，外面的传言那叫一个难听。

　　“奶奶打的。”丽丽为钟莹莹解了惑。

　　一大家子，可着姐夫一个老实人欺负，欺负姐夫就算了，现在看来，连自己姐姐也和着一起欺负了。

　　到了天黑，钟明芳也没有回去。

　　吴家也没有人找过来。

　　陈显英虽有点恨铁不成钢，也没有继续撵人。

　　毕竟是她的闺女，脑子拎不清，该管还是得管。

　　钟明芳带着丽丽和钟莹莹挤在了一张床上，半夜睡着了还呜呜的哭呢。

　　钟莹莹对于她这种做法，不好评价。

　　既然和婆婆过不下去，那就分家啊，分不了家，那男人要了也没啥用了，一心向着自己老娘，只会委屈自己的媳妇和孩子，算什么男人。

　　在这件事情上，钟莹莹的看法和她老娘完全一致，能过过，不能过离，又不是旧社会了，新社会是能离婚的。

　　钟明芳在钟家待了三天，都没见吴家的人上门。直到第四天，吴大勇才姗姗来迟。

　　“娘，我来接明芳回家。”吴大勇搓了搓手，面上很不好意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