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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缀玉含珠》 | TXT下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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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涿眸光晦暗,掌心圈住她的手腕,又抬手钳住她的下巴,冷声道:“你很喜欢他?”
“什么?”南枝满脸惊诧,不明他为什么会这样想,连声否认道:“没有!怎么可能!”
陈涿微眯起眼,眸光定格在她惊愕的脸上,似是能以此辨别话的真伪,捏着她的下巴的指尖慢慢摩挲着,几乎快要碰上唇瓣,泛起一阵酥麻。
两人间的距离愈发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不知是谁的呼吸越发沉重,僵滞着感受到了泛甜的热意。
南枝眨了眨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尽全力让自己的双眸变得澄澈清明,没半分虚伪的影子。
半晌后,陈涿挪开视线,从喉间轻嗤了声,变回了平日疏离寡淡的模样,松开了她,又意味不明道:“我劝你离他远点。”
南枝有些不解,但还是点头应下。
过了会,她悄瞄了眼陈涿的脸色,挪近了些,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消气了吗?”
似有若无的清甜再次靠近,少女挪动着身躯,抬着瓷白又妍丽的脸庞,红唇张合,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甚至可见澄澈瞳孔内他的倒影。
他又对上那双圆眸,心口郁气霎时间消散开,内里像有爪子在挠似的,酥麻难耐。
他移开视线,长睫掩去了翻涌滚动的情绪,平静道:“我没生气。”
南枝这才松了口气,唇角再度翘起,转而又听到他说:“腿上的伤记得涂药。”
她一愣,下意识并拢双腿,双颊泛起一层如细纱般的薄红,爬满了整张脸。
马背上的银鞍咯人,她的肌肤又娇嫩,这一日下来,腿间的确隐隐传来一阵酸麻的痛意,只是她将心思全放在了玩闹上,根本没在意。
南枝像被晒蔫了的花般缩着脑袋,眼睫颤动,指尖拽着衣裙,低低“嗯”了声。
——
接下来好几日,雀鸟刚落在枝头啼叫几声,南枝就从床榻上爬起来了,坐上马车哒哒行至京郊,琢磨怎么打马球,待到黄昏日落,陈涿会早早下值,到京郊来教她几刻钟,两人再一道回府。
翌日一早,陈府四处静谧,透着清新又淡雅的气息,仆役正捧着物件蹑声穿过长廊,忽地,喧闹声响起,一道鹅黄身影捏着糕点快速跑过长廊,满面急色,脑后脆青发带飘在空中,又追随其脚步而去。
这已经这十日以来南枝第十次没按时辰起来了,只能在脚程上少花功夫,连车夫驾车的速度都明显提高了些。
丫鬟们早已习以为常,侧身让南枝先行掠过,便继续做手中的活计。
远处,惇仪出了厅堂,正迎着柔容入内,两人都瞧见了那抹鲜活身影飞奔跑过的模样。
柔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南枝,疑惑道:“南枝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
惇仪知晓这几日南枝去京郊练马球的事,虽对她没有定数的晨起时辰无奈,也觉得不该拘着她玩闹,便交代了车夫几句由着她去了:“月底昭音不是约她一道看马球吗,没曾想南枝挺喜欢的,这几日每天都到京郊练上一会。”
十八九岁的姑娘家喜欢马球投箸蹴鞠什么的是常事,这几年京中马球场越办越多,热热闹闹的,总比那些诗会强。
柔容笑了笑,随口道:“倒是巧了,最近明砚也日日往京郊去——”余音还没落到地上,她忽地反应过来,拽紧惇仪的袖口:“明砚以往很少去京郊的,也就这几日不知怎地了,早膳还没用,就让人套马车去京郊赏玩,(′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次次待到黄昏后才回来。”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流露出意外的神色。
惇仪皱起眉尖,她本还想着再旁敲侧击问问涿儿的意思,可若南枝真与明砚走到一起,那就再没了机会,柔容定会很快将婚事定下。
不过若抛去旁的,南枝和明砚倒也的确相配,一个机灵鲜活,一个意气风发,性情相投,又都值年少,不失为一段好姻缘。
若涿儿当真无意成亲,南枝又心仪旁人,总不能再这般耽搁下去,平白坏了两人的名声。与明砚成亲,她也能照看着些。
这样想着,惇仪的神色柔和下来,温声道:“若他们当真情投意合,的确算是喜事。你也莫要多问,再瞧上几日,提早点破了反倒坏事。”
柔容见她同意,扬起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正巧等到过几日的马球会,我问问他们两人,若真彼此有意,下月我就寻陛下赐婚。”
惇仪无奈叹了声:“你总是这般心急。”
两人说笑着,一道进了屋内。
第18章 木匣单是为了你
傍晚,灰蒙蒙的云层中隐约可见一皎白圆月,偶有几地已点缀起了烛火,昏黄一簇显目地冒在层叠楼阙中。
南枝拎着球杖,浅粉衣裳被鲜青襻膊束起,笼在一块的袖口随她的身形晃荡着,脆声道:“我觉得我已经全然明白了马球的要领,马也骑得越来越好,已经全然掌握要领,很快就能出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陈涿站在她身旁,放缓脚步,垂睫听着她念叨。
“真没想到我学的这么快,若过几日看马球时我也上场打几局,会不会赢呢,我估摸至少有九成胜算……”
陈涿忽地侧首,漆黑的眸子定格在她身上,启唇问道:“这几日颜明砚是不是与你一道打马球了?”
南枝的话噎住,眨了眨眼,有些心虚。
她与颜明砚实在算是臭味相投,棋逢对手,难分胜负,彼此一对视就知对方要使什么坏心眼,这几日打马球时,倒也日日能碰见,不知怎地就与他一道玩起来了。不过前几日陈涿还让她离颜明砚远点……
南枝轻咳了声,掩饰面上不自在,眼神飘忽道:“没有啊,我怎么可能和他一道打马球。”
正巧两人走到了浮光院,那院门口点缀了两盏琉璃灯,烛火映照下射出五光十色的彩光,将本就艳丽的花草衬得愈发出挑了。
陈涿停住脚步,眉尖轻挑,侧首看向她道:“那就好。”
南枝不敢看他,急匆匆地拎起球杖快步进了院子,一边走还一边道:“云团肯定已经将晚膳拿回来了,若再拖下去,饭菜都要凉了,我不与你说了。”
粉衣快步走过一小截石板路,衣摆掠过低矮草木,蜿蜒着往浮光院去了。
陈涿抬眼看着那焕然一新的浮光院,其实这院子以往并不是这模样,院前只有一道平坦小路,路旁也没有这么多鲜亮又招摇的花草,更遑论院内外挂着的盏盏琉璃灯,栽种的各色花草,和那几缸孩子气的红鲤。
母亲嘴上不说,但的确很喜爱南枝,愿意为她花心思。
他垂睫,一路回了竹影院。
抬脚便往书房走,案牍上又堆成了小山,他揉了揉骤然酸胀的眉骨,掀袍坐下,挑出最紧要的几本翻阅。
尚没看完几行,白文急匆匆跑进来了,躬身禀告道:“大人,如您所料,今日惇仪殿下派人询问了车夫,打听南枝姑娘和颜公子的事。”
陈涿掀起眼皮,沉眸示意他继续说。
“车夫自是如实相告,说南枝姑娘这几日都在和颜公子一道打马球,关系熟稔,颇为亲近。不过照大人的吩咐,您教南枝姑娘马球的事他掩下了。”
白文面露犹疑:“惇仪殿下知晓了此事后,好似真的要为南枝姑娘张罗婚事了,大人若再不说清,只怕南枝姑娘和颜公子的亲事就要定下了。”
陈涿搁下手中笔墨,沉默片刻,转首将案牍中的一木匣拿到桌案上。
木匣暗红,漆面光滑平整,斜生一缀花含蕊的枝干,枝叶中登枝站着十几只彩羽雀鸟,各自扭着圆滚滚的脑袋,姿态各异,栩栩如生,精巧繁复,叫人一眼便生出买椟还珠的意愿来。
他垂睫,眸光幽深,指尖搭在木匣上轻敲几下。
半晌后,他抿唇看向眼前繁杂的公务,抽出几本又将剩下的一推,吩咐道:“将这些送去给高栋。”说着,他拿起木匣,径直出了房门。
——
浮光院内,南枝刚用完晚膳,云团却又端来膳房新做出的梅糕。
不得已,她捏了两块,躺在美人榻上,一边品味酸甜的梅糕,一边看着从婢女手中借的时兴话本。
梅糕是上回她在别苑用过的,回来后一直念念不忘,云团照着她的描述交代了膳房几句,竟真的做出来了,配合着酸甜苦辣咸混杂的痴情话本一道咽下,是致使南枝夜中难眠的罪魁祸首。
屋内没人,她双颊绯红,目光灼灼地盯着重要情节,一手拿着话本放在眼前,又咬下梅糕一瓣,根本没听到突然冒起的脚步声。
直到陈涿行至她身前,将木匣放在一侧,站到了美人榻的一边,她仍在鼓动着腮帮,笑眯眯地盯着话本。
陈涿眉尖稍挑,眸光落在那张鲜妍娇艳的面庞,又定格在她唇角的一点糕点屑上,微弯腰,探出指尖触上唇角。
南枝眼睛顿时睁大,惊愕地看向横亘在眼前的那只手,话本啪嗒从胸前掉落在地上。
指腹抚过唇边,有点像是柔软的羽毛拂过,又有些像是她将手搁在水缸时,红鲤亲吻掌心的酥麻感,偶尔偏移了下,还会牵扯到泛着水光的唇瓣,蓦地,南枝浑身冒出了一股陌生的感觉,像灵活小鱼似的钻进了心口。
她慌乱地直起腰身,双腿弯着坐在塌上的另一边,呆呆地看向陈涿。
陈涿眸光平静轻淡,好似只是在做一寻常小事,唯有均匀的呼吸多了几分粘稠和沉重。
南枝回过神:“你怎么来了?”
陈涿屈指轻敲着木匣:“打开看看。”
南枝投去好奇的目光,伸出手将木匣捧在怀里,这木匣颇为沉重,拿动时还摇晃出清脆又轻灵的声响。
她盯了会木匣上绘着的花鸟图,然后慢慢地滑开了木匣盖。
随着内里的物件露出,南枝睁大眼睛,瞳孔颤动,满怀喜悦和兴奋地惊呼出声,落入眼帘是数枚灿烂又华丽的金叶子,塞满了整个木匣,叮叮当当地撞动着,声响格外悦耳动听。
她揉了揉眼,确认自己没看错,这才拿出几枚放在手心细细打量着,精雕细琢的叶片在烛火的映衬下折射出灿烂光辉,照得她眼尾弯得愈发弯,笑容愈发明艳。
一旁的陈涿则是将目光锁定在那榻上的话本,想着她方才专注的神情,拿起随意翻阅着,待看明白了书上内容后,眉尖顿时皱起。
这话本讲的是一对青梅竹马自幼相识,两情相悦,长大后刚准备结亲成婚,青梅却不慎被当地一豪绅瞧上,滔天钱权砸下,硬逼迫青梅嫁予了他,可青梅心中始终爱着旁人,日日垂泣郁郁,于是趁着豪绅夜中酣睡,与翻墙入院的竹马幽会,在花丛中做了对野鸳鸯。
陈涿的脸色越看越黑,紧抿着唇,指尖快速翻阅起书页,很快跳到了最后,竹马奋力科考,终于官拜宰辅,风光回乡,不仅将青梅抢了回来,还让人毒害了那豪绅,最终青梅浓情蜜意,片刻不愿分离,美满又幸福。
他额角青筋猛地跳动了瞬,“啪嗒”将话本合上,又直勾勾盯着榻上的南枝,扯着嘴角面无表情道:“木匣还我。”
南枝瞬间抬起脑袋,捏紧木匣,警惕又防备地看他:“送出手的东西哪有还回去的道理。”
陈涿冷笑:“我什么时候说要送你了?”
南枝转了转眼珠,不明白他为什么又生气了,又看向被他扔下的话本,这话本京中好些人都看,内容精彩充实,除却某些地方刺激了些,也没甚可指摘的地方。
她想了会最终得出结论,陈涿真是莫名其妙。
伸手不打笑脸人。
她悄摸将木匣往软毯中塞去,又朝他挪动,扬起唇角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陈涿抿唇不语,立身站着,挪开视线。
南枝在榻上站起来,身量正好与他平齐,她看着他明显垂下的嘴角,伸出指尖去拽他的袖口,声调拉长道:“陈涿——你怎么又生气了,是不喜欢这个话本吗?”
陈涿对上她明亮的双眸,眼底幽暗,蓦然伸出一手挟住腰身,将她敛入怀中,莫名道:“以往在扬州时,你我的确相识,也有过交集,勉强算来我也算是有欠于你。”
南枝愣了下,不明他怎么忽然提起了这事。
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在扬州孤立无援,并无亲眷,若是重回,那里的事怕是你难以承受,还是趁早断了回扬州的念头。”
南枝拧起眉,不解看他:“我没想回扬州。陈涿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京城有这么多好吃好玩的,府前的小贩每日都会卖热腾腾的花果点心,膳房会做酸甜口的梅子糕,惇仪殿下还给我做了好些漂亮衣裙,让我住在新院子里,我为什么要一个人回扬州呢?”
陈涿径直对上她潋滟又晶莹的双眸,长睫不自觉颤动着,这才发现两人的距离极其近,近到俯首就能噙住他方才触过的唇瓣。
南枝眼底泛起狡黠的光彩,蓄意道:“当然还有你陈涿,你教我打马球,又帮我上药,还给我这么多名贵的金叶子,是京城最心地善良,高风亮节,宅心仁厚的正人君子,单是为了你,我就是绝不会离开京城。”
她睁着圆眸,满脸赤诚恳切的模样,可又在心里默默补充了句,只要不拿回木匣一切好说。
陈涿看着她,耳边回荡着她轻软又温和的声线,喉结轻滚,只觉掌心处的腰身越发柔软滚烫,好似快要灼破肌肤,烙进血肉里,他少有现出了慌乱的情绪,生硬地别开视线,松开她:“我还有公务要看。”说完,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只是那背影隐隐有些狼狈的意味。
南枝不明所以地看向他的背影,转而又瘫在榻上,满心欢喜地去数那满匣的金叶子了。